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正好，透过临水轩的茜纱窗，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帝后二人这顿简单的午膳，因着心灵的贴近与对未来的共同期许，吃得格外温馨惬意。

膳后，宫人撤去残席，奉上清茶。皇帝并未急着处理下午的政务，而是与灵儿并肩走到轩外的水榭回廊上，凭栏而立，看着池中悠游的锦鲤。

“灵儿，”皇帝望着水面，声音温和，“律法修订是国之大事，千头万绪，你打算如何着手？”

灵儿手扶栏杆，感受着微风吹拂面颊的清凉，沉吟片刻道：“臣妾以为，首要在于选人。修订律法者，不仅需精通律例，更要心怀天下，明辨是非，不畏权贵。崔琰大人为人刚正，通晓典章，可为主持；张蕴大人心思缜密，熟知民情，可为辅佐。此外，还需从地方选拔一些熟知民间疾苦、政绩卓著的官员，以及太学中精通律法的博士参与，集思广益。”

皇帝点头表示赞同：“人选由你定夺，朕来下旨。还有呢？”

“其次，在于调研。”灵儿继续道，“闭门造车不可取。需派遣得力之人，分赴各地，实地考察现行律法在施行中的利弊，听取地方官吏、乡绅乃至普通百姓的诉求与建议。同时，广泛搜集大唐、吐蕃、乃至西域诸国的律法典籍，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嗯，兼收并蓄，方成大器。”皇帝眼中赞赏之色更浓，“此事朕会让鸿胪寺与各地驿馆全力配合。”

“第三，”灵儿转过身，面向皇帝，神色郑重，“修订过程必须公开、公正。重要的律条草案，可择其要者，通过邸报或布告等形式，晓谕百官，甚至允许在一定范围内讨论争鸣。如此，既可避免偏颇，也能让新律更得民心。”

皇帝闻言，抚掌赞叹：“妙！如此一来，新律颁行之时，阻力便会小得多。灵儿，你思虑之周详，远超朕之预期。”他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灼，“有你在身边，实乃朕之幸，乞儿国之幸。”

灵儿微微一笑，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心中充盈着踏实与力量：“陛下过誉了。臣妾只是尽本分而已。”

两人又就律法修订的一些细节商议了许久，直到内侍前来禀报，下午约定议事的大臣们已在两仪殿外等候。

“走吧，我的凤主。”皇帝含笑看着灵儿，伸出了手臂。

灵儿坦然地将手搭在他的臂弯，两人相视一笑，一同向着两仪殿走去。阳光将他们的身影拉长，紧密地依偎在一起，仿佛象征着帝后一体，不可分割。

接下来的几日，乞儿国朝廷上下都感受到了与以往不同的氛围。凤主留下的决定如同给整个国家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人心迅速安定下来。而凤主毛草灵，也以更加饱满的热情和清晰的思路，投入到朝政之中。

她首先会同吏部与门下省，敲定了律法修订馆的核心成员名单，除了崔琰、张蕴这两位重臣，还选拔了三位以清廉刚直著称的地方刺史，以及两位太学律法博士。皇帝很快便下旨批准，并赐下“明法堂”匾额，命其即刻着手筹备。

与此同时，关于派遣人员赴各地调研以及搜集外国律法的谕令也迅速发出，整个国家机器围绕着这项浩大的工程高效运转起来。

这一日，灵儿正在栖梧宫批阅各地呈报上来的、关于春耕和水利建设的奏章，云袖进来禀报，说是曹辛夷求见。

“快请。”灵儿放下朱笔，脸上露出笑容。自那日角楼一别，她与曹辛夷虽在朝会上常见，却未曾有机会私下交谈。

曹辛夷走了进来，依旧是一身利落的官服，神色却比往日更加轻松明媚。她行礼后，笑着道：“凤主今日气色极好，看来是心中大石已落。”

灵儿示意她坐下，让宫人奉茶，也笑道：“还要多谢你那日的姜汤与开解。”

“臣妾可不敢居功，”曹辛夷摆手，“是凤主自己心志坚定。”她顿了顿，收敛了些许笑意，正色道，“今日前来，一是为恭贺凤主；二来，是关于‘五彩绫镜’项目，有些细节想与凤主再商议一下。”

