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江的冬天，确实很冷。

    程霜降姑且不提，陆浅到了这个季节，早上俨然是个起床困难户。

    无论前一天晚上有没有和周鹤鸣折腾，第二天绝对是要十个以上的闹钟才会被叫醒的。

    “再睡五分钟，就五分钟。”

    陆浅迷迷糊糊地被周鹤鸣从被子里拽出来，睡衣都乱了，露出了光滑白皙的肩膀，但她显然不在意，像一只树袋熊一样耷拉在周鹤鸣身上，像是要把他也一起拉进被窝里，再睡他两三个小时。

    “现在已经十一点了，咱们的车一点钟就开了。”

    周鹤鸣摇晃一下。

    “这不是还有两个小时嘛，来得及的来得及的。”

    陆浅显然要学这边人踩点坐高铁，丝毫没有起床的想法。

    “怎么啦？”

    客厅收拾好了东西的程霜降探头过来，就看到陆浅勾着周鹤鸣的脖子，慵懒而倦怠。

    “昨晚你们几点睡的？”

    程霜降见状，好奇问道。

    因为今天要“早起”坐车，所以昨晚并没有三个人一起睡，而是让周鹤鸣在这边陪着陆浅，不过看样子，这俩人昨晚是没闲着。

    “不是，我们很早就睡了，啥也没干啊。”

    周鹤鸣辩解，虽然昨晚陆浅的确撩拨了一下，但考虑到今天的行程，周鹤鸣姑且把持住了自己。

    “哦，很早就睡了呢~”

    程霜降应了一声，完全没有相信的样子。

    早知如此，还不如乖乖就范了呢。

    周鹤鸣无奈。

    深刻认识到，当别人以为你做了的时候，你最好真的做了的重要性。

    “我来吧，阿鹤去收拾东西~”

    程霜降没追究，让周鹤鸣继续去把两人的行李收拾好。

    他们的行李昨晚已经基本打包好，今天就是把日常要用的收起来而已。

    站在客厅，周鹤鸣瞥见程霜降正坐在床边，温柔如同哄小孩入睡般搂着陆浅，低声耳语着什么，过了一会儿，陆浅伸了个懒腰，爬了起来。

    “不愧是精通心理学的大师。”

    周鹤鸣暗自嘀咕一句。

    三个人，三个旅行箱，还有背包，整齐出门。

    三天前是程霜降最后一门考完的日子，至于陆浅和周鹤鸣，其实更早两天就已经结课了。

    最后一门，甚至还是短片的鉴赏。

    不得不说，比起其他组很具有学生风味的短片，周鹤鸣他们组的短片光是质感就降维打击，再加上陆浅的演技，以及周鹤鸣经过了崔明调教的剧本，整体观感极为出色，甚至有些多愁善感的学生看到后面都在悄悄抹眼泪。

    还有人在课后找到周鹤鸣，试图安慰他。

    当然，在看到来接周鹤鸣放学的陆浅或者程霜降之后，他们反而变成了要被安慰的人。

    对周鹤鸣来说，这个课程作业其实不算什么了，他更关心接下来的大学生电影节。

    不过，剪辑方面他能提供的帮助也不多，而且要靠线上联系，至少，这个寒假他可以好好放松一番了。

    所以，他们短暂在宁江逗留一番后，踏上了回江城的高铁。

    绝大部分的学生在考完试当天或者第二天就买票回家了，他们还在出租屋待了几天，之所以选现在回去，是因为再过一阵子就该开始春运，票很难买了。

    这次，三人买的是ABC的三张连座票，周鹤鸣本来想坐在最外侧，但陆浅想让他坐中间，周鹤鸣只能坐在正中间了。

    上高铁没多久，还在看自己带上车的小说的周鹤鸣就感觉肩头一沉。

    转头看，程霜降已经搂着他的胳膊睡着了。

    看来这个天气早起还是很折磨人的。

    另一边，因为睡了够久，所以陆浅这时候反而很有精神，戴着耳机用平板刷视频，小桌板上还有零食。

    “你要一起看吗？”

    陆浅注意到程霜降睡着了，便取下一只耳机，轻声询问周鹤鸣。

    他摇了摇头。

    陆浅点点头，戴回了耳机。

    程霜降似乎因为周鹤鸣的动作，稍微挪动了一下脑袋，搂得更紧了一些。

    这种感觉，就像一只酣眠的小猫，用有着粉色肉垫的爪子轻轻揽住你的手腕一般，暖暖的，软软的，带着阳光的味道。

    他们三人就这样，并不一定要一起做什么事，有时候三个人各自都做着自己的事情，但却相处融洽，并不觉得无聊。

    对很多情侣，或者朋友而言，情感的维系都要依托于某样东西。

    比如一起打游戏的好友，倘若不玩游戏了，那或许很难联系上一次。

    又比如一些情侣，出去约会必须要做点儿什么，吃饭，看电影，如果不做什么，只是散步或者坐在一起，反而会变得无话可说。

    但他们三个，可以不用在意这些，不需要担心对方和自己在一起会无聊，不用担心没事情做会乏味，甚至就算不坐在一起，各自去上课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的不安。

