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确实有点瞧不起人了。

这情形若是换作旁人，怕是早已经双腿发软，连逃命的力气都挤不出来。

这也就是老甘蔗鬼没跟进来，我们三要是坐一圈，还得问问这个血蚷妖吃不吃甜的？嚼不嚼甘蔗？要不要蘸点盐？

我与泥菩萨几乎是同时暴退，身形如离弦之箭向两侧掠去。

掌心触地的刹那，一股刺鼻腥臭扑面而来，黏腻的液体竟在掌纹间“滋滋”作响，腾起一缕缕青烟。

那粘液如活物般蠕动，带着腐骨蚀筋的毒意，若非我肉身强横，换作寻常人，怕是眨眼之间就被化成一滩猩红血水，连骨头渣都不剩。

即便如此，我的手掌仍像被千万根烧红的钢针扎入，火辣辣的灼痛直钻心窝，整条手臂都泛起一阵麻木的战栗。

我咬牙甩手，掌心已泛出焦黑痕迹，皮肉微微卷曲，仿佛被烈焰舔舐过一般。

那边厢，肠管一击落空，却并未罢休，反如巨蟒翻身，直扑泥菩萨而去。

他冷哼一声，反手抽出鬼刀，寒光乍现，刀锋斩下如雷霆劈山。

谁知那肠管前端骤然裂开，一张血盆大口赫然浮现，满布利齿森然，竟一口死死咬住刀刃！獠牙嵌入刀身，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硬生生将泥菩萨逼退数步，脊背重重撞上不断收缩的肉层。

“老子冻死你！”泥菩萨怒吼，声音震得四周血膜嗡嗡颤动。

刹那间，他周身气息暴涨，一股苍茫厚重的地脉之气周身喷薄而出，如寒渊涌流，瞬间弥漫开来。

那原本湿滑滚烫的肉层与粘液，在接触到地脉之气的瞬间竟凝结成冰，咔嚓作响，龟裂出蛛网般的裂痕。

“吴恙！”他额角青筋暴起，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都说出家人应该四大皆空、心如止水，可你他妈这是进肚子里看戏来了？！”

若非被死死抵在墙上动弹不得，他恐怕早已提刀追着我砍出十条街。那眼神凶得像要剥了我的皮，炖汤祭天。

“哦哦哦！”我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应声，“来了来了！别急！”

杀生剑在我手中划出一道银弧，再无半分迟滞。

这一次，没有卤门受阻的尴尬，没有灵气逆行的憋屈，剑锋过处，只听“嗤啦”一声闷响，那粗如水桶的肠管应声而断，断口处鲜血狂喷，残躯坠地仍在疯狂扭动，宛如一条被斩首的毒蟒，临死犹自挣扎。

“地脉之气能伤它！”我低喝一声，目光灼灼，“你继续灌！我来打掩护！”

“老子要把这畜生五脏六腑全冻成冰疙瘩！”泥菩萨咬牙切齿，一把将鬼刀抛还于我，随即盘膝而坐，双目紧闭，口中猛然张开——

轰！

如同地底寒泉决堤，汹涌澎湃的地脉之气自他口中狂涌而出，化作一道灰白洪流，直贯前方黑洞般的消化腔道。

那气息古老、沉重，带着大地深处的阴寒与镇压之力，所过之处，血肉冻结，血管爆裂，整片空间温度骤降，连呼吸都凝成了霜雾。

我知道这一招耗力极大，更知道这血蚷妖体内广阔如城池，想将其彻底冻结，至少还得小半个时辰。

可还没等我松口气，异变陡生——

四面八方的肠管断口齐齐裂开，无数血口狰狞绽放，每一张口中都伸出布满尖牙的口器，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如同深渊中苏醒的恶蛊，咆哮着朝我们扑杀而来！

