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貔貅

    「嗨乔治~」

    正在一旁跟队友和勒克莱尔闲聊的束龙紧紧地抿住嘴唇，悄悄用身边人刚好听得到的音量跟了一句：「我是佩奇。」

    这两个无趣的家伙根本就没有什么反应，倒是站在一旁偷听的诺里斯跟著「嗤嗤嗤」地笑了起来。

    开始还只是浅浅地笑了两下，后面不知是怎么的自己戳到了自己的笑点，捂著脸发出了痛哭般嘶鸣的鬼动静。

    这笑声实在是有点扎耳朵，给人拉塞尔的耳朵都戳红了。

    除了土生土长的英国人，大概也只有周冠宇因为那只粉色小猪最近在国内翻红才能get到笑点，嘬著牙花子低头在一旁用力地捏著自己的晴明穴。

    哪像人家女主持人就比较专业。

    虽然直接笑出了声，但算上后面那拍肩、招手、捋头发的连招，怎么看都只是正常社交礼仪的微笑而已。

    「和现场支持你的车迷们打个招呼吧！」

    拉塞尔仿佛恨不得将自己的喉结给咽到肚子里去，脸上得体的微笑像是一张蜡制面具，挺著脊背冲著路过的观众席挥了挥手。

    诺里斯似乎是终于找到话题可以插进来了，将脑袋硬生生地塞进三人中间，开始吐槽拉塞尔变得让人感觉好陌生。

    以前的拉塞尔虽然看起来也很矜持，但只要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就是个闷骚的货，私底下讲起骚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论幽默感并不会比阿尔本更差。

    要不然这两人也玩不到一起去不是？

    但自从进入到围场之后，特别是进入到梅赛德斯之后，总有人......包括拉塞尔自己，一直刻意在将他往某种人设上去刻意营造。

    维斯塔潘一向是我行我素惯了。

    勒克莱尔除了对法拉利过分宽容之外，相处起来也是最自然和正常的一个，有时候还有点无厘头。

    诺里斯到现在都还是小孩子心性，无论是他的经纪人还是父母，都刻意没有将他向某个方向引导，事实上诺里斯现在之所以有那么高的人气和粉丝量就和他这没多少大脑的纯粹性格有关。

    束龙在小红牛那年包袱还有点重，去到哈斯一直心情沉重也放不太开，巴林一次撞车就直接给他的封印撞松了，现在经常就是一副爱咋咋的态度。

    一直端著怪累的，谁爱在意就在意去吧。

    听著女主持在那让拉塞尔发表了些对亨格罗宁赛道的客套话，然后又公式化地夸赞了现场车迷的热情，话题终于这才转回到拉塞尔自己的身上。

    「我们看到你昨天以非常出色的一圈拿下了最后的杆位，这可是你职业生涯的第一个杆位，不知道对于待会几的正赛你会有怎样的展望呢？」

    」

    emm

    你知道的，我们的车在这个周末确实表现出了非常喜人的进展，说实在的就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昨天能在那样复杂的条件下取得杆位，确实非常惊喜！

    至于正赛嘛....

    说著说著拉塞尔突然瞥了身后的束龙一眼，刚才也不知道诺里斯说了句什么，给这家伙逗得都快笑脱形了，直觉告诉他十有八九和自己有关。

    「我想这在围场里已经是个人尽皆知的常识了，大家都知道要在起步的阶段将Long给盯紧了。」

    女主持笑得更开心了。

    这人可真会抛话题，都省得她这边还要重新组织语言，直接端著麦克风就往束龙的身边凑。

    「刚才乔治已经说了，他会在起步的阶段死死地盯防住你，在P2的脏侧发车会不会感到什么压力？」

    「压力？」

    束龙低著头从墨镜的边框上方回看了拉塞尔一眼，不知道要是直接说实话会不会多少有点伤人的自尊心。

    你要说比比别的就算了，比起步那你这不是一啧！不是纯纯自己找不自在嘛？！

    不仅给自己找不自在，还给别人找不自在。

    「亨格罗宁这条赛道并不容易超车，所以除了排位之外起步阶段也很重要，印象里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在起步时跟乔治对抗？所以......当然了，我确实会有点压力。」

