第1052章  09.1051：『一代人的亡语』

    「波拉贝瑞亚的人们对此很害怕。他们害怕殖民总督，更怕他手下那些四处巡视的特派员走狗。」

    波尼亚托夫斯基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轻佻，变得沉重如铅。

    「在你昏迷期间，我们曾尝试过在沃尔沙尔和其他几个大城市里设立募兵站，但根本没有人敢来报名。

    到了第三天，我们的募兵官甚至吃了闭门羹——那些城市的城门对我们紧紧关闭，为了不让我们进去，他们甚至关闭了所有的检查站。」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更残酷的措辞。

    「至于农村……我就这么说吧，哥们，除了我领地上的这些自由民，其他所有地方绝大多数的波拉贝瑞亚人，都是农奴，只有很少一部分赎清了自己的自由，成为自由农。

    他们活著的时候一无所有，死后的一切物品，包括他们的尸体，都是贵族老爷的私人资产，更别说他们的人身自由了。」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英俊的脸上露出了极度厌恶的表情。

    「为了让你更好地理解这种困难，我举一些你听著都可能难以置信的例子——那些殖民贵族，他们甚至会把那些劳作了一整天的、精疲力尽的男农奴，一丝不挂地和同样赤裸的女农奴，一起赶进同一间狭小的棚屋里。

    他们用鞭子和饥饿，强迫男女农奴发生关系。

    这是为了让他们生下更多的小农奴，来满足那日益增长的、永无止境的生产力需求去种植更多经济作物，满足他们的贪欲。

    别说公民权了，在波拉贝瑞亚，那些农奴，连最基本的人权都没有。

    他们在殖民贵族的眼里，只是能理解更复杂指令的人形牲口，他们把波拉贝瑞亚人真的当成了『牛马』！」

    说道这严峻到令人发指的人权形势时，波尼亚托夫斯基，这个无论什么时候都嘻嘻哈哈，喜欢开著荤段子玩笑的纨绔贵族，竟变得格外严肃，眼中甚至闪烁著一丝难以抑制的、冰冷的怒火，他指著自己的马耳朵愤愤痛斥道。

    「……」

    霍雷肖没有说话。他只是扭过头，用一种深沉的、看不出情绪的目光，沉默地看著远处的训练场上。

    在那里，半猫人女孩呦呦，正在一片精心搭建的、模拟城镇巷战的复杂地形上，进行著一场令人叹为观止的「猎杀表演」。

    她巧妙地利用著每一寸阴影和建筑的结构，她那娇小的身躯爆发出与体型完全不符的力量与敏捷，时而贴墙游走，时而飞檐走壁，就像一只善于攀爬的猫。

    而她的假想敌则正在被像遭到扑杀的老鼠一样消灭，呦呦已经悄无声息地伏击并「歼灭」了两支、整整十二人的龙骑兵小分队——这些人并非新兵，而是已经经历了几场战火考验的老兵。

    那些作为陪练的波拉贝瑞亚士兵，即便有著长长的、能够增强听力的马耳朵，也依旧无法捕捉到那个依靠地形与阴影完美躲藏起来的呦呦。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著自己的队友，被各种角度刁钻的训练绊雷、巧妙的陷阱、以及从阴影中射出的无声雷射手枪，逐一「击毙」。

    「喔哦，酷。你这个灵巧的小亚人护卫还挺厉害的。」波尼亚托夫斯基也顺著霍雷肖的目光看去，忍不住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

    「我们的募兵工作，可以在你的领地上先开展吗？」霍雷肖收回目光，声音平静地问道。

    「当然没问题，兄弟。他们的父辈，早在第一次巨牙之灾中，就已经证明过自己的勇气。」波尼亚托夫斯基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但他随即又皱起了眉头，「但，有这么个问题……」

    「且说无妨？」

    「三十五年前，波拉贝瑞亚人，在第一次巨牙之灾中牺牲了整整一代人的鲜血。」

    他的声音再次低沉下来，「这是一个以小农经济为主，工业极少的世界。

    劳动力，是每个家庭最重要、也是最宝贵的资源。

    他们已经失去了大部分土地，如果再失去家中的壮劳力，很多家庭将难以存续……

    如果没有那个该死的殖民总督府，或许还有人愿意为了神皇献出忠诚。

    但现在，每一个波拉贝瑞亚的自由民都害怕。

    他们恐惧自己一旦离开家园参军，或者战死沙场，自己的妻子儿女，就会立刻被那些贵族和走狗，用一张冰冷的卖身契掠夺为农奴。这样的事情已经在第一次巨牙之灾后发生过一次，没有人希望这种情景再次重演。」

    [就像蓝星历史上，一战后的法国那样吗……死光了一代人，下一代人便会本能地恐惧战争。]霍雷肖心中暗想。

    「但如果能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我以波拉贝瑞亚骑士的名誉向你保证。」

    波尼亚托夫斯基猛地一拍胸脯，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他们是最勇敢的战士！第一次巨牙之灾时，斯杜季昂奇的民兵一呼百应，自发组建成了我们匈雅提骑士团规模最庞大的扈从军！

    他们在山坡上与绿皮血战，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作为屏障，用钢铁与勇气，铸就了首都沃尔沙尔最坚固的外城墙！

    与他们并肩战斗的星界军部队被打溃了，他们仍在骑士机甲的旌旗下死守不退！

    他们从来不害怕为荣耀而死，他们担心的是流血又流泪，连自己的家都保不住。」

    「我知道了，兄弟。」霍雷肖点了点头，「募兵并非强制征兵，我们基于自愿原则，会发放足额的薪水。

    后续，我会认真考虑你说的这个问题，如何建立一套完善的保障体系，让士兵们可以安心服役，包括阵亡后的抚恤金，以及对他们家人的长期保护。」

    「没错！军改派此前在辛提拉征兵失败，就是因为他们没有解决好这件事，导致除了那些城市里无所事事的失业者，绝大多数拥有少量土地的自耕农，都不愿意参加军队，远征他乡。」

    「如果能解决好这个问题，人民一定踊跃参军。」

    「神皇在上，说了这么多，热死我了。」波尼亚托夫斯基夸张地解开了自己那身华丽骠骑兵夹克的领口，接著，脸上再次露出了那种玩世不恭的坏笑：「嘿，哥们，为了庆祝你康复，我们晚上去喝一杯怎么样？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全星球最棒的那家酒馆！」

    他见霍雷肖面露怀疑，立刻补充道：「当然，我们过去也不完全是为了消遣！更多的是帮你设身处地地了解波拉贝瑞亚的当地情况。

    你能在那里遇到各种各样的人，也能从他们那漫无边际的闲聊中，听到各种意想不到的、有用的消息。」

    「真的不是因为你自己想喝酒？」霍雷肖盯著他的眼睛，一针见血地问道。

    「呃……不！绝对不是！」波尼亚托夫斯基立刻挺直了腰板，一脸严肃，「我们是在收集情报！在收集情报的同时，为了不引人注目，我们必须让自己看上去像一个正常的酒客。否则，别人会提防著你的，对吧？」

    「好吧。」霍雷肖看著他那副样子，无奈地耸了耸肩，「我就一个原则性的要求。」

    「穿上便装，还有不许喝醉。」

    「当然没问题！」波尼亚托夫斯基立刻喜笑颜开，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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