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长春，空气里还有点春寒。

    得知陆钏的老爹陆天明到了，沈善登没有前往《南京》剧组酒店。

    既然《南京》剧组还有纠纷，沈善登就没必要掺和。

    他是来帮忙的，没必要上赶着。

    要不是韩三平说情，再加上对《南京》有些想法，沈善登也不会来。

    《南京》这个项目从06年就开始筹备，那年申请立项的南京题材电影有四五部，张一谋也在竞争之列。

    论先来后到不是《南京》，凭资历也不是《南京》。

    陆钏先借钱把摊子支了起来，然后韩三平帮忙组局，找到了谭洪，拉来了投资。

    之后，卡在了立项上。

    《南京》因为题材的关系，除了电影局之外，还要通过其他几个部门的放行。

    而那年想拍这个题材的导演包括张一谋、唐季礼、德国人和美国人等，如果都批了，会引发本子方面的不满，所以这些项目干脆就都搁着。

    之后《南京》剧组跑了很多部门，立项上大大小小的领导部门都是支持的，没有一个说不好的。

    但就是欠缺一个由头，没有谁敢拍板说可以拍，也没有一个说你别拍了。

    一直拖到两家投资机构则撤出，然后到了2006年年底，说是外事有关部门否了。

    直到有了贵人相助，这个项目才过了。

    这个和以后郭帆搞科幻片有点类似，先要自己死磕，自己坚持，慢慢的别人看到了是真的要办事，就会有人愿意帮助。

    总的来说，国内是有理想主义者生存空间的。

    按照陆钏自己所说，他不是想拍一个指着自己脸上的伤疤或者头上的包说你打过我，或者是哭诉。

    要讲一讲中国人怎么回事，而不是进入公众记忆的就只有德国人。最后孩子记起来的就只有一个德国人救了20万中国人。

    沈善登目前的地位，想要打听消息很简单，其他这个题材的电影本子，他也了解过。

    不是哭诉的，就是外国救世主那套。

    沈善登来就是帮陆钏推一把，让他更好的做事，说到就要做到。

    “没想到你会过来。”

    高园园带着沈善登在长春游玩散心。

    当然，看起来是她更需要散心，眉宇间难言疲惫。

    沈善登和高园园之前就认识，不过只是普通朋友。

    高园园情史很精彩，说好听点，喜欢挑好的找，说难听点就是她更适合《囧途》里的李小鹿角色。

    当然，颜值确实顶，性格也不错，除了身材差点。

    沈善登道：“给韩董面子过来看看，《南京》剧组怎么样？”

    “一团乱麻。”

    高园园提起电影，语气一下低沉了。

    沈善登心中一动，陆钏这玩意确实不是东西，秦兰各种帮忙，借钱给他。

    这狗东西，嘴上好好拍电影，暗地里就是用来泡女演员的。

    沈善登觉得有必要让陆钏专心拍戏，不要想有的没的。

    这个苦，沈善登帮他吃了！

    《南京！南京！》剧组下榻的酒店，气氛比天气更冷几分。

    陆钏把自己关在房间，桌上摊着被沈善登批得一文不值的剧本，烟灰缸里塞满了烟蒂。

    门被敲响，陆钏不耐烦地拉开。

    门外站着的，是他父亲陆天明。

    陆钏一愣，脸上瞬间闪过窘迫、惊讶，还有一丝被戳破的难堪。

    “爸？你，你怎么来了？”

    三十多岁的人，打不过叫家长，简直比当面挨沈善登的骂还让他难受。

    陆天明打量儿子几眼，眉头拧着道：“我再不来，我儿子是不是要被人欺负得连片场都站不住了？”

    陆钏脸上一阵臊热，嘴硬道：“没有的事！就是创作理念有点分歧，我能解决，”

    “解决？解决到投资方都要换导演了？”

    陆天明打断他，语气加重道：“带我去见谭洪。”

    谭洪的房间。

    茶香袅袅，但也有股子焦头烂额的味。

    见到陆天明，谭洪心里不喜，但还是起身。

    “陆老师，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快请坐。”谭洪亲自斟茶。

    陆天明接过茶，单刀直入道：“谭总，咱们也算是老相识。这次的事，不合规矩吧？剧组再难，哪有临阵换将，还请个外人来指手画脚的道理？小钏是导演，他的创作，得他说了算。”

