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碗筷，认真地看向张桂芬。

“阿姨，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烨，是问道传媒的总裁，也是艺人兼导演。”

“我们公司正在筹拍一部电影，叫《活着》，是根据余桦老师的小说改编的。”

“我想请倪大爷演的，是里面一个叫‘龙二’的角色。”

张桂芬听得一愣一愣的。

问道传媒她好像听过，是个大公司。

余桦她也知道，是个很有名的大作家。

可这些跟自家老头子有什么关系？

“龙二是谁？干嘛的？”她狐疑地问。

李烨没有直接说，而是开始讲故事。

他用最通俗的语言，把《活着》里，福贵和龙二的故事，娓娓道来。

他讲龙二如何从一个皮影戏班主，靠着赌博赢走了福贵的家产，一夜暴富。

又讲他如何在新时代来临时，因为地主的身份，被拉出去枪毙，死前还在喊“我是替你去死”。

李烨的口才极好，声音富有磁性，讲起故事来，画面感十足。

倪大强听得入了神，手里的筷子都忘了放下。

张桂芬的表情，也从最开始的不屑，慢慢变得凝重。

她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也听得出来，这是一个很沉重，很深刻的故事。

讲完龙二的结局，李烨看向倪大强。

“大爷，龙二这个角色，外表嚣张，内心却很怯懦。”

“他一辈子都活在虚张声势里，直到死前才幡然醒悟。”

“您今天在胡同口，面对那群混混时，那种想硬气又不敢，带着点讨好和卑微的劲儿，就是龙二的底色。”

“还有您画糖画那双手，稳，准，带着一股匠人的魂。这就是皮影戏班主的手。”

“您不是在演他，您身上，就带着他的影子。”

屋子里一片寂静。

倪大强被他说得愣住了，眼神里有些茫然。

张桂芬的心，却掀起了波澜。

她比谁都清楚，自家老头子就是个老实本分，甚至有些窝囊的男人。

被人欺负了，也只会赔笑脸。

可李烨，却从这份“窝囊”里，看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还叫什么……角色的底色？

这让她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或许真的不是骗子。

可理智告诉她，这事不靠谱。

“小李是吧？”

她清了清嗓子，态度缓和了些，但立场依旧坚定。

“你说的都挺好听，我们也信你不是坏人。”

“但是，拍电影不是儿戏。我们家老倪，大字不识几个，连普通话都说不利索，怎么演戏？”

“到时候给你们剧组耽误了事，我们可赔不起。”

李烨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阿姨，您说的这些都不是问题。”

“方言，有时候反而是角色的加分项，更真实。”

“至于会不会演，我可以教，导演的作用就是这个。”

“而且我们是正规剧组，会签合同，给片酬。您放心，绝不会让倪大爷白辛苦。”

“片酬？”张桂芬的耳朵竖了起来，“多少？”

李烨伸出了五根手指。

“税后，五十万。”

“什么？！”

张桂芬和倪大强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眼睛瞪得像铜铃。

五十万！

他们老两口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倪大强的第一反应是不信。

“你……你真是骗子！”他指着李烨，手都有些发抖。

演个戏，就给五十万？这比抢银行还快！

张桂芬却冷静了下来。

她死死地盯着李烨的眼睛。

“小李，你说的，是真的？”

李烨郑重地点了点头。

“千真万确。这是他应得的价值。好的演员，就是这么贵。”

张桂芬的心脏，开始狂跳。

五十万，有了这笔钱，孙子上大学的学费就够了。

老头子腿脚不好，也能换个好点的药。

这个家，能彻底翻个身。

诱惑太大了。

可风险也同样巨大。

万一这是个骗局呢？

她沉默了很久，屋子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终于，她像是下定了决心。

“口说无凭。”

“明天，你带我们去你的公司看看。我们要亲眼见到你的工作证，见到你们的拍摄场地。”

“还有那个合同，我们要找律师看过才行。”

她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条件，条理清晰，寸步不让。

李烨笑了。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没问题。”

“阿姨，您比我想象的还要精明。”

他站起身。

“那我明天一早，过来接您二位。”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倪家小院。

张桂芬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依旧七上八下。

她转头看向自家老头子。

“老倪，你说……这事，能成吗？”

倪大强咂了咂嘴，眼神里满是恍惚。

“我不知道。”

“我就是觉得那个年轻人，看我的眼神，跟别人不一样。”

“他好像真的能看见我骨子里的东西。”

李烨走出幽深的胡同，晚风带着一丝凉意拂面而来，吹散了连日来的疲惫。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头那块悬了一晚上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这种感觉，比拿下千万投资还要舒坦。

他掏出手机，熟练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一个干练又带着关切的女声传来。

“李烨？你这两天跑哪去了？玩的还开心吗？”

是他的经纪人，红姐。

李烨靠在胡同口的墙壁上，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意。

“红姐，我出来走了走。”

“你不是说我把自己逼得太紧了，让我多接接地气嘛。”

电话那头的红姐显然不信这套说辞。

“少来这套，你李烨什么时候这么听话过？说，是不是又去哪个犄角旮旯淘换你的宝贝道具了？”

“这次还真不是。”

李烨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轻松。

“我找到了一个演员。”

红姐那边沉默了两秒，语气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演员？什么角色？《活着》的选角不是公开海选吗？你私下定了谁？”

她太清楚李烨对这部电影的重视程度，选角上的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成为败笔。

“龙二。”李烨言简意赅。

“龙二？”红姐的声调高了八度，“那个角色很重要！你找了谁？是圈里哪个老戏骨松口了？”

“一个捏糖人的老师傅。”

“……”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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