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那片翻涌千丈的滔天血海，竟在我们拼死一击之下轰然碎裂，化作漫天猩红雨滴，洒落在焦黑大地上。

或许是堕龙那一击太过决绝——他撕开虚空，以龙尾横扫苍穹，浑身鳞片崩裂，洒满长空。

那一瞬，血蚷妖发出一声震彻九幽的惨嚎，它的核心被洞穿，血海根基动摇，如溃堤洪流般四散奔逃。

堕龙缓缓落回我们身边，衣袍猎猎，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唇角溢出一道金痕，那是龙魂受损的征兆。

他抬起手，指尖微微颤抖：“还没完！”

然而，还不等我们喘息，异变陡生！

血蚷妖残破的躯体骤然腾空，破碎的血浪竟如归巢的恶兽，从四面八方呼啸而回，每一滴血珠都在空中划出妖异弧线，精准无误地重聚于它扭曲的形体之上。

它的身形开始暴涨，节肢一寸寸拉长，甲壳层层叠叠隆起，泛着暗红金属光泽的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

双眼睁开时，竟是两团沸腾的血火，映得整片夜空如炼狱倒悬。

“它要化本体了！”堕龙低吼，声音沙哑却如惊雷炸响耳畔，“快退！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那你也化啊！”我猛地转身，一把抓住他肩头，却穿透而过。

他却只是轻轻摇头，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笑意：“我没有本体了……早在那一战，我的肉身就被焚于雷劫，如今不过是一缕残魂。”

他的声音平静得令人心碎。

“草！”我狠狠一脚踹向地面，碎石飞溅。

“这怎么打？它现在比山还高！”老甘蔗鬼的声音都在发抖，整个魂体都扭曲成了麻花状，绿幽幽的鬼火忽明忽暗，像是随时会被恐惧掐灭。

跑！

这个念头刚起，天空已然裂开！

轰——！

一道赤红色光束自血蚷妖口中喷吐而出，宛如天罚之矛，笔直贯穿大地。所过之处，岩石汽化，草木成灰，地面被犁出深不见底的沟壑，热浪席卷四方，灼得我们皮肤生疼。

轰！轰！轰！

接二连三的光束落下，如同死神的指针，每一次闪烁都是毁灭的倒计时。

我们在焦土上狼狈翻滚，躲避着来自空中的屠戮。

剑刃在手中嗡鸣，却连对方一根触须都无法触及。

夜色如墨，血光纵横，我们的影子在爆炸的火光中疯狂跳跃，渺小得如同尘埃。而那庞然巨物盘旋于天际，宛如末日图腾。

“白无常，我真是草他奶奶了！”

一声怒吼撕裂夜空，像野兽被逼到绝境时的咆哮，带着血丝与焦灼，在腥风中炸开。

“这TMD叫打成了重伤？！”

“他是不是要害死咱们？！”

老甘蔗鬼背上的结巴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念咒，指尖翻飞如蝶舞，在幽蓝鬼火映照下，一张张黄符纸在他手中迅速折叠成形——纸人跃地而起，双臂张开，迎着那漫天赤红光雨扑去。

可那些纸人刚腾空不过三尺，便像是撞上无形烈焰，躯体扭曲、蜷缩，转瞬化作灰烬飘散，连一丝残影都未能留下。

结巴的手指已被烫得焦黑冒烟，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可他仍咬牙继续，指甲崩裂也不肯停歇。

“血蚷妖有一处弱点，眉心后三寸，那是它诞生时留下的命门，如同初生婴儿未合的囟门，极其脆弱！”

老和尚的声音如洪钟震耳，袈裟猎猎鼓起，须发皆张，眼中金光暴涨。

他双手合十，六字真言自喉间轰然吐出：“唵嘛呢叭咪吽！”佛音荡开，金色梵文浮现在半空，层层叠叠结成光盾。

紧接着，一道浩然佛光自头顶冲天而起，宛如莲花绽放，将我们几人护在其中。

然而那赤色光束来势如陨星坠地，摧山裂海。

佛光只撑了短短刹那，便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脆响，轰然崩解。

余波横扫，我们如断线纸鸢般被掀飞出去，骨骼剧震，五脏移位，口鼻溢血。

结巴重重摔在地上，头磕在碎石上，登时昏死过去。

我挣扎着撑起身子，双掌按地，指尖抠进泥土，指甲翻裂也不觉痛，喉头腥甜翻涌，却被我硬生生咽下。

抬头望去，血蚷妖盘踞苍穹，形如巨蝠，通体赤红如浸透鲜血的皮革，双翼展开遮天蔽日，腹下垂挂着无数蠕动触须，每一根都似活蛇般扭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

