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界，特意改装的深海探测工程所。

    距离那场异世界深海探索以及与异世界智慧族群可能发生战争的会议已经过去两天，开荒队各部极为忙碌。

    而整个工程所像被注入了肾上腺素，设计跟研发的工程师们日夜不停地高速运转着。

    刺耳的电焊声、3D打印机规律的嗡鸣和工程师们夹杂着术语的交流，在这里构成了一曲混乱而激昂的交响乐。

    此时此刻，边境线附近，人类发现的精灵与矮人小股部队，踪迹愈发频繁。

    对于人类而言，这两族就像一群盘旋不去的秃鹫，时刻提醒着开荒队所有人，他们卧榻之侧还有猛虎在磨爪凝视。

    这天，苏明瑾踏入这个生产车间的时候，一股混杂着金属味与轻微汗味和各类塑料的热浪扑面而来。

    正中央，一个造型奇特的探测器被机械臂悬吊在半空。

    它的外壳由深灰色的复合材料构成，表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长短不一的尖刺，兼顾海水流动性的同时，还具备不俗的防御力，活像只钢铁海胆。

    “苏总来了啊，看我们的新宝贝！感觉如何？”

    负责深海工程装备设计师黄士凯看到苏明瑾后，满面红光地迎了上来。

    黄士凯已经65岁，因为这两天熬夜，花白头发乱糟糟的，工作服上沾满油污，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活像个刚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

    “黄老，这就是我们的潜航器原型？”苏明瑾的目光在那只“海胆”上打转，“看着……很别致。”

    “别致？”黄士凯嘿嘿笑了起来，“苏总啊，这可不别致，这玩意应该是叫暴力美学！绝对的实用主义！你上次不是说要低成本、高生存性、能冲就行吗？我们琢磨了一下，用精金之类生产的潜航器的乌龟壳太贵，那就干脆当个刺猬！”

    他领着苏明瑾走近，指着那些狰狞的尖刺。

    “聚四氟乙烯加碳纤维，内部为哈氏合金掺杂陶瓷内衬外壳，在内部则是钛镍合金骨架，保证高抗压的时候，具备更强的生存性。外壳的刺则是之前的一些边角废料，很结实，我们试过了，硬度足够给那些海怪的嘴巴一个惊喜。”

    苏明瑾拿着钥匙，敲了敲其中一根最长的金属尖刺，触感冰冷坚硬。

    “上次我看那些深海水蛭是直接吸附在潜航器外壳缠绕攻击的，这些尖刺能完全阻止它们的缠绕吗？”

    “阻止？”黄士凯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表情里带着几分疯狂的炫耀，“苏总，阻止了一个，也无法阻止更多啊，所以我们压根就没想全部阻止啊。”

    他指了指尖刺：“这些刺除了特别物理防御。每一根尖端还都涂了我们实验室特调的毒素，哪个不长眼的敢用嘴来亲近它，我保证它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味道。”

    他顿了顿，指着尖刺根部的几个微小节点。

    “还不止。看到这些节点没？这些是连接着高压电容。一旦有大面积生物体接触，瞬间高压放电。我们内部管这个叫豪猪系统。”

    苏明瑾听得眼角微微一抽。

    好家伙，这帮被经费和指标憋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学究，一旦放开了手脚，这路子野得简直不像话。

    这哪里是探测器，分明就是个碰瓷流氓。

    “能源能解决吗？”

    “咳咳，苏总，这玩意唯一的好处就是造价低廉，可以批量制作，一台价格也就万把块，生产个五千套的时候，价格可以拉低到几千块！所以能源之类的问题……”

    苏明瑾抿了抿嘴，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她心里的那点期待算是熄灭了。

    既然短时间内无法解决能源问题，那么只能采用这个简单粗暴的方式，能探测，能回收基本科学信息即可。

    简单粗暴，但是高效啊~

    而且释放多了这些家伙后，还有一个好处——会让那些深海的海怪们产生一些PTSD综合征。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老祖宗的话或许也适用于那些深海怪物？