“哦？但说无妨。”灵儿也端正了神色。

“‘五彩绫镜’的核心在于数据隐私保护，这与凤主正在推动的律法修订，尤其是未来可能涉及的民权、商律部分，其实息息相关。”曹辛夷思路清晰地说道，“臣妾在想，是否可以让‘明法堂’也关注一下数据相关的权责界定？例如，个人数据的归属、使用边界、泄露追责等。若能在新律中有所体现，对未来‘五彩绫镜’的推广和应用，将是极大的保障。”

灵儿眼中一亮：“辛夷，你此言甚是有理！数据虽无形，却关乎百姓切身利益与国家安全。此事确应未雨绸缪。我会与崔琰、张蕴他们提及，让他们在修订时予以考量。”

曹辛夷见建议被采纳，也很是高兴。两人又就项目进展和朝中一些其他事务聊了片刻，气氛融洽。

送走曹辛夷后，灵儿心情愈发舒畅。她感受到的，不仅仅是权力的巩固，更是一种志同道合、并肩前行的伙伴之情。这让她对治理好这个国家，有了更足的信心。

傍晚时分，皇帝处理完政务，来到栖梧宫。见灵儿案头堆积的奏章已批阅大半，不由笑道：“看来朕的凤主，比朕这个皇帝还要勤政。”

灵儿起身相迎，莞尔一笑：“陛下这是取笑臣妾了。不过是尽己所能，为陛下分忧罢了。”

皇帝牵起她的手，走到窗边，看着天际绚烂的晚霞：“有你在，朕觉得这万里江山，都变得更加生动可爱了。”他语气温柔，带着深深的眷恋，“灵儿，谢谢你选择留下。”

灵儿依偎在他身侧，轻声道：“这里就是我的家，你在哪里，我自然就在哪里。”

晚风拂过，带来御花园中阵阵花香。宫灯次第亮起，将栖梧宫笼罩在一片温暖的光晕之中。

遥远的唐朝，或许是她记忆深处的故乡，但脚下这片乞儿国的土地，才是她真正扎根、奋斗、并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归宿。她的传奇，将在这里，与身边的这个男人，与这个国家的命运，紧紧相连，继续书写下去。

归心似箭，而箭已中的。从此，凤主灵儿，心有所属，身有所归，前路虽仍有挑战，却再无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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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栖梧宫内宫灯盏盏，将殿宇映照得温暖而静谧。批阅完最后一本奏章，灵儿轻轻搁下朱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云袖适时奉上一盏温热的参茶。

“凤主，时辰不早了，可要传晚膳？”云袖轻声问道。

灵儿接过茶盏，摇了摇头：“还不饿，晚些再说吧。”她起身，踱步到窗前。夜空如洗，繁星点点，一弯新月斜挂天边，清辉洒落在宫殿的琉璃瓦上，泛着朦胧的光泽。

白日里的喧嚣与忙碌渐渐沉淀下来，一种更深沉的思绪浮上心头。留下，是情感与责任的最终选择，但并非意味着与过去的彻底割裂。那来自大唐的国书，使者郑元礼离去时复杂难言的眼神，以及深藏心底、对现代世界亲人朋友那从未真正忘却的思念……这些都如同水底的暗礁，在寂静时分悄然显露。

她知道，自己这个“和亲公主”的身份，始终是横亘在两国之间的一根刺。虽然她已明确表态留在乞儿国，但大唐皇帝的态度，以及此事可能对两国关系产生的影响，仍需妥善处理。毕竟，乞儿国的发展，离不开与周边大国，尤其是与大唐的和平往来与商贸交流。

“云袖，”灵儿忽然开口，“你去将前日鸿胪寺呈上来的，关于近三年与大唐边贸往来的卷宗找出来，还有……去年大唐使节来访时的记录。”

