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辘辘，驶离了承天府的繁华，沿着官道一路向上元县行去。

越接近县城，道路上的车马行人便越发密集起来，其中不少像沈临这样都是来考试的学子，提着考篮、面色凝重。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张和期待。

甚至就连县城比起往日都加强了巡查，多了一些兵甲，防止有些贼人作乱。

毕竟读书人的身份，哪怕是没有取得功名，还是十分尊贵的，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县尊也逃脱不了干系。

就连平日里那些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和混混，全部都收敛了起来，根本不敢闹事。

毕竟这种环境之下，倘若出现任何差错，都会被捅出去，到时候就算有再大的背景都没用，不说别人，县尊都会扒了他们的皮。

报名的地方在县衙，但是考试的地方却不是。

上元县有专门的试院，是专用考场，如今已经被严密封锁，除了县尊之外，任何人不得出入，里里外外，仔仔细细，不知道检查了多少遍。

马车在一家客栈之前停下，车夫轻声说道。

“小郎君，到了！”

“多谢！”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一个约莫十岁的少年缓缓走下来，他的一张脸白皙清瘦，虽然年少，但处处却透露着沉稳。

他刚迈步走进客栈，一股混合着墨香、茶香和饭菜味道的热气便扑面而来。

大堂里几乎坐满了人，多是些年轻学子，有的在临窗默诵，有的聚在一起低声交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着的兴奋与焦虑。

众人见到有新面孔进来之后，抬起头来瞧了他一眼，便扭开头去，也没有人上前攀谈。

毕竟他们之间也不熟悉，而且在考试之前，他们都是竞争关系，没有必要上来熟络。

柜台后的掌柜是个精干的中年人，一见沈临这身打扮和手中的考篮，立刻露出热情的笑容：

“这位相公，可是来应试的？住店吗？本店还有上好的房间，只需要一百文，若是公子高中，本店分文不取，甚至还要送公子盘缠好！”

沈临顿时有些惊讶，居然这么好。

不过想想也是。

一个县城，科考的人不在少数，最后录取的也不过是几十个人而已。

所以大家都图一个吉利，若是某一个客栈多出几个高中的人，甚至出一个案首，那便立刻声名远播。

即便是为了讨一个彩头，那些读书人也会就在这里，所以他一点都不亏。

“好，那边给我来一间上房吧！”他现在也不是一个差钱的人了。

这一次出来，他可是带了整整五两银子，花都没地方花。

伙计帮他引上楼之后，按他的吩咐，又打来了热水，准备好了热腾腾的饭菜。

沈临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澡，舒缓了一下自己疲惫和紧张的精神，他提早来了一日，就是准备好好调整一下状态。

不然的话匆匆忙忙，对心态也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他闭上眼睛，耳边却不可避免地捕捉到一些，大堂之内隐隐传来的讨论声。

仔细听来，发现是一些人已经开始进行押题。

一个略显激动的声音正慷慨陈词：“依在下愚见，此次县尊主考，必然看重经世致用之学，去岁水患，朝廷屡有赈济策论下发，此题不可不备！”

话音刚落，便有人嗤笑反驳：“不然不然，县尊乃两榜进士出身，最重经义根基。策论固然要紧，若《四书》大义不通，根基不牢，便是空中楼阁，依我看，还是当在《大学》《中庸》上多下功夫，尤其是诚明、中和之辨，乃是常考点睛之处！”

又有一个慢条斯理的声音插入：“二位兄台所言皆有道理。不过，押题如赌玉，十猜九空，归根结底，还是要看平日积累，题目未出，谁都不敢轻言。”

“听说今年咱们县可是出了好几个才子，都是今年案首的有力争夺者，甚至听说有一个才十三四岁，叫张玉衡，已经熟背经义，果真妖孽！”

“我也听说了，咱们上元县县丞家的公子，叫丁净远，今年也来参加科举，他之前可是在首邑求学，制义做得极好，本来前两年就要参加县试的了，可是县丞大人觉得他太过锋芒毕露，所以又压了他几年，看来今年案首也有可能是他了。”

沈临虽然没有听过这些人，但还是把他们的名字记在心中。

这些人都是他的有力竞争者。

讨论来讨论去，甚至还听到他自己的名字。

读书人的圈子就那么大，只要稍微有点动静，都会瞬间被传遍。

不过我提到他的名字，也只是顺口说了一句，根本无人在意，就算他去程氏族学读书，那也需要好几年才能够参加县试。

沈临闭上眼睛，把这些嘈杂的讨论声全部隔绝在外。

……

离考试还有一日，沈临一直待在课程当中继续温习。

直到第二天下午，才走出客栈，去准备一些明日所要用到的一些东西，主要是一些吃食。

这些东西必须买新鲜的，不然万一拉肚子了，可就难受了。

不过让他感觉到意外的是，他才刚走出客栈不久。

结果就遇到了一个他极为熟悉的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堂哥沈卓。

他穿着一身青色的学子衫，在呼朋唤友，整个人神色飞扬，当看到沈临之后，顿时一愣。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嫉妒，有好奇，显然也没有想到在这里能够遇到他。

沈临再次见到他，心态倒是放得很平和，他从来都把这位堂哥当陌生人，而且对方在之前疑似害过他，所以他更加不会对他有任何的好感。

仅仅只是点点头，就准备转身离开。

谁知沈卓却突然叫住他：“沈临，看你这样，你也是来参加县试的？你才多大啊，就准备下场考试了？”

听到他开口，沈临也只能够停下脚步，面无表情。

“堂哥不也是如此，只允许你来，不允许我来？”

沈卓被不软不硬地顶了一下，脸色顿时恼羞成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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