    没人知道，必须要进行科学测试才能知晓！

    黄士凯看着正在给装备打螺丝的博士生牛马，感叹着道：“以前生产这些东西超级麻烦的。我记得以前搞无人潜艇的时候，不仅要考虑回收，还要保证万无一失，做个东西跟绣花似的！”

    “现在这边是好的了，目标明确，直接干就完啦。大家伙这两天觉都没睡，就想着给那些海怪送去更多的温暖嘞，对了，苏总，我们还准备在一些成本更低的探测器中添加些爆炸物，保证这些海怪来死亡缠绕的时候，附近的海怪能被炸成刺猬！”

    苏明瑾点着头，听着这些军工老前辈的唏嘘感慨。

    现在开荒队这边要的是尽可能的探索更多线索，装备要的是性价比，不是什么多次可回收再利用。

    当探索变成为了第一要务，所有不必要的条条框框都要为完成任务做出妥协。

    “对了，诱饵呢？”她问到了另一个关键点，“诱饵又设计出来了？”

    “嘿嘿，这更是我们的杀手锏！”黄士凯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他示意苏明瑾跟来。

    “苏总，根据之前的探测分析，我们发现那些怪异的玩意对海洋中的血肉生物非常喜爱！除了这个，这些海怪应该超级爱一些可以致幻的玩意！”

    黄士凯指着屏幕下方一行数据，声音压低了几分。

    “所以，在考虑良久之后，我们决定合成制作一些超高浓度，可在水中溶解扩散的致幻药。”

    “嗯，我们还从异世界的红毒蚂蚁，墨云翔蛇，还有从现代剧毒生物物质中提取了有效的生物素。效果……怎么说呢，我们感觉这东西一旦在深海禁区释放，对方就会如同飞蛾一般游过来搞群嗨！估计还会陷入彻底的癫狂跟失控中，嘿嘿……到时候加上特制的渔网切割，让它们自相残杀，绝对可以减少咱们的弹药消耗。”

    他看着苏明瑾一脸严肃，便小心问询：“苏总，这样如何啊？”

    “你说的生物毒剂投放到魔鬼海域后，只会制造混乱，并不会威胁太多海洋生物，也不会长期危害魔鬼海域的海洋生态，对吧？”

    因为那地方在原本的设计中，是想要当渔场的。

    魔鬼海域拥有丰富的鱼类，虽然一些大型鱼类有有毒的元素，但是不少鱼类具备使用价值。

    缺点吗，自然就是先把大型鱼类给宰成珍稀动物，然后人类接替大型捕食者的生物链！

    黄士凯想了良久，才点了下头：“海水稀释很强大，咱们就算投放个几十吨特制药剂，最多能干掉几多公里附近的嗜血生物，对整片海域的危害很低的！”

    人类制作的东西看似危害性极高，但对于一整个星球的海洋而言，大概类似你身上的螨虫被一根针击杀，燃魂这根针连你的表皮都刺不破的程度。

    想要让人类的药剂彻底破坏一整片海域的海怪，至少需要以亿吨为单位的特制药剂。

    比如人类引以为傲的核弹，几万枚核弹投放到地球上，反正地球没啥事，但是人类绝对会灭绝。

    苏明瑾担忧的，也正是这个问题。

    如果是正常的海域，那些海怪之类的，凭借东大就连翻车鱼都能给做出来花样的性子，绝对不会破坏海洋生态的。

    但研究发现，魔鬼海域的不少生物身体都有畸变，很多海鲜，都带有不少对人类有害的致毒元素。

    附近的海域，也就没畸变的章鱼海怪群对人类有工业用药跟部分生物化学制剂的价值。

    不过可能是那头变异大章鱼的存在，禁地附近二十多海里区域，那些大章鱼都不在，只有魔鬼海域更深的距离才有未变异章鱼。

    只要控制好使用的药品剂量，再用能快速分解的生物消杀剂，绝对可以让人轻松解决那片海域的有毒海鲜太多的问题。

    对于东大而言，不能吃到肚子里面，不能提取有用工业原材料，且攻击性极高的海怪，不是好的海怪！

    苏明瑾没了担忧，又和这些军工老专家交流了一下，确保大部分自己想到的，这些军工专家都想到了，并且有了应对方法后，她才点着头，感谢了对方几句，告知这边要行动后，人便离开这里了。