    诺里斯在一旁嫌恶地缩起了脖子。

    他对这种俗套的客客气气过敏，感觉浑身瞬间便长满了鸡皮疙瘩，尤其是拉塞尔最近愈发端架子的做派让他格外看不惯，直接将头凑到麦克风前就开始拱火。

    说什么一压力和尊敬是靠实力赢来的。

    言下之意就是以前都没见过你这人在前排发车，想要有压力那你也得给啊，光靠一张嘴商业互吹也没有意义不是？

    然后当场就被兜屁股赏了一脚。

    这里哪有你这熊孩子说话的份！

    表达的意思看似没什么毛病，甚至束龙自己偶尔也会从内心冒出一模一样的想法。

    但对于拉塞尔这种以前没怎么有直接缠斗机会，而且急于渴望证明自己的车手来说，束龙向来在比赛中是带著110%的防备。

    街头斗殴里向来流传著一种说法，面对拿刀的小学生大可以一脚踹飞，面对拿刀的高中生多半也只会客气收场。

    前者是因为数值太低不值得在意，后者是因为明事理稍微懂一些分寸。

    可若是一个拿著刀的初中生站在你面前，千万不要犹豫，回头就跑！  

    这玩意儿拿著刀是真敢扎，法律还都不怎么管得著他，关键数值也不容小觑，再高再壮的人说不好一个不慎也会被强行带著一换一。

    在束龙对围场内同僚们的大致划分中，勒克莱尔典型地就是属于拿著刀的高中生。

    看著唬人，真惹急了确实也有著致命的威胁，但相对而言争斗的尺度比较好拿捏，总的来说反而没有那么棘手。

    拉塞尔现在明显就是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持刀初中生。

    能力和数值确实有，手里名为梅赛德斯的刀子也未尝不利，就像是昨天的排位赛一样，偷冷子摸上来就撑你一下。

    现在拉塞尔在昨天的杆位激励下明显有著相当程度的自信，可面对战绩过于豪华的束龙又有著几分发自内心抗拒承认的自卑，还有著几分羡慕和妒忌。

    都是F3和F2的年度冠军，都以状元的身份被提拔进F1。

    都在底层的车队蹲跑好几年，都打著地心车频频展现出火星人的潜质，都在最需要证明自己的时候离冠军奖杯很近很近，却又都阴差阳错棋差一招。

    最后的最后，又都在差不多的时候被提拔进了真正的豪门车队。

    结果红牛顺势起飞，梅奔却险些直落谷底。

    从某种程度上看两人的经历实在是太过于相像了，如果不是运气不好，束龙身上的剧本本该是属于他的！

    汉密尔顿去年还有著足以争夺世界冠军的能力，今年怎么可能会一下子退步这么多？

    能在进入梅奔的第一年就稳定压制住曾经的七冠王，拉塞尔相信自己在能力上绝对不会弱于任何人，这叫他怎么能够服气？！

    诺里斯刚才说预习？

    不不不，拉塞尔觉得自己需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预习，又或者说......从进入到围场开始他就为这一刻做足了准备！

    下午正赛暖胎起步前，正不慌不忙戴著手套的束龙忽然间心有所感，抬头瞄了一眼斜前方停著的那台梅赛德斯。

    拉塞尔连忙低下脑袋，用头盔掩住从后视镜折射出去的复杂眼神。

    你等著吧！

    奈何束龙自己压根几就没有多在意。

    赛前过多地关注对手对他而言根本起不到多少正面的作用，反而有可能会因此而变得瞻前顾后，脑子里杂乱的思绪一堆反而还会影响正赛中的专注程度。

    持刀初中生再横再愣，说白了也还就只是个初中生而已，中二少年们忽然获得了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想要拿捏的方式其实多得很。