    这是完全的信任与深刻的牵绊。

    话虽如此。

    三个人还是会有仪式感地一起去做某些事情的。

    比如。

    下了车。

    三人直接乘坐地铁转公交，到了周建军的房子所在的小区。

    故地重游，周鹤鸣竟然生出些怀念的感觉。

    明明只有半年左右没来，却有点儿陌生。

    路口的井盖处正在施工维修，令原本就不算宽阔的路面变得狭窄，三个人排成一排走过去，来到楼下。

    江城前段时间下过一场雪，这两天倒是很晴朗，只是寒风萧瑟，吹得人耳朵生疼。

    “我来吧。”

    他看了眼程霜降的箱子，想帮她提起。

    “不用，我已经可以自己提啦，而且本来也不重。”

    程霜降没让周鹤鸣帮忙，而是自顾自地提着箱子上楼。

    周鹤鸣与陆浅对视一眼，跟在她身后，时不时帮忙提一下。

    到了门口，周鹤鸣好奇地看了眼隔壁，原本程霜降租的那间屋子。

    好巧不巧。

    那屋子的门正好被打开。

    里面走出来一对像是刚工作不久的年轻小情侣，两人拖着旅行箱。

    “咦，你们是住隔壁的吗？”

    那女生打量着程霜降与陆浅这两位漂亮的女生，又看向周鹤鸣，这种明明感觉会很扭曲修罗场的搭配，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在看一家人一样。

    “嗯，在读大学生，放假回来了。”

    周鹤鸣没解释太多。

    “那正好，我俩在这儿租房，然后今天准备回家过年，你们如果春节在这儿的话，能麻烦帮忙看着点儿，就是如果传来什么奇怪的声音之类的，或者水管爆了之类的。”

    女生明显比较开朗，她看向陆浅，然后拿出手机，加了个微信。

    “好的，春节我们三个人都会在这里的，你就放心吧。”

    陆浅拍拍胸脯，打了包票。

    “你们.三个？”

    女生一愣，视线来回在三个人脸上游移。

    周鹤鸣清了清嗓子。

    “唔，如果有什么异常，我们会及时告诉你的。”

    “好、好的，麻烦你们了。”

    女生有点儿迟疑地拉着男友离开，下楼的时候还回头瞥了一眼三人。

    周鹤鸣看向旁边的程霜降，少女正看着原本她住的房子的门发呆。

    “怎么了？”

    他拽了拽她牛角扣大衣的袖子。

    “嗯，我是在想，果然，那里不是我的家。”

    程霜降微微一笑，朝着周鹤鸣挪了半步。

    “这里，才是我的家。”

    她搂住周鹤鸣的胳膊。

    “好啦，别你侬我侬了，快开门，冷死我了。”

    陆浅在一旁讪讪地说道。

    周鹤鸣开门。

    屋子里虽然没开空调，还是比外面要暖和一点的。

    周建军也没荒废这里，看得出来，大概至少一周一次会过来打扫一番，所以桌椅没有积灰。

    三人放下行李，关上门，周鹤鸣找到了空调遥控器，打开。

    “还好这个能正常运转。”

    他回头，看了眼将蓝色围巾缓缓取下来的程霜降。

    “是那个吧，因为霜降家的空调坏了，所以她在你家睡了几天。”

    陆浅直接说出了两人之间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这么说来，我好像还没在阿鹤的屋子里睡过？”

    她之前来，都是以客人的身份。

    周鹤鸣在陆浅家睡过很多次，但陆浅从来没有在周鹤鸣的床上睡过。

    “这张床应该睡得下三个人吧？”

    陆浅摸了摸还没铺上被子的床。

    这床大概是一米五的双人床，两个人绰绰有余，三个人略显拥挤。

    正常来说，一米八宽度的床，睡他们三个才比较足够。

    “睡得下的。”

    程霜降笃定道。

    “先铺床吧。”

    周鹤鸣从柜子里拿出了床上四件套。

    顺便又翻出了一个枕头，将床头摆得满满当当。

    陆浅和程霜降此时已经将外套脱下，两人检查了下冰箱，灶台，热水器，确认能够正常使用。

    “大伯已经去阿勒泰过春节了，我们什么时候去见小叔？”

    程霜降已经直接改了称呼。

    程灵均现在负责高一，所以放假早一些，而高三的学生应该今天才放寒假。

    “等除夕吧，这段时间小叔他们还挺忙的。”

    周鹤鸣有点儿感慨地说了一句。

    周建军那边工作忙碌这件事，确实令人颇为唏嘘。

    “那问问徐悠悠和乔今晨他们，出来约个饭？”

    陆浅走进卧室。

    “嗯，我待会儿问问。”

    周鹤鸣把被子铺上，就看到陆浅扑通一声趴在了被子上。

    “怎么又躺下了？”

    “我来试试，这张床睡不睡得下三个人。”

    陆浅打了个滚，躺在床上，拍了拍旁边。

    “阿鹤和霜降也来试试。”

    还没等周鹤鸣回答，程霜降就走了进来。

    “好怀念的床。”

