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Zhou  Bin-hong

    一九六五年七月二十二日。

    西贡南郊，美军第716军事警备营临时办公区。

    上午八点，丹尼尔坐在一间封闭的会议室中。

    对面那人看起来像是后勤军官。

    灰色衣服，戴眼镜，左袖上别著JUSPAO的徽章。

    在他们身前的桌上，摆著几份空白文件。

    内页列印了固定模板，只剩姓名一栏尚未填写。

    「还需要确认化名。」对方说，「你有偏好吗？」

    「ZhouBin—hong。」丹尼尔几乎不假思索地说道。

    对方抬眼看了他两秒，「这是什么？」

    「拼音化的中文名。」

    「个人关联？」

    丹尼尔没答话。

    那人放下笔，「不行。」

    「为什么？」

    「你看上去不像ZhouBin—hong。

    」

    他翻了下资料，「也没背景支撑这类命名的逻辑。」

    「我们是给你做掩护，不是做纪念。」

    说完，对方干脆在表格上直接写下另一个名字。

    「就叫大卫·黑尔，OTEC技术顾问，来自密苏里。」

    丹尼尔见状，也不继续坚持，点头应下。

    半小时后，他站在摄像机前。

    瘦高个的男人正一言不发地调整焦距。

    背景板是米黄色的帆布。

    左上角贴著一块胶带。

    丹尼尔被要求站直，目视镜头，不许笑。

    两张正面。

    一张侧面，手持编号「JH—772」。

    伴随咔哒的脆响，假身份正式编入档案，写明：

    NAME：  John  Hale

    ALIASID：COV—SEA/1074

    COVER  AGENCY：  U.S.  Office  for  Technical  Cooperation—  Southeast

    Asia

    ASSIGNMENT：  Port  Infrastructure  Liaison

    DATEOFBIRTH：July15，1939

    NATIONALITY：  United  States

    CLEARANCE：  Non—diplomatic.  Compartmental  access  authorized  per

    PACOM/SEA  routing  channel  （Tier  Il）.

    东西一式三份。

    一份封入外交邮袋，由海军信使带出。

    一份转交中情局西贡分站封存。

    最后一份，贴在港口安全事务处的联络登记册上。

    在复印过程中，当地值班人员做了个多余动作。

    他拿出自己的相机，对著那张正面照按下快门。

    当然，这个动作完全没有恶意。

    只是沿用平时处理外国公民档案的习惯流程。

    三天后，资料流转，被送入西贡市警治安资料科。

    内勤人员照例把新来的外国人相片贴在分区备案表上。

    下一批即将送往堤岸治安分局，出入通报。

    负责这项工作的，是外事资料室的两个统计员。

    一个姓阮，一个姓杨。

    都是三十岁出头，在这里面混日子。

    此刻，他们百无聊赖地给一堆照片和表格贴编号。

    破风扇缓慢地转著，带不来半点凉意。

    「我跟你说，三科那边又拖工资了。」姓阮的说。

    「十五号过了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妈的，说什么财政紧张。」

    姓杨的骂骂咧咧地干著活，「要我说就是放屁。

    1

    「政府发不出钱，可不见那帮混蛋少贪半分。」

    「照这么下去，七月又得靠我老丈人接济。」

    「那不挺好？我这种的想找人帮忙还没有呢。」

    「你可是不知道，他他妈一」

    正说到兴头上，姓杨的手一抖，胶带落在照片中央。

    他暗骂一声，转身找刻刀把东西刮下来。

    下一秒，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个年轻人，戴眼镜，手里拎著两杯冰咖啡。

    「哎呦——放桌上啊。」阮姓男人热情的打起招呼。

    「你那边今天有打表没？」  

    「下午刚做完。」年轻人放下东西，凑过去看资料。

    「...这是怎么了？」他指著那张破损的照片问道。

    「你杨哥手抖贴串了，凑活糊弄著看吧。」

    「不是什么大事吧？」

    「能有什么大事？这就是个搞技术的美国人。

    「叫什么大...大卫？」

    「大卫？」姓杨的男人轻嗤一声，「多半是假名。」

    「他妈的美国人拿咱们当傻子糊弄呢。

    3

    「人没到，资料先流转，十有八九是」

    话音未落，他就被紧张的同事一把捂住嘴。

    「你他妈疯啦？！什么时候了敢说这个？」

    杨姓男人一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他低声咳嗽了两声，讪讪的闭上了嘴。

    年轻人心中一动，却是假装没听见，扶了下眼镜。

    「他们那边备案都这样。」他随口说道。

    「咱们不也是，先送文件、再调人。」

    「大概怕到了人结果没批下来。」

    就这样，气氛恢复正常。

    几人随便扯了两句。

    年轻人又坐了一会儿，起身告辞。

    「明天见。」

    「嗯，明天见。」

    晚上九点半，楼里灯都关了。

    整个资料库只剩两个值班的文员和一个老保安。

    铁栅栏外有人按铃。

    来的是白天那个年轻人。

    衬衫皱巴巴的，身上有酒气，脸颊泛红。

    「哎，哥，我钥匙落办公室了。」他对门卫高喊。

    「才到家发现没带，不好意思，麻烦一下。」

    门卫认得他，不禁调侃道：「哟，这都几点了？」

    「我喝了两杯，不敢跟老婆讲，钥匙没带更完蛋。」

    门卫闻言，顿时乐了：「行吧，快点啊。」

    「明白。」

    年轻人跟跄地往里进，不到五分钟就出来了。

    他拎著钥匙串，举手晃了晃。

    「找著了。太感谢了。」

    「记得下次注意点。」门卫再次放他出去。

    年轻人点头称是，随即以了歪斜地离开。

    他在转角处扶住电线杆，站了两秒。

    然后，迅速拐进旁边的街道，确认无人跟随。

    又是两个简单的反跟踪。

    年轻人放下心，在一处水果摊后的小巷停下。

    他将钥匙放进口袋，另掏出一卷胶卷。

    其中，正是那张破损但可辨识的照片。

    一共三张和几张同批的表格一并塞进纸箱。

    这只纸箱会在第二天早上由一名搬运工拿走。

    搬运工不识字，只负责把东西送到堤岸北区。

    十二小时后，照片几经周折，终于来到何文昌手中。

    他盯著那行人名，有点犹豫要不要通知周奕过来。

    过去一个半月已经发生了几次误会。

    再加上周奕近期干的事让他心里发怵，总觉得男人多少有点变态。

    他举起照片，对著光仔细端详了半天。

    长得不错，文质彬彬，身材也不像行动人员。

    但是那种眼神...

    何文昌犹豫了十几分钟，最终下定决心。

    他抽出一张硬纸板，把照片贴在中央。

    十点整，何文昌走出办公点，骑车穿过两条街。

    装有东西的文件袋被塞进修表摊低下的木抽屉里。

    下午两点，抽屉会被另一个人拉开。

    如果一切顺利，那人将日落之前就会看到照片。

    新手就是爱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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