“是。”云袖虽有些疑惑凤主为何突然要看这些，但还是立刻领命去办了。

很快，几册厚厚的卷宗便摆在了灵儿的案头。她重新坐下，就着明亮的灯火，仔细翻阅起来。

卷宗记录详实，显示近三年来，乞儿国与大唐的边境贸易额稳步增长，尤其是乞儿国出产的优质皮毛、药材以及改良后的精致铁器，在大唐颇受欢迎。而来自大唐的丝绸、瓷器、茶叶和书籍，也极大地丰富了乞儿国的物质与文化生活。去年的使节来访，双方除了惯例的礼品交换，还就进一步开放边境互市、规范贸易规则等进行了初步磋商，气氛算是融洽。

然而，灵儿敏锐地察觉到，在这些官方往来的记录之下，潜藏着一些不易察觉的暗流。例如，有边境将领报告，发现小股身份不明的马匪骚扰商队，其装备和行事作风不似寻常匪类；还有商人反映，在互市时偶尔会受到大唐边境官吏的刻意刁难或额外索贿，虽未酿成大事，却影响了贸易效率。

这些看似孤立的事件，背后是否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否与她的“公主”身份，以及如今她拒绝归唐的决定有关？

灵儿蹙眉沉思。她深知，国与国之间，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她留在乞儿国，对于大唐而言，或许被视为一种“背叛”或资源损失，难保不会有人借此生事，试图在双边关系中制造摩擦，甚至以此为由，在未来向乞儿国施压。

不能被动应对。

她提起笔，在一张素笺上写下几行字：

一、遣使赴唐，陈明心迹，重申乞儿国愿永世交好之诚意，强调凤主留任乃民心所向，利于两国边境长治久安。

二、加强边境军事巡查与商路保护，严厉打击匪患，展现我国维护贸易畅通之决心。

三、责成鸿胪寺与户部，共同拟定更具诱惑力的边贸优惠条款，吸引更多大唐商人，以经济利益捆绑，化解潜在政治风险。

四、暗中调查边境官吏索贿及马匪事件背后，是否有大唐内部势力指使。

写完后，她仔细看了一遍，觉得思路已然清晰。明日便可将此与皇帝商议，尽快布置下去。

放下笔，她长长舒了一口气。身为凤主，她不仅要处理国内政务，更要具备国际视野，未雨绸缪，维护国家的利益与安全。这远比在后宫与妃嫔争斗、在朝堂与大臣周旋更为复杂，也更具挑战性。

“凤主，亥时已过，该用些宵夜了。”云袖再次轻声提醒，语气中带着心疼。她知道凤主近来劳心劳力，生怕她熬坏了身子。

灵儿这次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简单的宵夜后，灵儿并无睡意。她让云袖取来一件披风，信步走出栖梧宫，在月色下的御花园中慢慢走着。

夜风带着凉意，吹动她的衣袂。园中花香馥郁，虫鸣唧唧，更显夜的宁静。她走到那日与皇帝并肩而立的水榭回廊，凭栏望去，池中月影摇曳，如梦似幻。

她想起自己刚穿越而来时的惶恐无助，想起在青楼中强颜欢笑的艰辛，想起和亲路上的忐忑不安，想起初入宫廷时的如履薄冰……十年光阴，恍如一梦。她从一個身不由己的浮萍，挣扎着、奋斗着，终于在这片异域他乡扎根生长，开枝散叶，成为了真正能与帝王并肩、受万民敬仰的凤主。

这其中付出的心血、经历的磨难，不足为外人道。

但也正是这十年的点点滴滴，塑造了今天的她，让她与这片土地、这里的人民、身边的男人，建立了无法割舍的深厚羁绊。

大唐，是回不去的故乡，是记忆中的一抹云烟。

而乞儿国，是握在手中的现实，是沉甸甸的责任，更是她心甘情愿选择的归宿与未来。

她抬起头，望向那轮异乡的明月，目光坚定而清澈。

前路或许仍有风浪，但她已非昔日的毛草灵。她是乞儿国的凤主，她有足够的智慧和力量，去守护她所选择的一切。

夜色渐深，灵儿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向那灯火通明的栖梧宫。那里，有等待她的皇帝，有她为之奋斗的国与家。

归心已定，前路可期。凤主灵儿的传奇，将在乞儿国的史册上，留下更加浓墨重彩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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