    等到出了装备研究室，那股子混杂着科研人员的狂热气息才被隔绝在身后。

    助理刘畅早已等在外面，见她出来，立刻迎了上来。

    “苏总，满旅长这边决定今天下午三点再对魔鬼海域的海洋生物进行一些引诱猎杀行动，尝试摧毁高攻击性的海怪群。另外，第二批次精灵和矮人俘虏释放计划也准备进行了。”

    苏明瑾嗯了一声，脚步没停。

    刚才在研究室里被钟老那股疯劲儿点燃的热血，一接触到外面阴冷潮湿的空气，就迅速冷却下来，只剩下理智在高速运转。

    “北方的亡灵天灾有什么新动静？南边的矮人和精灵今天有动静没？”

    “报告苏总，亡灵天灾已经开始了小范围骚扰，但没大规模南下迹象。南方的矮人小队我们在一个小时前，已经统计到的人数，上升至两百，精灵也发现一百多出头了。两族的斥候非常谨慎，只是在边境附近徘徊！他们不袭击，也不交火，更不深入我们这里，一有风吹草动，要么隐藏，要么后撤。他们似乎对我们保持了过度的……谨慎！”

    “看着没有威胁，但却是带着致命剧毒的杀人蜂。”苏明瑾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这两天，除了深海探测，最高优先级的监控目标，就是三个族群的动向！”

    “是！”刘畅干脆地应道。

    苏明瑾停下脚步，抬头望向远处阴沉沉的天空，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随时会塌下来。

    “小刘，你说咱们会不会引发四军之战啊？”她顿了顿，话锋一转，“不……甚至是五军之战？”

    “四军之战？五军之战？”刘畅愣了一下，掰着指头开始数，“苏总，亡灵、精灵、矮人，加上咱们，这不才四方吗？”

    苏明瑾没说话，只是用下巴朝远处海边的方向点了点。

    那里正是位于东方的魔鬼海域方向！

    刘畅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想了想才开口：“苏总，咱们目前探测到的深海区域，并没有发现高等智慧生物的迹象，都是些……野兽。”

    “希望是我多虑了。”苏明瑾收回目光，坐进通勤车里。

    车子启动，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脸上透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新一批释放的俘虏看到咱们给他们看的东西后，有没有什么表现啊？”

    “有的！表现很强烈！”刘畅立刻汇报。

    俗话说备战就是为了止战。

    而在防备战争这一条路上，人类可谓是经验丰富。

    虽然人类将很多武器，大批量制造能力，还有时空门等关键信息进行了隐藏，但是该有的震慑都需要进行。

    为了保证战略震慑，让两族畏惧，不敢轻易动手，还要防备精灵高层可能会通过一系列手段，遮掩线索的目的，人类这边可谓是耗费了不少脑细胞。

    为了保证两族可以将人类想要带回去的信息传递回去，送两族的战俘走前，部队特意安排他们在劳动改造基地见了一面。

    不同种族之间因为各类稀奇古怪的问题和理由，居然发生几次小规模冲突，但两族的战俘也进行了交流。

    双方在吃饭的时候，因为人类的刻意而为，两族也有了初步接触。

    比如精灵是怎么被俘虏的，矮人是怎么被俘虏的，虽然他们没有说完，但是两族俘虏已经有了基本认知。

    燃魂，人类挑选了四个目标俘虏释放回他们本部。

    当然了，离开前，也带他们参观了咱们新建的几个工业区。

    刘畅说到这个，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苏总，您若是有时间了，一定要看下那些精灵跟矮人俘虏看到咱们东西后的表现！”

    “哦？什么表现？吓傻了？”

