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离茶馆，空气沉闷得像压了块石头。

小赵握着方向盘，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副驾上眉头拧成“川”字的陆明远。他跟了团长这么久，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团长这副纠结到骨子里的模样，还真是头一遭。

“团长，你真要答应夏小姐那个条件？”小赵忍不住问，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

陆明远没立刻回答，目光沉沉地盯着窗外飞掠的枯树。许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绝不会让你嫂子去冒险。”

杨春岁？枪？开什么玩笑！她连枪都没摸过。离明天上午十点，满打满算也就十几个小时。让她去跟从小摸枪、在军区大院长大的夏初晚比射击？那不是让她往火坑里跳吗？除了白白受夏初晚的羞辱和报复，什么都得不到！

“可是…”小赵更急了，“咱急需的那批物资怎么办？夏小姐卡着这条线…”

小赵的话像根针，又戳中了陆明远的痛处。他烦躁地“啧”了一声，动作有些生疏地摸向口袋。小赵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团长竟然破天荒地摸出了烟盒，叼了一根在嘴里！

“啪嗒”，打火机的火苗跳跃。陆明远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灰白的烟圈。那夹烟的修长手指，配上他冷硬的侧脸线条，竟有一种颓废的英俊。小赵心里直呼“乖乖”，难怪那么多有头有脸、家世优渥的漂亮姑娘，都跟中了邪似的围着团长转。

追得最狠、最久的，就是夏初晚。仗着她哥哥夏之刚是陆明远军校时的铁哥们，她大学时就借着看哥哥的名义，没少往军营跑，悄悄打量陆明远。

后来，一次危险的营救任务，陆明远碰巧救下了司令的宝贝孙女沈莹莹。得，又一颗芳心沦陷了。

那时的夏初晚，对沈莹莹是不屑一顾的。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算哪根葱？她以为，陆明远迟早是她夏初晚的囊中之物。直到她鼓起勇气，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白，却被陆明远冷冰冰地、毫不留情地拒绝，她才彻底明白：不喜欢你的人，就算你把心剖出来捧到他面前，他眼皮都不会抬一下。而他真正喜欢的人，哪怕对他翻白眼、嗤之以鼻，他都能跟打了鸡血似的往上凑，视若珍宝。

夏初晚不服！以前她端着名媛的架子，不屑争抢。但被当众拒绝的耻辱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她憋着一股狠劲，短短几个月就摇身一变，成了炙手可热的大明星，光芒万丈。她以为陆明远会后悔，会刮目相看。结果呢？他对她的态度，依旧是疏离客气，跟看个普通熟人没两样！

最让她怒火中烧的，是刚才！陆明远这个出了名的铁面原则男，竟然为了那个乡下女人杨春岁，第一次在她面前动摇了原则，甚至流露出罕见的犹豫和挣扎！这彻底点燃了夏初晚积压已久的嫉妒和恨意。

她一直在暗中盯着陆明远身边的风吹草动。最初，她以为杨春岁这个“乡下来的土妞”嫁过去，不出三天就得被陆明远扫地出门。可现实狠狠打了她的脸！杨春岁根本不是什么土妞，她懂外语、能搞技术，硬生生打破了黑省种不出作物的“魔咒”，能力强得扎眼！

女人最懂女人。夏初晚笃定，杨春岁这种骨子里带着骄傲、凭本事站住脚的女人，知道她夏初晚的身份和公开下的战书后，绝对咽不下这口气，一定会应战！

到时候…夏初晚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她要让那个抢走陆明远的女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输得颜面扫地，尊严尽失！

“再想办法！”陆明远掐灭了烟头，声音带着疲惫，却又无比坚定。他原想回家，此刻却改了主意，“调头，去队里！”

陆明远想把夏初晚的挑衅死死捂住，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他陆明远在黑省本就是风云人物，和当红大明星夏初晚私下“密会”的照片，简直是娱记和八卦爱好者眼中的金矿！不到几个小时，两人在茶馆相对而坐的照片就登上了小报头条，标题极尽煽动之能事，瞬间引爆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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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嫂子！出大事了！”