    她顺势也躺了下来，只是和陆白隔了距离，中间还有个位置。

    “真要试？”

    周鹤鸣挠头，也躺了过去。

    事实证明，三个人平躺，这张床确实太挤了，边缘的程霜降都快掉下去了。

    她立刻侧过身，搂住周鹤鸣。

    另一边，陆浅也跟着侧过来，从另一边搂住周鹤鸣。

    “不是，你俩该不会早就算好了吧？”

    周鹤鸣有一种自己被做局了的感觉。

    “想什么呢，这是为了晚上睡觉时候的预演罢了。”

    陆浅用脸蹭了蹭他。

    “那、那就好。”

    周鹤鸣寻思，真的要是预演那就好了。

    不过，出乎意料的，两人确实只是躺了一会儿，就坐了起来。

    整得周鹤鸣还有那么一丢丢的失落。

    等等，该不会这也是某种心理学把戏吧？

    收拾好屋子，周鹤鸣得到了乔今晨的消息，他俩放寒假之后去周边自驾游，后天才回来，到时再约饭。

    程霜降提议一起去逛超市买菜，三人便到了之前周鹤鸣与程霜降在一起的时候经常去的那家大型超市。

    轮不到周鹤鸣玩购物车，车已经被陆浅占据了。

    临近过年，超市装点得红红火火，也开始售卖年货。

    比如经典的徐福记糖果，旺旺大礼包之类的，还有沙琪玛，牛皮花生糖，各种瓜子坚果，都是周鹤鸣小时候过年外公外婆家里会准备的，一个月也吃不完的零食。

    现在网上都说过年没有年味，有人觉得是不能放炮仗烟花了，有人觉得是春晚过时落伍了，还有人觉得是互联网太发达了。

    但周鹤鸣觉得，可能是，小时候和自己过年的人已经不在了。

    他们买了莲藕，带软骨的小排，筒骨，一些小袋装的调味料，准备做排骨汤。

    之前陆浅一直抱怨宁江的藕不好吃，可馋了。

    又买了些蔬菜和明天要做的肉菜，他们走到了烘焙区。

    “有这个哎。”

    陆浅拿起了一盒柠檬慕斯蛋糕。

    “买，这个必须买。”

    周鹤鸣当即接过，放到购物车里。

    “嘿嘿。”

    程霜降没有说话，只笑嘻嘻地搂住周鹤鸣的胳膊。

    现在的他们，想吃到柠檬慕斯蛋糕，就能吃到蛋糕。

    他们推着车走到海鲜区，因为今天的主菜已经定了，所以他们没打算买，就是看一看。

    帝王蟹和波龙贵得吓人，临期和刚死掉的海鲜倒是比较便宜。

    陆浅拿了好几包薯片，还有辣条，海苔片，魔芋爽，袋装鸡腿之类的更适合现代年轻人的年货零食。

    以前，周鹤鸣对于这种大超市的认知就是个买东西的地方。

    但现在，和两位少女一起逛着，他却有了新的感触。

    就好像，一个人逛，来这里只是单纯在购物，而他们三个人逛，是在构筑属于自己的家。

    不仅仅只是买到的东西，就算没有买到的东西，也多少存在于他们的未来之中。

    他们会考虑厨具区的锅碗瓢盆和餐具适不适合家里，会买同款的睡衣，拖鞋，会买给三人洗衣服用的大桶装洗衣液。

    对周鹤鸣来说，买这些东西，和买恋人之间的戒指是一样的。

    夜晚，周鹤鸣与程霜降在略显狭窄的厨房里动手，做了一锅莲藕排骨汤，又弄了两道炒菜，三个人坐在餐桌旁，享用了回到江城之后的第一顿饭。

    好在这屋子的浴室不大，让陆浅三个人一起洗的计划失败，三人轮流洗漱完，吹完头发，已经快十点。

    陆浅直接钻到了床上，拿着平板准备看一部电影。

    程霜降也拽着周鹤鸣过去，三个人坐在床头，周鹤鸣负责拿平板。

    看到一半。

    周鹤鸣感觉，自己的脚好像正在被陆浅用脚轻轻磨蹭。

    “？”

    他看向陆浅。

    “怎么？”

    陆浅一脸无辜。

    “没。”

    周鹤鸣看向屏幕。

    过了一会儿。

    他又感觉，另一边的程霜降缩在被子里的手正在悄摸摸钻到他的睡衣衣摆底下，捏他腰上的肉。

    “？”

    周鹤鸣看向程霜降。

    “怎么啦？”

    程霜降好奇地睁着大眼睛。

    “没”

    周鹤鸣继续看电影。

    又过了一会儿。

    “.阿浅，你在摸什么？”

    这一次，周鹤鸣不能当做没看到了。

    “嘿嘿。”

    陆浅整个人靠了过来，像是黏人的喵咪。

    “.霜降，你管管她。”

    周鹤鸣看向另一边的少女。

    但刚转过头，就被程霜降夺走了双唇。

    看来。

    周鹤鸣眼角的余光瞥见屏幕，手匆忙间点了个暂停。

    回江城的第一个夜晚，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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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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