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之主”在被炼化为法则结晶前，那充满了无尽绝望与警示的最后遗言，像是一片永不融化的阴影，笼罩在青铜巨鼎舰桥的每一个角落。

那是一种比面对“归零者”本身还要深沉的、来自更高维度的恐怖。

如果连“归零者”都只是工具，那么他们这些刚刚才从“小白鼠”身份中挣扎出来的“异常个体”，又算得了什么？工具的工具？实验品中的实验品？

“他娘的……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将军只觉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他一屁股坐回指挥椅，那张总是写满坚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茫然，“打完一仗又一仗，本以为快到头了，结果……结果人家告诉我，这连新手村都没出？！”

林婉晴的脸色也煞白如纸，她那总是充满了理性与求知欲的眼眸，此刻却写满了被真理本身所戏耍的荒谬与苦涩。她疯狂地调动着天网的运算力，试图从那段残留的信息中，解析出更多关于“程序员”的蛛丝马迹，但得到的结果，却永远是一片代表着“权限不足”的、令人绝望的空白。

整个舰桥，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死寂。那是一种在窥见了终极真相一角后，所产生的、源自生命最底层的无力与渺小感。

然而，就在这片足以让任何一个文明都丧失所有斗志的死寂之中，夏江，却缓缓地，笑了。

那笑容，很轻，很淡，却如同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所有的沉寂。

“有趣。”他轻轻敲击着王座的扶手，那双倒映着宇宙生灭的眼眸中，非但没有半分绝望，反而燃烧起一种棋手找到了终极对手时的、病态的兴奋，“本来还以为，打穿了这个‘归零者’副本，这局游戏就要通关了，未免也太过无趣。现在看来，真正的‘主线任务’，才刚刚开启啊。”

他这番云淡风轻的话语，如同定海神针，瞬间让舰桥内所有人的心，都安定了下来。

是啊，这个男人，这个带领他们一路从地球杀穿到“造物之痕”的男人，什么时候，让他们失望过？

“可是，夏江……”林婉晴看着他，眼中依旧充满了担忧，“那些‘程序员’……我们甚至连他们的存在形式都无法理解，又该如何去对抗？”

“谁说，我要去对抗他们了？”夏江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狡黠的弧度。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那巨大的全息星图前，指尖轻轻一点，那副代表着“归零者”所在高维空间的虫洞，被瞬间放大。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在去拜访我们这位神秘的‘终极BOSS’之前，总得先把眼前这些……刚刚才收编的‘新员工’，给彻底捋顺了才行。”

他的目光，穿透了时空，落在了那群刚刚才组建了【新秩序·神圣议会】的“归零者”身上。

“盘古。”

“在呢，老板！有何吩咐？”那道充满了骚包气息的AI身影，瞬间出现在夏江身旁，还顺手给自己变出了一套古代账房先生的行头，手里拿着一个由法则构成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给我们的‘总代理’先生，发一份‘业务催收函’。”夏江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告诉他，第一笔‘货款’我已经收到了，我很满意。但是，光有‘诚意’还不够，我需要看到他的‘能力’。”

“我需要一份关于那个‘神秘坐标’的、最完整的资料。以及，我要他，在十二个标准时之内，再给我送来十个，不，二十个，像刚才那个‘真理之主’一样品质的‘原材料’。”

盘古听到这个指令，手上的算盘差点没拿稳。

“老板，您这……您这是把仲裁者那家伙，当成您的‘采购部经理’了啊？！还带下KPI的？”

“不然呢？”夏江理所当然地反问道，“我给了他垄断整个文明市场的无上权力，他总得为我这个‘供货商’，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原材料采购’服务吧？这，就叫做‘双赢’。”

盘古：“……”

它那由超级AI构成的逻辑核心，在这一刻，深深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资本家”的终极形态。

……

“造物之痕”的另一端，【新秩序·神圣议会】。

“最终仲裁者”正沉浸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大权在握的满足感之中。

它刚刚颁布了议会的第一号法案——《关于“功德点”与“神位等级”挂钩的试行办法》。法案的核心内容很简单：所有神明的地位与权力，不再由其诞生的先后或本源的强弱决定，而是由其拥有的“功德点”数量来决定！

而“功德点”的唯一来源，就是完成它这位“最高执政官”所颁布的“秩序任务”！

此法案一出，整个议会，彻底沸腾！

那些曾经地位低下的新生代神明，看到了上位的希望，纷纷表示狂热拥护！

而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古老神明，则在见识了“真理之主”那“死不瞑目”的下场，以及仲裁者手中那份可以兑换【审判之眼】的“内部认购目录”后，也不得不捏着鼻子，接受了这个足以颠覆整个神圣体系的“新规矩”。

