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肥，曹操目光凝重地阅读着荀攸写来的报告，他已经反复看了三遍，心中沉重得仿佛像压一块铅。

    他把报告递给了旁边的几名军师，“你们也看看吧！”

    说完，他转身负手走到窗前，望着窗外一言不发，报告上是孙贲全军覆灭的详细调查报告，有所有的细节，以及他们目前面临的一些困难和荀攸的建议。

    曹操这么多年一直在中原和华北地区征战，基本上都是平原地区，他在山区作战的经验很少，很多山区作战困难他没有经历过，也难以想象，而孙贲全军覆灭的调查报告却像一面镜子，让曹操看清楚了山区跨域作战的艰难和巨大风险。

    好一会儿，程昱小声道：“丞相，山区作战确实和平原不一样，主要就是粮草后勤运输困难，大车走不了，只能靠骡驴驮运，如果只是一两万军队，或许还勉强可以实现，可一旦上了十万大军，每天消耗的粮食和物资都极其巨大，几千头骡驴负驮的粮食对十万大军也是杯水车薪，所以在没有彻底解决粮食后勤问题之前仓促出兵，一定会重蹈孙贲的覆辙。”

    荀彧也道：“这种远距离突袭的前提是对方没有防备，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可如果对方早有防备，那这种突击就没有意义了，除非是我们一路构建补给点，然后步步为营，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但报告中说，甘宁开始在豫章郡和丹阳郡交界附近筑城，说明对方已经预料到我们可能会采用这种办法，提前进行防范了。”

    一直没有吭声的陈群道：“丞相，卑职年轻时曾经游历过南方好几年，当时也颇有些感悟，丞相可愿一听？”

    曹操点点头，“先生但说无妨！”

    陈群稍微整理一下思路道：“南方大山几乎都是南北向分布，而且几乎都宽达数百里，山高林密，平原稀少，很难发展农业，只能靠山吃山，所以几乎都是山越人的地盘，很难遇到汉人。

    一个重要原因是，汉人在山区只能零散居住，而无法成片聚团，零散居住就很容易被山越人掳掠，而导致汉人根本无法在山区生存。

    一支军队在茫茫大山中行军，没有沿途汉人百姓的支持，民夫从哪里来？甚至连向导都没有，南方山道大车走不了，只能靠驴骡驮运，且不说南方以船为主，很难征到骡驴，就算征到足够的骡驴，那骡驴路上吃什么？谁来照顾？它又能驮运多少粮食？如果遇到倾盆大雨，山道泥泞难行，甚至遇到山洪暴发，那就是灭顶之灾啊！”

    陈群的一番话成功解释了孙贲大军为什么全军覆灭。

    曹操半晌道：“先生的意思，南方征战无解吗？”

    “卑职的意思，以现在南方的人口和技术，这种山区跨域作战确实不可能，或许几百年后，南方人口大量滋生，彻底压倒了山越人，山区被汉人开放，大量山区县城出现，山道也被开山筑路，大车可以顺利通行，那时这种山区跨域作战就成为可能了。”

    程昱和荀彧也一致赞同陈群的观点，从陆路进攻豫章郡确实不现实，如果他们强行作战，只能导致一次又一次的全军覆灭。

    曹操点点头，“各位的意思我明白了，让我再考虑考虑！”

    事关重大，曹操需要冷静下来好好考虑，他不想仓促做任何决定。

    三天后，曹操终于做出决定，派陈群出使柴桑，进行停战谈判。

    这次曹操没有选贾诩，他也知道贾诩操纵的七年停战协议已经彻底失去信誉，贾诩去主谈，甘宁只会认为他们在又一次欺骗。

    临走前夜，陈群又去见了曹操。

    曹操站在窗前，半晌对陈群道：“我必须阻止他对江东的窥视，阻止他对江北的反攻，只要能成功阻止的战略企图，任何条件我都可以答应，哪怕是让我女儿做妾也可以！”

    在现实面前，曹操终于松口，女儿从来只是他的政治筹码，之前甘宁的条件还不够，现在这个筹码可以用了。

    时间渐渐到了十二月中旬，甘宁从南昌返回已经大半个月了，丹阳郡的局势发生了微妙变化，夏侯渊率领十五万军返回了宛陵县，不过大量的粮草物资并没有撤离歙县，说明对方只是暂时休整，而并非取消西征计划。

    或许到年底的缘故，整个战局都完全平静了，柴桑官民从上到下都得到了难得喘息之机，家家户户都在张灯结彩，彻底清理家里的各个角落，贴门符，捣年糕，准备屠苏酒，很多女人也去店里购买布匹，准备新年给家人添置新衣。

    上午时分，鲁肃匆匆走来道：“启禀楚侯，曹操派陈群前来停战谈判！”

    “谈判？”

    甘宁冷笑一声，“有什么可谈的？他想开战就开战，想结束就结束，世间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鲁肃叹口气道：“主公还是谈一谈吧！我们可以漫天开价，能否谈成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主公，政治是利益，不能情绪化。”

    鲁肃的劝说，让甘宁渐渐冷静下来，他沉默片刻道：“鲁军师，我们先召开军政议事，确定我们的方案，然后再和陈群细谈！”

    西楚军政议事增加到了八人，吕范已经在上个月到来，比甘宁封为副军师，主管军务，这也是吕范最擅长的领域，以前孙策率军南征北战，军务全部都是吕范负责，虽然各种军务千头万绪，事情繁杂，但吕范依旧能打理得井井有条。

    吕范不仅被封为府军师，还加封为参议军政，有了这个头衔，就意味着能参加军师议事。

    周瑜没有得到参议军政的头衔，但他和其他主要大将一样，可以参与旁听军政议事。

    “各位，曹操已经正式派陈群来谈判停战事宜！”

    甘宁对众人缓缓道：“之前贾诩就来过，有停战的意向，或许是曹操还想从陆路进攻豫章郡，所以当时停战谈判就搁置了，但孙贲的惨烈失败告诉了曹操，从陆路进攻根本不现实，哪怕他们想用步步为营的策略，也被我们新建的东昌城破解了，曹操没有选择，又选择了停战谈判的方式。”

    说到这里，甘宁目光变得凌厉起来，“曹操想达成停战协议的真正目的，是他想保住江东，保住江北，想用一纸协议束缚，但我要明确告诉诸位，这绝不可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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