    “呃，那倒没有，不过有一个矮人俘虏看到的超大号挖矿机后，一个劲的说这一点也不魔法，说只有他们的锻造之神才能铸造如此神迹。精灵俘虏们虽然看到咱们的东西后表现的很震撼，但她们……挺会隐藏心思的！”

    苏明瑾的嘴角总算有了一点笑意：“挺好，希望多看看咱们‘神迹’对他们会产生不可磨灭的影响。也不知道能不能让他们背后的主子识趣一点。”想到这个，苏明瑾叹了口气，“小刘啊，你说为什么和平必读要早点打，才能出来啊？”

    “或许是两族皮痒，犯贱吧？”刘畅点头笑着回答。

    苏明瑾顿时笑了！

    和平太宝贵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从时空门穿越到这里的开荒队，跟异世界的三族，从根子上就是你死我活的生存矛盾和资源争夺。

    在把他们彻底打服、打残、打到跪地求饶之前，那几个高傲的种族怎么可能真心臣服？

    战争一直是必要的解决矛盾跟问题的手段。

    只是大家口头上避讳战争罢了！

    别看他们渴望和平，和平发展，这实际上只是开荒队对外宣传的崇高口号。

    年轻的战士渴望功勋。

    为了争抢各类艰难的任务，部队里面可都是憋着一股子气呢。

    开荒队这边其他的共识少，但是战争方面的共识绝对多。

    只要把其他族群打得哭爹喊娘，和平不就自己来了吗？

    这就是开荒队的长久和平之道！

    实在不行，直接把对方种到田里面！

    开荒队自认为有这个实力，也有这个能力！

    只是最为基础的现代世界道德束缚住了他们。

——

    一处矮人哨所在半山腰的洞穴里，这里既能藏兵，也能快速转移，还能兼顾居住。

    山洞口，凛冽的冷风倒灌而入。

    贝勒加斯眯着眼，惬意地抽着一口烟草，青绿色的烟雾从他浓密的胡须间飘散。

    这烟草是南方青绿之地那边用最顶尖的少女在春日清晨采摘的烟草嫩芽制成，烟气里混着一股清甜，吸上一口，浑身的疲乏都去了大半。

    虽然不少半人马同伴骂这是娘们烟，但最近的贝勒加斯，爱上这个味儿。

    忽然，他鼻腔里一阵温热。

    伸手一抹，满是黏腻的鼻血。

    “该死的！”

    “贝勒加斯，你又流鼻血了！”利尔斯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炖肉走过来，正好看见同伴的窘迫。

    “没事，小问题！”贝勒加斯哈哈大笑，装作豪迈地用袖子擦干净鼻血，又猛吸了一大口烟草，仿佛这样就能把那股虚弱感压下去。

    最近这身体是越来越不对劲了，还好有这烟草能缓解一下钻骨的疼痛。

    利尔斯把食盆往石桌上一放，炖肉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你该去找铁医看看！”

    “免了！”贝勒加斯拿起单筒望远镜，望向山下的森林，嘴里嘟囔着，“那些铁医除了割肉放血还会干嘛？先祖传下来的换头术都给他们弄丢了，我才不去找他们！”

    “那是禁忌的黑魔法！”

    “黑魔法也比得瘟疫强！”贝勒加斯嘿嘿一笑，语气里带着一丝无所谓，“说不定要不了多久，盖祖尔就会来接我去先祖的荣耀殿堂……到时候说不定还能见到伟大的格林姆尼尔！我这打铁的手艺退步了不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会不会揍我屁股。”