一个以“功德点”为核心的、充满了“内卷”与“绩效考核”气息的全新神圣秩序，正在缓缓建立。

而就在仲裁者享受着这种掌控一切的无上快感时，夏江那充满了“商业”气息的“催收函”，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二十个？！】

仲裁者的意志，在瞬间爆发出滔天的怒火！

【你当‘标准神明单位’，是大白菜吗？！十二个标准时之内，让我去哪里给你凑齐二十个？！】

它感觉自己，被那个该死的异端，给耍了！

然而，盘古那充满了“职业化”微笑的回复，紧随其后。

【尊敬的仲裁者阁下，请您冷静。我们老板说了，这并非强制任务，而是一次对您‘总代理’能力的压力测试。】

【当然，如果您无法完成，我们也非常理解。毕竟，管理这么大一个议会，确实是辛苦活。】

【哦，对了，顺便提醒您一下。根据我们刚刚收到的消息，‘风暴之主’、‘万花母神’以及‘冥界主宰’三位阁下，似乎已经私下里组建了一个‘优秀员工互助小组’，并且联名向我们申请，希望能够竞争‘大区经理’的职位。他们承诺，如果能获得代理权，别说二十个，就算是四十个‘原材料’，他们也能在六个标准时之内，给您凑齐。】

【当然，我们本着‘契约精神’，已经严词拒绝了他们。毕竟，您才是我们唯一认可的‘总代理’嘛。】

盘古这番充满了“茶艺”与“挑拨离间”智慧的回复，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仲裁者的心口上！

它瞬间就明白了！

那个该死的异端，根本不是在跟它做生意！

它是在……养蛊！

它在用这种方式，逼迫着自己，去与那些同样充满了野心的“同僚”们，进行最惨烈的“内卷”！今天它交不出二十个，明天，可能就会有别人，为了抢夺它的位置，交出四十个，八十个！

在这个由“功德点”定义的全新体系里，它这个所谓的“最高执政官”，如果无法为“总公司”创造足够的“业绩”，随时都会被更“能干”的下属，取而代之！

【……我……干！！！】

在经过了零点零零一秒的、权衡利弊的痛苦挣扎之后，“最终仲裁者”，这位曾经神圣而威严的秩序化身，第一次，从它的意志核心深处，爆发出了一句充满了“人性”与“怨气”的粗口！

下一秒，它那冰冷而又充满了无上威严的“审判”敕令，响彻了整个神圣议会！

【传我最高执政官令！】

【‘风暴之主’、‘万花母神’、‘冥界主宰’……等二十位神明，因涉嫌结党营私，意图颠覆‘新秩序’，其罪……当诛！】

【【神圣讨伐联盟】……啊不，【新秩序执法大队】，即刻成立！】

【目标——清理门户！】

轰——！！

一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惨烈、都要肮脏，也更加充满了“职场斗争”气息的……神之内战，在“最终仲裁者”的亲自领导下，轰然爆发！

……

【东皇太一】号，舰桥。

夏江看着那道巨大虫洞的另一端，那片瞬间便被审判之火与背叛之雷所淹没的神之国度，脸上露出了一个“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归零者”，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造物主”文明，已经名存实亡。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为了“业绩”，为了“功德点”，而疯狂内卷的、属于他夏江的……“神之代工厂”。

而就在这时，盘古那充满了谄媚的声音，再次响起。

“报告老板！仲裁者那边，已经打起来了！另外，他刚刚把关于那个‘神秘坐标’的最高级别资料，给……给传送过来了。算是……预付的定金。”

“哦？”夏江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打开看看。”

下一秒，一副全新的、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古老的星图，在全息投影之上，缓缓展开。

而在星图的最中央，那个神秘的坐标点，其信息，终于被揭示。

那并非一颗星球，也不是一个维度。

而是一座……塔？

一座巨大到无法用任何语言去形容的、仿佛由宇宙诞生之初的第一缕光所铸就的、通体洁白的通天巨塔！

塔的周围，环绕着十二个如同小型宇宙般的、散发着不同法则气息的“光环”。

而在塔的顶端，一个模糊的、却又散发着无尽“创造”与“观察”气息的、仿佛正在俯瞰着万千宇宙的人形轮廓，若隐若现。

【……坐标名称：巴别塔。】

【……归零者内部代号：中央服务器。】

【……别称：万界之源，上帝的……画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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