杨春岁正窝在暖烘烘的里屋，专心致志地捣鼓她的宝贝——半颗水灵灵的大西瓜，准备榨汁给仨小家伙加餐。朱允泽风风火火闯进来的动静，吓得她差点把瓜藏身后。

朱允泽眼尖，看到红瓤黑籽，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嫂子！这…这啥好东西？别藏！我都瞧见了！”他吸溜了一下口水，寒冬腊月见着西瓜，比见着金子还稀罕。

杨春岁无奈地把西瓜放回案板上：“只能给你一小块尝尝！这可是我托了老鼻子劲儿才弄到的，金贵着呢！”其实是她空间里偷渡出来的，得给这反季节的稀罕物找个说得过去的来路。

“行行行！一小块也成！”朱允泽迫不及待地抓起一块，一口下去，冰凉清甜，在烧着暖炕的屋子里简直爽翻天！他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嫂子，这次你们麻烦大了！陆哥摊上事儿了！”

“麻烦？什么麻烦？”杨春岁不明所以，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看向朱允泽。她穿着降红色的高领毛衣，衬得身段丰腴动人，暖暖的炕气熏得她脸颊绯红，整个人像颗熟透的某种水果，娇艳欲滴。

朱允泽只瞄了她一眼，立刻臊得耳朵尖通红，赶紧挪开视线。这要是让醋坛子团长看见…他打了个哆嗦，不敢想。“嫂子，是这样的……”他连忙竹筒倒豆子，把茶馆“约会”、夏初晚的挑战、物资被卡、陆明远的拒绝，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这个夏初晚…枪法很厉害？”杨春岁听完，若有所思地问。

“厉害！那可是军区大院出来的！人家玩枪的时候，咱还在玩泥巴呢！女子组里，她绝对排得上号！”朱允泽用力点头。

“是吗？”杨春岁唇角微勾，眼中闪过一丝跃跃欲试的光。她抬手，重重拍在朱允泽肩膀上，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朱允泽，陆明远不在，这事儿，就靠你了！”

“啊？！”朱允泽吓得一激灵，手里的瓜差点掉地上，“不行啊嫂子！陆哥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他要是敢动你一根手指头，你让他来找我！”杨春岁挑眉。

朱允泽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真不行！嫂子，要不…我带你去队里找陆团？”

“找他磨叽啥？时间不等人！”杨春岁看软的不行，立刻换了策略，慢悠悠地抛出一个诱饵，“对了，我听说…你们审那个春田惠子，卡壳了？撬不开她的嘴？”

朱允泽眼睛瞬间亮了：“嫂子！你有办法？！”这几天审那个女特务，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他头发都快愁白了，眼看就要挨上面批了。

杨春岁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那…走一趟？”

“走走走！”朱允泽立刻被拿捏，西瓜也顾不上吃了。

杨春岁跟陆顺三兄妹交代了几句，让他们饿了就自己热点吃的，不用等。谁知陆顺这小机灵鬼，像条小尾巴似的跟了出来：“妈，你们要去学打枪吗？我能跟着去看看不？”

“你也想学？”杨春岁有点意外。

陆顺摇摇头，大眼睛滴溜溜转：“我就…就想看看热闹。”他心里的小九九转得飞快：得替老爸看着点朱叔叔！万一这家伙趁老爸不在，对妈妈献殷勤，把妈妈抢走了可咋办？

杨春岁哪猜得到儿子这弯弯绕的心思，只当孩子好奇：“行吧，一起去开开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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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朱允泽领着杨春岁母子出现在训练场时，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进了陆明远的办公室。

“团长！不好了！我好像看见嫂子…跟着朱队长来队里了！”

陆明远刚把筹集物资的任务分派下去，正准备回家，闻言脚步一顿，眉头倏地拧紧：“她怎么来了？人在哪儿？”

来报告的士兵支支吾吾：“那个…朱队长陪着…好像…往射击试炼场方向去了…”

“知道了。”陆明远声音沉了下来，大步流星就往外走。士兵只觉得后脖子一凉，团长这气压…是生气了吧？朱队长怕是要倒霉！

射击试炼场里，冰冷空旷。几个正在保养器械的士兵看见朱允泽带着个漂亮女人，还有个半大孩子说说笑笑进来，眼珠子都亮了，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刚想凑上去打听，就被朱允泽狠狠瞪了一眼：没眼力见儿的！嫂子都不认识？滚边儿去！

