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扬用牙齿咬着扯下开枪用的手套，从包里翻出一支针管。

“啊？”

不等言小棠反应过来，针头已经扎了进去。

“哎你干嘛？”米粒不解。

“身体太弱了，好好休息。”他干脆地推完，将针从窗缝丢出。

言小棠：……那扒拉我眼珠子叫我干嘛？？？

不等说出，言小棠眼前的一切又变得模糊，大脑一片空白，只模糊看见米粒一脸兴奋地催促蒋翼宁开快点，跟游乐场玩碰碰车一样。

想起她从前总说最讨厌打打杀杀，真是割裂。

这一睡，便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再次醒来时，是深夜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窗外，是一团烧起来的火。

“醒了。”看着裹着毯子出来言小棠，黎扬聚拢着火堆，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

“嗯，你在烧什么？”

“罪证，怕吗？”黎扬挑眉。

“还好，”言小棠走近，“烧干净点，回国别被抓了。”

“那不会，张贵华雇佣的这些人，和我们都是黑吃黑，回国以后谁也不敢多叫一句  ，都不是好人。”

“全员恶人那我就放心了。”言小棠说着，目光低垂，有些不自然道，“抱歉，你小时候的那些事情……我都看到了……”

“嗯。”黎扬只淡淡地应声，“别害怕，等回国以后，我可以走的。”

“哎？”言小棠抬眼。

“趁着现在在英国，算是我可控的范围，我帮你了结了你养父和弟弟，以后你也不用担心没人保护你了。”

“啊？”言小棠更懵了。

“解毒剂的量我已经给你扎满了，后续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毒瘾，你可以找个出身干净手上也干净的人，结婚拿回遗产。我们之间，我净身出户，不会分你父母留给你的遗产。”

黎扬说着，将手边的东西随意抛进火团中，窜起的火舌点亮他毫无波澜面容。

这些话，在他亡命火拼的时候，看着睡梦中柔软乖巧的她，心中已经念了无数遍了。

“我的钱，你凭什么不要？！”言小棠嗷地一嗓子，“我把老母猪给了你，指望你下猪仔呢，你现在说你要净身出户不养老母猪了？！”

“啊？谁？谁是老母猪？”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答应过我的，你会永远保护我的，你不能食言！你说……”

言小棠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带出莫名喜感的女士气泡音：“女人，我保护你，永远~~”

“我哪有这么恶心？”黎扬原本平静的脸上瞬间绷不住了。

“哇你居然说我的性感气泡音恶心？！”言小棠一脚踹出半堆泥进火中，“反正，我！不！管！男人~你保护我~永~远~好听吗？”

“嗯，”黎扬点点头，“极品掉门牙老太音。”

“？”

不懂欣赏。

言小棠顺手给了黎扬一拳，“就算要完犊子，那也是老板我辞退你这个小员工！

而且，我觉得你以前也好，现在也好，都不是什么好人，我早就习惯了。”

……黎扬嘴角一扬，“那这些坏事，你想了解什么？”

“嗯……”言小棠沉吟片刻，看向黎扬，“你觉得我会因为你从前的事情，觉得你不可交？”

“他们，多是我的至亲。”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时明时暗。

“至亲怎样？一个世家又怎样？难不成为了维护一个世家，就要牺牲吗？”

黎扬眸色一深。

从小，父母就教给他和三个哥哥，一切，要以家族为重。

小时候，他见过父母经营的木材厂经历经济寒冬。

工人的工资发不下来，裁员、下岗，在那个冬天，失去工作的工人都盼着那一笔补偿款作为过冬费。

父亲却在这笔款项下来之后，挪用进货转型，想要东山再起。

而一分钱工资也没有拿到的工人们，得知这个消息后，将刚上小学的黎扬从放学路上绑走，去要挟黎扬的父亲，想要拿到补偿款。

父亲看到工人们死死攥着黎扬，只淡漠地说了一句话。

那你们就饿死他，我，没钱！

示威过后的工人们饿着肚子无能为力离开，为首的那个工头将黎扬待回了自己家，米缸已经见底，屋子的柴火也所剩无几。

那晚，工头的一家煮了白米地瓜饭，小黎扬饿的吞口水，工头看了他半天，叹了口气，也给黎扬成了一碗。

许是饿了一天的缘故，那饭实在是香甜可口，他喝了一大碗，工头放他回了家。

他讲了自己的经历，又认真地说他觉得工头一家是对的。黎扬的父亲解下了皮带，将他狠狠抽了一顿。

母亲也是凝重严肃，教育他：

“扬，你父亲为了黎家能东山再起，承受了这么多，你怎么可以因为个人的一顿饭，具体小事的对错，而想要损害家族的利益呢？黎家的利益和脸面，才是最重要的。”

他身上一道道红肿的痕迹，哭着和父亲母亲道歉，为自己的错误忏悔。

他和几个哥哥慢慢长大，他刻苦努力也天资聪颖，想有朝一日和父亲一样，保护家族的利益，为了黎家的宏图。

可那年冻死工人们的那场大雪，却在他真正长大后，一直飘落。

“如果是伤害了我最在意的人，我才不管什么世家脸面，我只想让他们都不得好死。他们的脸面，和我无关。”

言小棠的话似乎由远及近，将黎扬从回忆里剥离出来。

“我看过的那些监控和视频，为了保护在意的人而拼命，有什么可怕的？不应该是有安全感吗？”

“有眼有珠。”黎扬淡定。

“当然！”言小棠朝着黎扬的侧腰一肘，“走吧，都烧完了，你已经是清白身了。哎？”

她回头看着黎扬抱着腰悄无声息的歪下身子。

“喂！碰瓷啊？！哎？哇你来真的？！”

看着平常都是木着一张脸的黎扬竟然也有眉头紧皱的时候，言小棠慌了神，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你受伤了？！”她立马扶上黎扬的腰，“让我看看！”

“松手！”

“我看看你的伤口上的腹肌，啊呸，看看你腰上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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