它那对灯笼般的眼珠泛着猩红冷光，正缓缓扫视大地，搜寻我们的踪迹。

“你们给我打掩护，我上去！”

我的声音低沉沙哑，却斩钉截铁。

“怎么上去？！”小莲尖叫起来，声音发颤，“太高了！你飞不上去的！”

她站在碎石堆上，青白衣裙已被血污浸染，发丝凌乱贴在脸颊，眼中满是惊惶与担忧。

可我知道，此刻没人比我更适合冲锋——在我们的队伍里，唯有我的身躯筋骨如铁，要是紫眼僵尸的体魄都扛不住，今晚谁也活不了！

堕龙蜷缩在一侧，魂体黯淡如风中残烛，鳞片剥落，龙角断裂。他喘息着，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我没有力气再飞上去了……”

这条死龙，当初出场时逼格贼高！

如今却像个漏气的皮囊，瘫在地上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真是应了那句老话：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找机会，给我扔上去！”我低吼一声，猛然抽出鬼刀和杀生剑，双刃交叉于胸前，煞气冲天而起，杀意凝如实质，在周身形成一圈黑色气旋。

我们重新列阵，呈扇形推进，脚步踏地，尘土飞扬。每个人都在燃烧最后的气力，只为替我争得那一瞬的时机。

血蚷妖再度张口，赤色光束自其咽喉深处喷涌而出，炽热如熔岩洪流，地面龟裂，草木瞬间碳化成灰。

“给老子——斩！”

我暴喝一声，双刃齐挥，刀锋破空，剑芒裂云。体内气血逆冲，经脉如被千针穿刺，可我不退反进，迎着光束正面冲去！

刹那间，刀剑交击之声响彻四野，黑煞之气与杀意交织成网，竟硬生生在那毁灭光柱中撕开一道狭窄缝隙！

所有人趁机疾掠而过，衣角带起的风都被高温烤焦。

就在此刻，我闭目凝神，心中默念那个禁忌法术。

一股古老、阴寒、带着尸山血海气息的力量，自灵魂深处苏醒。

我的心跳骤然加快，咚咚咚如同战鼓擂动，震得胸腔欲裂，仿佛心脏随时会从口中跳出。皮肤表面浮现出诡异的暗纹，像是远古诅咒的烙印，缓缓蔓延至脖颈、手臂。

天人四衰！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动用这份来自上古僵尸始祖的诅咒之力。

耳衰——耳边万籁俱寂，连风声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亡魂的哀嚎低语；

眼衰——视线变得灰白模糊，万籁空无！

霎时间，血蚷妖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头颅剧烈晃动，仿佛遭受雷霆贯脑。

它身上骤然腾起滚滚黑炎，如同地狱业火，将其整个头颅包裹其中。那并非真正的火焰，而是由怨念与诅咒凝聚而成的毒焰，正在侵蚀它的本源。

它开始躁动，疯狂甩尾，双翼狂拍空气，掀起滔天风暴。口中喷出的光束也失去了准头，胡乱扫射，将远处山崖削去半边，巨石崩塌如雨。

“它怎么了？”小莲惊呼，依旧紧跟步伐。

“被诅咒了。”我冷冷道，嘴角溢出血丝，却扬起一抹狰狞笑意，“它的感知正在崩塌，意识开始混乱……快！就是现在！”

原计划是继续施展身衰、寿衰，彻底瓦解它的防御。可现实残酷——我的修为尚不足以驾驭完整的诅咒，强行催动已濒临崩溃。

但这短暂的失神，足够了！

“吴恙！”大块头怒吼，肌肉虬结的手臂一把抓住我的左肩；堕龙强提残魂，幽光一闪，缠住我的右臂。

两人同时发力，脚下地面轰然塌陷，碎石飞溅。

他们借着前冲之势，将我高高抛起，如同投掷一柄染血的战矛！

“嗖——嗖——嗖——”

破空声尖锐刺耳，我的身体划破长夜，直冲云霄。

身后是燃烧的大地，前方是翻滚的血云。月光惨白，洒在我手中的刀剑之上，映出两道寒光，如同死神的双眼。

离它越来越近……

再近一点……

就差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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