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听说了吗？秦安水自从上次被街道的人带走后，街道的主任就好心给她介绍了去服装厂做临时工的活计，虽说累点，可好歹是条正路。”

“偏偏秦安水没干两天就跟人吵架，说人家看不起她，排挤她，她自己撂担子不干了。”

王婶子的陈声音传来，林晚晚在院子里听得一清二楚。

“哎，秦安水她那是心气儿还没磨平呢，总觉得自己跟咱们不一样，以前是官太太，哪能看得上踩缝纫机的活儿。”

另外一个声音鄙夷：“也不看看她男人做了什么，现在还端着架子给谁看？”

“就是苦了他家的孩子，瘦的跟猴儿似的，见人就多，上次我家小子拿了块糖给他，他吓得直退，好像我们要害他似的。”

这群人说这话，王婶子眼尖的看见了林晚晚，立马开口道：“晚晚，你来晒衣服啊，这脸色看着还有些白，可得当心身子。”

瞬间所有院子里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林晚晚的身上。

林晚晚勉强笑了笑：“没事，王婶，我就是出来透透气。”

那郑嫂子也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晚晚，你听说了吧？就秦安水那事，要我说你跟沈处长就是心太善，居然还去看她！那种人根本就不值得同情。”

林晚晚看着郑嫂子脸上那副带着优越感的正义忽然觉得有些无力：“嫂子，那孩子总是无辜的。”

她突然有些透不过气，也不想要再继续留在院子里。

林晚晚匆匆忙忙上了楼后，心底里就有了一个想法。

等沈廷洲下班回来，她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沈廷洲：“我想以匿名的方式定期给秦安水那孩子寄点东西，也不寄钱，就寄点吃的或是小男孩儿穿的旧衣服，就说，是好心人捐助的。”

沈廷洲正在看文件，闻言抬头目光落在了林晚晚认真而忐忑的脸上。

他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片刻。

林晚晚有些紧张：“我知道这样可能还是有点冒险，也可能会被拒绝，但我也只是想让那孩子能过的好一点，嗯大人的事不该让他承受太多。”

她说着话伸手摸着肚子：“每次感受到孩子在肚子里动，我就忍不住想到秦安水那小孩，他本来也该有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沈廷洲放下手中的文件，来到了林晚晚的身边坐下，他握住了她微凉的手：“你想去做，那就去做吧。”

他声音温和：“方式谨慎些就好，可以让街道主任转交。”

林晚晚有了沈廷洲的支持，心里面也踏实了许多，开始悄悄行动起来。

第一次拜托街道主任转交时，林晚晚的心里很是忐忑，唯恐被秦安水看破或者愤怒的扔出来，却没想到会听到街道主任说，秦安水已经收下了。

林晚晚这才松了口气，觉得这事，终于是有了进展了。

天气也一天天的冷了下来。

林晚晚坐在屋内的窗户边上，随着月份越来越大，她近期也确实很是躲懒。

直到腊月二十三，又是一年。

家属院里过年的气息渐渐浓了起来，家家户户开始扫尘，蒸馒头，写春联，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跟孩子们迫不及待的欢闹。

沈廷州单位也放了假，在家里陪林晚晚把窗户擦的很干净，又在门上贴了红纸黑字的福字。

“今年过年就咱们两个了。”

沈廷洲贴好春联来到了林晚晚身边，大手轻轻覆盖在她隆起的腹部的腹部：“等明年这个时候，就是三个人了。”

他语气里带着一种沉稳的期待。

林晚晚抬头对他笑了笑，心底里却有些好奇，如今的秦安水跟她孩子会怎么样过年？恐怕连基本的年货都难以处理吧。

“廷洲，我想出去走走，就在楼下透透气。”

林晚晚犹豫了一下，朝着沈廷洲说着，手中还拿过了一个袋子。

沈廷洲看了一眼窗外昏暗的天色有些不放心：“我陪你吧？”

“不用。”

林晚晚摆了摆手：“就在楼下，很快就回来。”

她往外走去，再来到家属院后门附近时，一个瘦小的身影猛地从旁边的煤堆后面窜了出来，差点与她装了满怀。

林晚晚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居然是秦安水她儿子！

“小杰？”

林晚晚下意识的叫出了他的名字。

小杰像是只受了惊的兔子，猛的往后退了一步，眼神防备的把东西藏在了身后。

林晚晚看到了他藏东西的动作，以及他站在那户人家虚掩着，刚放着蒸好的馒头跟杂货的厨房小窗，她一瞬间就明白了，这孩子是在偷东西。

一股难以言语的心酸跟震惊涌上心头。

林晚晚知道秦安水母子艰难，却没想到会艰难到让孩子在年关出来行窃的地步。

她喉咙发紧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责备？

她不忍心。

安慰？却又显得如此苍白。

小杰紧紧的抿着嘴唇，眼神里先是慌乱，随即涌上了一股与他年纪不相符，破罐子破摔的倔强跟怨恨，像极了秦安水的眼神。

他似乎认出了林晚晚是那天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人，眼神里的敌意更浓。

就在这时那户人家的屋里传来脚步和女人说话的声音：“我这窗户怎么没关严？”

小杰身体一僵，脸上血色尽退，转身就想跑。

林晚晚此时的心跳已经到了嗓子眼，如果他被抓住，在这大院里，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这孩子跟他母亲也是无法彻底立足。

几乎是本能反应，林晚晚上前一步一把拉住小杰的胳膊，在他惊愕的目光中迅速将怀里的深色包裹塞进了他的手里，同时用身体挡住了他，面向即将朝自己走来的身影。

“王婶，是您啊？”

林晚晚扬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的自然一点：“我刚路过，看您家厨房窗子没关严，正想帮您带上呢，这大冷天的别进了寒气。”

王婶子在看到林晚晚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笑盈盈道：“是晚晚啊，谢谢你啊！我这忙活都忘了关窗户了，你也是的，怎么还在这儿？快回家去吧，外面冷，你这身子可不敢冻着。”

林晚晚应了一声，等王婶子回屋后，她松了口气，转身看向了身后的小杰。

孩子依旧僵硬的站着，他怀里紧紧抱着那个突如其来的包裹，仰着头，大眼睛里的凶狠跟戒备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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