那些牙齿闪着幽光，像是用尸骨磨砺而成，每一口都能撕碎金石。

地脉之气的沸腾，多半让血蚷妖难受无比，整个妖腹剧烈震颤，上下颠簸，想要将我们尽数碾碎。

泥菩萨不能动，我只能独自迎战。

刀光剑影在我周身交织成网，杀生剑与鬼刀轮转飞舞，血花四溅，断齿纷飞。

可敌人实在太多，防不胜防。一个疏忽，左侧肩头便被咬了一口，剧痛钻心；刚回刀斩断右侧来袭之物，泥菩萨小腿又被划出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汩汩直流。

“血蚷妖，我曹你M的！！”

“你能不能文明点？！”我一边格挡，一边冲他发着牢骚，“好歹是个菩萨，动不动就骂街，传出去不怕丢佛门的脸？”

“谁规定的菩萨就不能骂街了？！”他双眼赤红，胡子气得直抖，鼻孔和双耳竟也开始喷出丝丝缕缕的地脉寒气，整个人宛如一尊即将炸裂的怒目金刚，“我TMD以后天天骂他！！！！抄经都给我写‘他妈的’三个字开头！！”

我差点乐出了声音。

抄经都TMD的开头，是怎么想出来的啊。

经文过个几百年，要是流落到其他僧人手中，念经的时候还不全都是TMD。

TMD佛曰。

TMD妈咪妈咪哄！

终于，整片空间中的地脉之气如浓雾般翻涌蒸腾。我立身其中，只觉一股刺骨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那不是寻常霜雪可比的冷，而是深入骨髓、浸透魂魄的阴寒——像是千百根冰针顺着血脉钻进心脏，一点点冻结生机。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青灰色的皮肤下隐隐泛着紫芒，那是紫眼僵尸独有的邪气烙印。

身为至邪之物，本该与阴煞同流，在这纯粹的地脉之气中，竟也感到一种源自本源的压制与排斥。

“这还只是地脉之气的皮毛……”泥菩萨缓缓站起身来，身形由灰褐色的泥土与流动的灵气交织而成。

他抬起手掌，指尖轻点虚空，一道幽光掠过，一根粗壮如巨蟒的肠管应声崩裂，碎成齑粉。

他的声音低沉：“等我将其研至极致，绝不止于此等威能。”

话音未落，血蚷妖的声音骤然炸响，带着几分惊惶与暴戾：“小子！你再不停手，外面那些人——全得死！”

他嘶吼着，语气里满是威胁。

我知道，他在怕。

真正让他发抖的，并非我们的攻势，而是此刻体内地脉之气正不断侵蚀他的根基，如同毒藤缠绕命脉，寸寸绞杀。

我心头一紧，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头顶那层厚重的肉垒。

那里连接着外界，就在我迟疑的一瞬，一声震天怒吼撕裂了沉寂！

“黄天浩荡！”

是大块头！那熟悉的声音如雷霆滚过，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整个身躯剧烈震荡。

血蚷妖发出凄厉惨叫，庞大的身躯猛然扭曲，连带着我们所在的这片空间都如波浪般起伏不定。

“大哥！”老甘蔗鬼在外狂吼，声音劈裂空气，“这条大蛆吹牛逼呢！”

“弄死他！！”

我眼神一凛，杀意顿起。

泥菩萨双目微闭，双手缓缓上举，掌心朝天，仿佛托起整座大地的重量。刹那间，四周的地脉之气如百川归海，疯狂汇聚于他掌心。土黄色的气流中夹杂着银纹般的裂痕。

“天杀归天，地杀归地，年杀归年，月杀归月！

“年月无尽，杀年无止！”

杀字诀，出！

我纵身跃起，手中杀生剑嗡鸣震颤，剑身之上浮现出无数冤魂哀嚎的影子。

泥菩萨紧随其后，鬼刀横斩，刀锋所过之处，割裂出漆黑的细缝。

我们二人如两道疾驰的流星，直扑头顶那层厚厚的肉膜屏障。

“给我——开！”

剑与刀同时斩落！

轰——！

血肉墙壁如枯朽城墙般轰然爆裂，碎片四溅，每一粒都化作寒冰结晶，在杀气激荡下闪烁着幽蓝光芒。

那一道凝聚了所有杀意的剑芒冲天而起，笔直刺入云霄，乌云被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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