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禾见状，立刻快步上前，伸出手想要将王彩霞从地上扶起来。

可王彩霞此时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再加上心中的绝望，她力气大得出奇，一把甩开了沈青禾的手。

随后，她仰起头，泪眼婆娑地紧紧盯着盛屿之，哭嚎出声：“盛师长，求求你！求求你带我走吧！只要你带我离开这里，让我做什么都行！”

“盛师长，您发发善心，您要不带我走。”说到这里，她小心翼翼地看向盛屿之，“我妈就要把我嫁给隔壁村那个老光棍，求您可怜可怜我，给我一条活路吧！”

她一边哭着，一边又要伏地磕头。

沈青禾见她情绪完全失控，行为更是失当，再次上前一步。

这次，她没有再顾及她的挣扎，几乎是半强制性的将她往上提，声音中也带上了寒意：“王彩霞同志！你先起来，这样解决不了问题。”

王彩霞这样公然跪在盛屿之面前哭诉求情，影响极其不好。

要是被旁人看见，怕是会曲解为盛屿之以势压人。

王彩霞被强行拉起来，身体却依旧瘫软着。

她顺势死死抓住沈青禾的胳膊，再次哭诉：“沈医生，你帮我求求盛师长，不要......不要给我家里定罪好不好？”

“要是定了罪，村里人会更看不起我们家，我爸妈这辈子在村里就彻底抬不起头了，我们家就毁了。”

“我就更活不下去了，盛师长，我爸妈知道错了，求你给他们一个改过的机会吧！”

盛屿之眉头紧锁，面上更是没有丝毫松动：“王彩霞同志，你的要求绝无可......”

“阿屿，”沈青禾却在此时伸出手，轻轻按压住盛屿之抬起的手臂，自然，也将他到嘴边的话打断了。

盛屿之疑惑地侧头看向她，眼神中带着询问，却也选择了沉默。

青禾做事，自有分寸。

沈青禾看着几乎瘫软在自己手臂上的王彩霞，心中涌起一阵酸楚。

她是重生而来的人，更清楚这个时代底层女性的悲惨命运，像王彩霞这样，生在重男轻女家庭的女孩，有千千万万。

她自己，也是如此。

“王彩霞，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她看着王彩霞的眼睛，声音尽量放缓，“你的难处我也能理解，但盛师长有他的纪律和原则，他绝不可能以你希望的方式带你离开，不过，活路并非只有一条。”

“我们医疗队近期正打算向附近村落招收一批学员，学习基础护理和卫生知识，表现优异，是有机会随队调动工作的。”

“这是一个能靠你自己努力改变命运的机会，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推荐你进入医疗队。”沈青禾的目光熠熠生辉，满是对王彩霞的鼓励。

“只要你肯学，肯吃苦，一定是能走出一条属于你自己的路的。”

可王彩霞根本无法接受这条需要自身奋斗的路，她抓着沈青禾的胳膊，剧烈地摇头，眼泪甩得到处都是。

“不，不行的，沈医生，那太慢了，我等不了，只有......”她又小心抬头看向盛屿之，“只有跟了盛师长，我才能彻底摆脱家里。”

“沈医生，求求您，您心善，您帮我劝劝盛师长，让他收下我吧！哪怕我做小也行，我真的什么都愿意做。”

沈青禾看着她眼中近乎癫狂的模样，心中叹息。

眼前的这个女孩，已经被家庭和环境压迫地失去了独立生活的能力，她只将全部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

思及此处，她缓缓抽回了自己的手，后退一步，和王彩霞拉开距离：“王彩霞同志，路我已经指给你了，如何选择，是你自己的事情，至于盛师长那里......”

她转头看向盛屿之：“我尊重他的任何决定，我无法、也不会替你要求他做什么。”

在王彩霞将自己哀戚的目光重新投向盛屿之时，盛屿之眼神冷冽而坦诚：“王彩霞同志，我同情你的遭遇，但我还是那句话，你的要求，绝无可能。”

“为什么！”王彩霞眼神里的光彻底熄灭，声音中满是不忿，“我不明白，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了！论模样、论身段，我王彩霞在村里也是数得着的，论年纪，我比沈医生还要小呢！”

“论伺候男人，我也更会来事，更听话，更能生养。”

“盛师长，她有的，我也有啊！为什么你眼里就只有她一个？”

盛屿之的目光冷了再冷：“王彩霞同志，时至今日，你看中的还是皮囊、是年纪、是生养的价值，或许在你的世界里，这是衡量一个女性的全部标准。”

他转头看向沈青禾，目光灼热了几分：“你问你和沈青禾有什么不同，那我来告诉你。”

“她在雪灾中，能不顾自身安危跪地救人；她在面对流言蜚语时，能够挺直脊背，据理力争；她在面对前途迷茫时，能始终怀抱理想，这些，你能做到吗？”

“更何况，于我而言，并非所有女性皆可比较，沈青禾于我，是独一无二的灵魂伴侣。”

“即便旁人有千般万般好，我心里也只容得下她一个人，此事到此为止，你无需再提。”

王彩霞彻底呆住了，她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能看得出来，自己在对方眼里，根本一文不值。

最终，她摇了摇头，慢慢挺直脊背，脚步踉跄地，一步一步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一声惊恐地尖叫声划破了青山村的宁静。

“死人了！井里有人投井了！”

消息迅速在全村传开，几乎大半个村的村民都往村口的方向去了。

沈青禾和另外两名医疗队员立刻抓起急救箱，朝着村口老井的方向奔去。

一路上，沈青禾心中始终惴惴不安，

当她拨开人群，冲到井台边时，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顿在了原地。

井台旁边冰冷潮湿的地面上，那具已经被井水浸透，毫无生机的躯体，正是王彩霞。

她的眼睛圆睁着，嘴唇微微张着，仿佛还想发出最后的哀求。

昨天那个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的鲜活生命，此时此刻竟......

沈青禾大脑一片空白，幸亏及时捂住了嘴，才没有失声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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