    相较之下，束龙更想关注维斯塔潘那边的情况。

    尽管前面还有一台能豪取杆位的梅赛德斯，后面还紧紧跟著两台圈速上限按道理会比红牛更快的法拉利。

    但......是的！没错！

    束龙在这一场比赛中最警惕的对手其实还是自己的队友。

    拉塞尔旧红起步，是因为昨天为了杆位他比束龙投入了更多的轮胎资源，却又想要在起步阶段和束龙硬杠到底。

    欣赏这份勇气。

    但束龙车上装著的可是一套才刚刚启封的新红，起步这个阶段的抓地性能可能半斤八两，但里程数呢？

    就算、万一、可能，束龙在起步的阶段没能提升自己的位置，光是在进站策略上其实就已经握有主动权了，拉塞尔即便赛车的上限更高一点也只能全程进行被动的防守。

    更明智的做法，或许就是像两台法拉利那样，通过黄胎彻底错开与红牛之间的策略，通过压缩对手的窗口找到overcut的契机。

    毕竟亨格罗宁赛道委实是太难超车了一点。

    除非赛车之间的性能和车手之间的能力差异极大，否则就像是去年阿隆索著作的《汉密尔顿防守概论》一样，哪怕是一台慢非常非常多的车也不是完全没有一战之力。

    显然法拉利自己并不觉得他们在性能上有多大的优势，练习赛的阶段可能还有这样的想法，但排位赛一跑完都给人整不自信了。

    不仅仅是勒克莱尔，其实就连赛恩斯在排位赛出站前都将调教向著湿地方案妥协了一些，要不然束龙在这条劣势赛道还真不一定有能拿到P2的机会。

    显然谁都没有赌对，正赛的周日和周六一样，天气预报显示随时都可能有雨，云层依旧那么阴沉，但就是死死地抠著老天说什么也不肯下来。

    周六的时候排位赛不下，比赛一结束雨就来了，断断续续一直下到今天早上。

    两天的赛道条件几乎一模一样，也是因为低组别方程式的比赛，让赛道的表面近乎完全干燥，但赛道表面的温度相对也会更低一些。

    不排除今天的降水会和昨天一样蛋疼的可能，所以策略上法拉利只能将自己放在弱势的一方来考量，只是这个黄胎吧.....

    比赛开始前临时的战术会议红牛还讨论过这个问题，主要维斯塔潘从P10起步需要考虑的就更多了，但队内经过一同商讨，最后还是决定让两人都采取红胎起步的方案。

    两台法拉利统一选择黄胎，就意味著至少在起步阶段对束龙根本形成不了任何的威胁，将鸡蛋全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看起来很不明智，估计又是上一场勒克莱尔自己失误退赛后队内资源倾斜又开始摇摆不定的结果。

    但这并不代表法拉利就是一群完全没有脑子的傻子，他们这个黄胎的选择其实挺耐人寻味的，最直观的表现就是他们根本就没有与拉塞尔对束龙形成战术合围的打算。  

    不管怎么说梅奔在排位中展现出来的速度还是不容小觑，与其费劲巴拉地在一条超极难超车的赛道上穷折腾，不如先让两个用红胎的心腹大敌自己先把狗脑子打出来，他们等到最后再坐收渔翁之利。