    “哈，要接引，也得是我先去！”利尔斯笑骂一句，伸手就从盆里抓起一大块肉，大快朵颐起来。

    这是洞穴鲜蘑菇掺着土豆和长毛象肉炖的，矮人刻在骨子里的经典菜肴。

    曾经他们被深渊恶魔，腐化者跟亡灵大军围攻，双方进行旷日持久的神圣战争中，他们就是靠着洞里的蘑菇和苔藓，硬生生扛了五年，盼来了新的援军。

    鲜蘑菇的滑嫩，土豆的软糯，再加上长毛象肉的嚼劲，浓郁的肉香直冲天灵盖，烫得利尔斯直咧嘴，却又舍不得松口。

    “利尔斯，别吃了！”贝勒加斯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

    “怎么了？”利尔斯含糊不清地问，嘴里塞得满满当当。

    贝勒加斯把望远镜递给他：“自己看，北边的人杂来了，看样子是等不及了！估计我们拖延了谈判那么多天，那些人杂对我们产生戒心了！”

    利尔斯赶紧把手在裤子上蹭了蹭，接过望远镜。

    视野里，一队人类出现在森林边缘。

    他们骑着一种不用马拉的两个轮子的铁家伙，速度飞快。身后还跟着带着长火铳管子的魔法铁车！

    “贝勒加斯，这是他们第三次来了。等他们进了山林，我们把那两轮的魔法车抢过来怎么样？”利尔斯舔了舔嘴唇，眼睛里放着光。

    “北边的人类不好惹，南边正规军已经抵达了，在此之前，我们需要藏好獠牙。”贝勒加斯也很喜欢那些东西，但他更加知道北方的人类非常危险，所以才会一脸正色的告诫道。

    穴居半人们经过了一番考虑，还是抽调一支部队跟北方的人类碰一下。

    之前他们从矮人俘虏得知己方是如何失败的，败的太惨了的他们认为还可以尝试一下。

    若是能够击败敌人，那么他们将会获得长期的安宁。

    如果打不过，只能靠着他们的厚脸皮当混子了。

    “行吧，听你的。”利尔斯有些不甘心地放下望远镜，又想去抓块肉。

    可就在这时，贝勒加斯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他们停下了。”

    利尔斯再次举起望远镜，发现那些人类果然在森林边缘停了下来。他们没有贸然进入，而是在摆弄一些铁疙瘩？

    下一秒，那些东西便传出来宏亮无比的声音。

    “矮人使者，我们需要和你们见面，不要再拖延时间了！”

    利尔斯听到了人类食用精灵语说的话，一脸凝重的看向贝勒加斯：“贝勒加斯……他们难道知道我们要揍他们了吗？”

    在上一次会谈的时候，他们说自己跟国王那边进行交流，并且给了一个月时间缓冲期。

    但是这才不到3天的时间，人类这边居然就有使者重新过来了。

    贝勒加斯紧皱着眉头，浓密的胡须微微颤抖，他嗅到了一股不太妙的味道。

    “走吧，既然那些家伙想要见我们，那咱们也看一看他们要搞什么！”

    ……

    山风裹挟着寒意，吹得人胡子都快结冰。

    为首的人类使者贝勒加斯认得，正是第一次来交涉的那个家伙，余启文教授。

    只是这一次，那张老脸上再没了初见时的客气，眼神冷得像北境的冬铁。

    “贝勒加斯使者。”余启文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我们监测到贵方与西边精灵，正在向边境调集部队，你们是想撕毁协议，发动战争吗？”

    话音刚落，贝勒加斯的心脏猛地一沉。

    该死的！

    调兵如此隐秘的行动，竟然被这些北边的人杂看得一清二楚！

    还有西边那些长耳朵，成天自诩是森林的宠儿，隐藏踪迹的大师，怎么办事怎么就这么不牢靠？

    人类连他们调动的部队都能发现，绝对是长耳朵那边出了纰漏！

    贝勒加斯心里把精灵骂了个遍，脸上却不动声色，浓密的胡须遮住了他紧绷的下颚。

    他眼珠一转，沉声道：“人类，你们太多虑了，我们半人也是生性渴望和平的种族，我们只是在边境增派了一些斥候，用以保护王国的安宁。先祖在上，我们的承诺永远有效。”

    利尔斯在一旁听得手心冒汗，手已经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的三眼魔法火铳。

    “但愿如此。”余启文的目光扫过利尔斯紧握武器的手，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不过请记住我们的话，如果你们的战士敢越过红线，我们无法保证他们的安全！”