    谭洪心里骂娘，嘴上苦涩道：“陆老师，我的老哥哥哎！你这话在理，规矩是这么个规矩。可你也得体谅体谅我啊！”

    谭洪开始大倒苦水。

    “这项目从06年10月就筹备，去年三月立项，拖到十月才开机，光前期就白白烧进去多少！”

    “景搭了拆，拆了搭，演员合约反反复复谈，哪一样不是钱？”

    “公司内部为了这个项目，吵得不可开交，多少人劝我及时止损！”

    谭洪看向陆天明，眼神变得强硬，这都是他的钱！

    你地位清贵不假，要是真清贵，就给他把窟窿填了。

    “陆老师，我不是没给陆钏机会。一二月份那会儿，眼看要崩盘，是我硬顶着压力，又追加了投资，信他能扛起来。”

    “可现在呢？眼看四月了，杀青遥遥无期，每一天睁开眼就是几十万往外淌！这哪是拍电影，这是烧我的钱啊！”

    “再拖下去，别说成片，剧组都得散架！到时候，陆钏就不是完成不了作品的问题，是彻底把这个项目，把所有跟着他啃了几个月的兄弟们都给坑了！”

    烧钱谭洪是是不怕的。

    问题是不只是烧钱，后面没法成片，这没法交代啊！

    谭洪见陆天明脸色难看，语气缓和道：“老哥哥，咱们说实在的。陆钏有才气，这我从不否认。”

    “但也需要贵人帮助，《寻枪》有江文帮着把控，《可可西里》借鉴得好，拿了奖，立了腕儿。”

    “《南京》这个题材，只要顺顺当当拍完，奖项能差吗？有话题度，有民族情绪，票房能差吗？”

    “到时候，陆钏就是国内青年导演里这个！”

    谭洪竖起大拇指道：“现在这点挫折，算什么？关键是得把片子做完，做漂亮！”

    陆天明沉默了。

    他原是来给儿子撑腰，此刻一想这个理没错，先把好处搂到手里再说。

    瞥了一眼旁边脸色发白、抿着嘴不吭声的陆钏，他心里就清楚了。

    谭洪趁热打铁，给出了压力：“老哥，请沈善登导演，哪是那么容易的事？人家现在是国内影史票房第一的导演，破的是《泰坦尼克号》的纪录！”

    “正忙着打造他的‘电影宇宙’，开拓类型片呢。能请动他，还是韩三爷，前后两次舍了面子打电话，人家才勉强答应来看看。”

    “而且三爷说了，不能让沈导受任何委屈。”

    “陆导，陆老师，沈导能来接这个摊子，是咱们这个项目的造化，也是看咱们确实想办点事。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咱们，得感恩。”

    搬出来韩三平这位现管，陆天明深吸一口气，彻底没了脾气。

    拍了拍陆钏的肩膀。

    “小钏，谭总，说得也有道理。先把电影顺利完成，最重要。多听沈导的话，你们年轻人多交流交流。”

    陆钏：“.”

    各方终于坐在了一起。

    酒店会议室，韩三平也到了，谭洪陪着，陆天明也在。

    陆钏坐在最边上，脸色晦暗。

    沈善登最后到，一身休闲装，脸上还是平时的样子。

    陆天明率先起身，一改之前的兴师问罪，态度甚至带上了几分客气。

    “沈导，多谢！多谢！百忙之中还麻烦你过来，真是不好意思。年轻人创作上遇到点瓶颈，还得请你这样的高手多指点指点，多走走，多看看。”

    沈善登笑着握手：“陆老师你太客气了。厂长开口，谭总信任，能帮上忙我一定帮。都是为了项目好，为了中国电影嘛。”

    开完会，明了主次，说了谢谢，沈善登才满意。

    这些人未必看的上他，但那又如何？

    华易大小王也不一定看得上小钢炮呢，他们能捧着小钢炮，就不能捧他这个大炮？

    不过是一群被淘汰了上个时代的人。

    散会后。

    韩三平嘱咐沈善登道：“差不多就行，不要影响你的项目。”

    “而且这个题材不容易，下手，稍微轻点。”

    韩三平不怕沈善登治不好电影，就怕治的太好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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