    最后的效果如何暂时还不知道，不过这算盘打得倒确实是挺响亮的。

    前排发车的这几个底裤都是晾在明面上的，束龙看得清楚红牛看得更清楚，不说万无一失吧但赢面确实也很大。

    就好像武侠小说里高手们只是眼神稍微那么一接触就探明了对方的深浅，现在束龙同样也给了车队这样的感觉，哪怕比赛还没开始他们就知道不会输。

    从哪方面都看不出是会输的样子！

    可束龙却不这么认为，先前对于围场内这些车手的印象还没说完呢，维斯塔潘在束龙的认知里更像什么呢？

    大抵更像是持刀的Joker吧。

    不是说嘲笑自己的队友像个小丑，而是说自己的队友很像是那个拿著刀在自己嘴边不停比划来比划去的小丑，最让穿上了蝙蝠皮的布鲁斯.韦恩头疼的那个小丑。

    在赛道上足够的疯、也足够的狠，但你要以为他只是个没脑子的莽夫就大错特错了，真要轻敌那对方极其冷静的精明判断力绝对会给你留下一个足够深刻的印象。

    因为是一起讨论的战术，即便维斯塔潘只能从P10发车，束龙也清楚凭借对方的能力和赛车的优势完成突围的成功率会非常之高。

    在车队的比赛策略排除白胎这一选项，几乎会必定发展为两停甚至是多停战术的情况下，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束龙渴望胜利，跟争冠的格局关系不大，和积分的关系很大，某种程度上确实也跟争冠有著很大关系。

    冠军代表著积分，积分代表著奖金！

    刚刚为了以后的生活支出了那么大的一笔开销，透支了今年年薪的束龙现在可还是在负债上班，谁要是在这种不长眼的时候来跟他抢奖金他包要急的！

    一个P1和P2之间的积分差的至少也是8分，积分奖励再加上分冠额外奖励差不多就快接近70万欧了，不量化一下都不知道这是多大的损失。

    谈荣誉什么的还是太空了，束龙现在每举起一次奖杯都是在创造历史，还不如来一点实际看得到的激励才更有干劲。

    俗？

    俗一点怎么了？

    谈钱确实是俗了一点，论荣誉何尝又不是另一种层面的俗？

    又或者更崇高一点，将自己的夙愿与家国情怀捆绑起来。

    确实束龙的成就本身代表了国家软实力的一部分，他让世界上更多的人接受了祖国的强盛，愿意去亲自了解这个曾经被无数西方媒体曲解抹黑的国家。

    但..

    国家强大是因为国家本来就强大，那些都是无数行业的精英人才通过几代的努力才渐渐拼搏出来的，不是靠束龙在外头抬著大喇叭叫嚣出来的。

    他不过就是一个站在围场里迎合观众需求的戏子，努力只不过是让他抓住机遇捡了点时代的红利，拿再多的荣誉其实也改变不了什么。

    还是那句话，几年的围场生涯早就让束龙明白了一个道理—一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真正的纯粹不就应该是无论成绩如何，都像是职业生涯后期的Kimi一样纯纯为了享受驾驶乐趣才对嘛！

    可问题是这样的故事观众不爱看啊，车队也不爱看啊，赞助商们就更不爱看了！

    有一位知名的网络大文豪曾经说过：「男人一生追逐的东西归根结底就是两个一钱，和女人。」

    将其看做不那么具体指代的意象，两条就分别代表了利与欲，人性生来就是追逐利而满足欲，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束龙享受的是速度带来的精神满足，也不会去刻意回避自己人性中对利益追逐的那部分贪婪，所谓对胜利的渴望本就是多种欲念结合起来的产物。

    目力所及之处皆尽拦路的绊脚石，无论是对手还是还是队友，束龙都会不遗余力地将他们踩到自己的脚下。

    这一场比赛法拉利的选择就好像是整个赛季的缩影写照，一边让红牛和束龙不能完全忽视来自于他们的威胁，却也在不断地自废手脚。

    把自己弄得血糊漓喇的看著像是狠人一个，一身红彤彤的配色似乎早就预示了什么，却又常常将对手也给弄得哭笑不得。

    一连串的骚操作比诺托被积怨已久的铁佛寺们强行按上了红鼻子，脑袋上花椰菜似的卷毛也跟小丑的形象莫名的契合。

    这是真小丑，可不是什么让人望而生畏的哥谭小丑。

    哪怕上一场勒克莱尔出现了那么严重的低级失误，在众多车迷们看来也是长期被跃马马戏折磨导致精神失常的结果。

    但好歹是围场内名留青史的老牌强队，只是为了当个承托别人强大的摆设？那或许多少有些浪费资源了。

    作为对手，束龙不希望法拉利成为待宰的肥肉让比赛太过无趣。

    作为「队友」...

    「比赛还有三十秒开始。」

    「Copy.」

    束龙希望对方在充当搅屎棍的时候能稍微给点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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