    “为了表示我们的善意，我们可以再归还一些俘虏！”

    说完，他朝后方挥了挥手。

    一辆人类的铁车上，走下来四个人。

    两个矮人，还有两个精灵。

    正是之前在冲突中被俘虏的其他氏族的矮人同胞！

    贝勒加斯瞳孔一缩，旁边的利尔斯也是心神震动。

    两个被俘的矮人同胞看起来精神尚可，只是有些垂头丧气。

    两个被释放的精灵俘虏倒也同样如此。

    四个人站在一起，仿佛让空气中都充满丧气。

    直到矮人俘虏们看到同伴后，才恢复了些许神色。

    贝勒加斯和利尔斯交换了一个眼神，满是困惑与警惕。

    人类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人类是热爱和平的种族。”余启文的脸上忽然挤出一丝笑容，皮笑肉不笑的，看得贝勒加斯浑身不自在，“释放他们，只是为了展示我们的善意，诸位不必多想。”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温和起来！

    “还有，我们看到两位族群的道路建设实在太烂，我们也最近在规划高速车道和内陆水道项目，如果贵我两族能达成友好协议，我们可以提供技术支持，协助建造。我们保证，物美价廉，童叟无欺，对改善民生有极大帮助！”

    高速车道？

    内陆水道？

    贝勒加斯和利尔斯听得一愣一愣的，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可以改变地形的魔法手段？

    “好了，两位使者，我们这次说完了，告辞。”

    余启文根本不给他们提问的机会，潇洒地一挥手，便带着他的人和铁车，迅速消失在了林海雪原之中，只留下一头雾水的矮人们和那四个刚被释放的俘虏。

    风雪中，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呸！神神叨叨的！”利尔斯朝着人类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随即快步走到那两个矮人同胞面前，掏出一个小巧的，如同罗盘模样的东西，在他们和那两个精灵身上来回扫视。

    罗盘上的宝石纹丝不动。

    “贝勒加斯，没有黑魔法和瘟疫的痕迹。”利尔斯松了口气。

    贝勒加斯紧锁的眉头却没有松开，他盯着那两个神情复杂的矮人同胞，又瞥了一眼旁边局促不安的精灵。

    这些人类，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鼻腔里因干燥而刺痛的感觉让他更加清醒。

    “走，你们跟我们回去！”

    贝勒加斯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倒要好好听听，这几天里，人类到底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矮人在山洞中挖出来的大号作战与会客厅内，火炉子火焰烧得噼啪作响，通过精妙的排烟系统散到外界。

    这里很温暖，但却驱不散空气中凝重的寒意。

    两个刚被释放的矮人同胞和那两个精灵，正坐在长桌的一侧，面前摆着热汤和烤肉，归来的矮人俘虏吃的很欢快。

    但是旁边的两个精灵们却眼神空洞，神态布满迷茫之色。

    贝勒加斯坐在主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长毛象杯的边缘，利尔斯则像一尊石雕，站在他身后，手始终没离开腰间的火铳

    “吃饱喝足了吧？博林，”贝勒加斯的声音在石厅里回响，显得格外沉闷，“说吧，从头到尾，一个字都不要漏。人类对你们做了什么？”

    叫博林的矮人胡子拉碴，他抬起头，眼神里还残留着未消散的惊骇。

    “……他们没折磨我们，我们前期……好吃好喝，还给我们治了伤。”

    利尔斯忍不住哼了一声：“那不过是人家伪善的把戏！”

    博林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

    随后才说道：“贝勒加斯，我们来的时候，他们给我们看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他们把我们带到了铁鸟上……”

    “铁鸟？”利尔斯皱眉，“你那些魔法造物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让你们乘坐了？”

    因为消息不太通畅的原因，精灵那边并没有告诉一些精灵俘虏返回的时候，也乘坐过人类直升机的事情。

    “是的！”博林的声音陡然拔高，似乎是想起了那份恐惧，“那东西可真古怪啊，那么重的钢铁！居然轻松飞起来了！笔直地升上天空！太可怕了！”