士兵们被瞪得缩了缩脖子，心领神会（错误地以为朱队想“二人世界”），非常“体贴”地默默退了出去，还把厚重的隔音门给带上了。

“时间紧，废话少说。”杨春岁直奔主题，“告诉我怎么弄这玩意儿就行。”她上辈子在俱乐部摸过***，但真家伙还是头一遭。不过嘛…天天喝灵泉水的好处显现出来了，她现在脑子跟高清摄像机似的，过目不忘。她倒要试试，这“超强大脑”对打枪管不管用！

朱允泽无奈，认命地拿起***枪：“成！嫂子你看仔细了，我先打一遍。然后你自己上手找感觉。”他示意杨春岁和陆顺戴上护耳耳机。

朱允泽深吸一口气，举枪、瞄准——姿势标准，神情专注。

“砰！砰！砰！”三声清脆的枪响回荡在室内。

电子报靶器显示：两发九环，一发十环。

朱允泽脸微微发烫，有点懊恼：“咳…紧张了，没发挥好。嫂子你看，就这样，手臂抬高过顶，眼睛、准星、靶心三点一线，手腕稳住，屏住呼吸，干脆利落扣扳机！”

他看到杨春岁模仿他的手势，但胳膊抬得略低，下意识就想伸手帮她调整：“手再高一点……”

手还没碰到杨春岁的胳膊肘，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压迫感的气场骤然笼罩下来！朱允泽后脖子汗毛倒竖，手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来，惊恐地回头——

一米八几的陆明远像尊煞神，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脸色黑沉，目光如刀，死死盯着他那只差点“逾越”的手。

“陆…陆哥！”朱允泽魂飞魄散，一把将旁边看热闹的小陆顺拽到身前当“盾牌”，语速飞快地甩锅，“你来得正好！嫂子说想学学射击，我就带她来熟悉熟悉！大顺也一起来了！他特别想见识见识！”

陆明远冰冷的眼神扫过儿子，脸上的怒意稍稍收敛。他指着朱允泽，声音压着风暴：“这笔账，晚点跟你算！滚一边待着去！”朱允泽如蒙大赦，拉着还处于震撼中的陆顺，一溜烟躲到角落里。

杨春岁还在专注地调整着手臂高度，一边瞄着远处的靶子，一边头也不回地问身后的“朱允泽”：“喂，朱允泽，现在这个高度行了吗？”

话音未落，一个温热的、带着熟悉冷冽气息的身体从后方贴了上来。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大手，稳稳地覆在了她握枪的手背上，另一只手臂则自然地环过她的腰侧，帮她托稳了手臂。低沉醇厚、带着磁性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再高一点点…对，手腕绷直…眼睛看着准星缺口，缺口对准靶心…眼观鼻，鼻观心…呼吸放轻…”那声音像带着电流，“就是现在，扣！”

陆明远的气息包裹着她，他胸膛的温度透过毛衣传来，杨春岁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心尖像被羽毛搔过，酥麻一片。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听从了那声音的命令，食指果断扣下扳机！

砰！

清脆的枪声响起。

电子报靶器上，一个鲜红的数字“10”赫然亮起！

“耶！十环！”杨春岁惊喜地欢呼出声，兴奋地转身想分享喜悦——

这一转身，动作太快太猛，鼻尖堪堪擦过陆明远微微低头的、紧抿的唇！两人同时僵住。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陆明远的眼神瞬间暗沉下去，像深不见底的漩涡，有什么汹涌的情绪在里面翻滚。他反应极快，手臂一收，稳稳扶住了因惯性差点向后栽倒的杨春岁。

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的温度。

角落里，陆顺看着爸妈这“少儿不宜”的近距离接触，小嘴张成了O型，彻底石化了。没等他回过神，就被眼疾手快的朱允泽一把捞起，捂着眼睛就往外拖：“走走走！小屁孩看什么看！跟朱叔去隔壁看更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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