    山洞大厅里一片死寂，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声音。

    贝勒加斯的手指停住了，他盯着博林，一字一顿地问：“你确定你看清楚了？那些铁鸟不是依靠魔法驱动的？”

    “千真万确！我们直接进入了那铁鸟的肚子里！”另一个矮人也开了口，声音发颤，“我们从天上，看到了我们的营地，小得就像沙盘上的模型！不得不说人类的飞行器建造的真厉害，比我们的要厉害的多。”

    贝勒加斯和利尔斯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博林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然后，他们带我们去了乳河与环河之间的那个地方……他们说要让两条河的河道连起来。”

    “胡说八道！”利尔斯脱口而出，“乳河与环河之间可是有很多座山间隔的，最短的都要有一里格距离。想挖通它，就算集结全族最强的符文工匠和土系大师，也得花上百年时间！他们完不成那些巨大的工程。”

    “可是我们通过铁鸟高空观看，还有到现场看的时候，他们两条河流的航道都快要打通了。”博林的声音低得像在说梦话，“那些人类绝对掌握了大威力的禁忌武器，那些武器……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对了，他们也说自己用了些武器！很危险，但是很高效的武器。”

    他努力地组织着语言，几乎是语无伦次的讲述着。

    到现在为止，他们都无法理解之前所见的景象：“我跟大家伙坐着铁鸟抵达附近的时候！我们就那片山几乎都没了。”

    “几乎都没了？”贝勒加斯身体微微前倾，浓密的胡须都遮不住他紧绷的脸。

    “是的，几乎都没了。”博林肯定地点头，眼神里满是劫后余生的恐惧，“就像被一个看不见的巨人狠狠啃了一口。巨大的缺口，黑色的恐怖场景，石头都焚烧了，就算是使用龙炎魔法，也无法摧毁那么多山啊。”

    “贝勒加斯，我敢用我的胡子发誓，用不了多久，他们的河道就能修通，让两条互不相干的河流的船相互开过去！”

    一直沉默的精灵俘虏此时也开了口，她的声音带着精灵特有的优雅，却止不住地颤抖：“那不是魔法，也不是神力。那是一种……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力量。冰冷的，纯粹的，毁灭性的力量。我们之前释放归墟之魇的时候，他们也曾使用过那些历练！”

    “砰！”

    利尔斯一拳砸在旁边的石柱上，震得灰尘簌簌下落。他的脸色非常的难看。

    “这是示威，他们不是让你们参观……他们是在炫耀自己的肌肉！”利尔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他们在告诉我们，只要他们想，随时可以把我们的山脉像掰面包一样掰断！”

    贝勒加斯的内心虽然已掀起滔天巨浪，但他脸上却故意做出平静的模样。

    他端起猛犸象杯，将美酒一饮而尽。

    “长耳朵，”他看向那两个精灵，“我们会派人护送你们返回森林王国。把你们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们的执政官、族长和诸位先知、长老们。”

    为首的精灵站起身，郑重地行了一个礼：“感谢半人的友谊。”

    贝勒加斯挥了挥手，立刻有卫兵进来，安排护送事宜。

    等到精灵被带走，这个山洞大厅里再次恢复安静。

    利尔斯走到贝勒加斯身边，低声道：“我们……怎么办？还要按原计划……”

    “计划？”贝勒加斯自嘲地笑了笑，“你我做不了主的！”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目光落在他们族群画的一幅地图上，然后看着地图上的领地信息。

    他的眼中，仿佛是一道燃烧着毁灭烈焰的天堑。

    他伸手，从包里取下一张空白小巧的纸张。

    “利尔斯，写信吧。”贝勒加斯的声音沙哑而沉重，“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再次报告给我们的后方。”

    利尔斯点点头，拿起笔开始写了起来，想到刚才被放回来的矮人俘虏的话，他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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