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桂芬看着赵小锤，心里挺欣慰。这小子能有这种想法，说明她没看错人。

    “铃兰这次受伤，虽然让人心疼，但也不是全无意义。”她放下筷子，耐心地给赵小锤分析：

    “第一，这事儿等于给所有人敲了警钟，让大家亲眼见识了这手本事的厉害，也看清了乱来的后果有多严重。”

    “第二，这次上面下了血本补偿咱们，等于立了个标杆。下次要是再有人不长眼犯浑，可就没这么好的善后条件了——到时候该怎么处理，谁都别想含糊，也不会再有人出来托底。”

    从坏事中看出好处，陈桂芬对赵小锤的教导是非常用心的，提高认知、看清事物两面性，在未来愈加复杂的环境里，才能应付所有情况。

    陈桂芬看着赵小锤，眼神里带着少有的郑重。

    自己很快就要离开，但这孩子的路还长。他这身本事注定藏不住，以后要面对的，只会是越来越复杂的人和事。

    她想趁着最后这点时间，一点一点地掰开揉碎教他，就是想让他明白：凡事都有两面，吃了亏要看清背后的门道，得了便宜更要懂得其中的分寸。

    只有把眼光放远，把心眼练活，将来无论遇到什么局面，才能稳得住，走得远。

    赵小锤似乎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什么，抬头看向陈桂芬，声音里带着不舍：“您……要走了吗？”

    陈桂芬轻轻一笑：“身体养好了，再不去活动活动，这把老骨头真要生锈了。”

    “上班就上班呗，”赵小锤不满地嘟囔，“非得跑国外去？”

    陈桂芬白了他一眼：“托你的福，那边让你硬生生撕开了一个大口子。现在局面大好，我要是不去，最大的功劳和好处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啥？这跟我有啥关系？”赵小锤一脸懵。

    “还记得理查德·基顿吗？”陈桂芬用手指点了点他，“那老小子为了对付你，把他曾经在中东最得力的干将都调去了南美。”

    赵小锤立刻想起那栋血肉横飞的办公楼。

    “因为你，CIA在中东的骨干力量直接消失了一大半。”

    赵小锤：“……”

    看着陷入回忆的赵小锤，陈桂芬喝下最后一口汤，朝刘丽递了个眼色。

    憨厚的姑娘立刻会意，拉着阳阳利索地收拾起碗筷，一起进了厨房。

    “所以，现在我去接手最名正言顺。因为你站在我身后，我就能把功劳实实在在地分给真正办事的一线弟兄们。”她看着赵小锤，目光深沉，“这下明白了吗？”

    陈桂芬本来就打算在离开前，把一些事情给这孩子点透，省得他傻乎乎的，不知道自己随手做的事影响了多少人，遇事就知道硬碰硬。

    “还有娄老头那事儿，”她见赵小锤回过神来，继续说道，“他当初牵连了多少人，现在就有多少人跟着受益。说起来，这帮人都欠你一份人情。”

    “我又不稀罕他们欠我！”赵小锤小声嘟囔。

    “人家也没打算让你知道！”陈桂芬没好气地伸手掐了他胳膊一下，“你只需要明白，今天这事儿，你根本用不着亲自下场拼命。只要你摆出追究到底的态度，那两个人绝不会只是被开除、公司被查封这么简单。”

    赵小锤：“……”

    “知道为啥酷刑之下，囚犯都想求个痛快吗？”胖前台语重心长地教导道，“因为软刀子割肉，最磨人！”

    陈桂芬的话信息量很大，赵小锤听得脑袋嗡嗡作响。他盯着桌面发愣，好半天才喃喃自语道：

    “成年人的世界……真特么复杂啊。”

    陈桂芬看着他这副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你都十九岁的大小伙子了，做事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别这么矫情？”

    赵小锤抬起头，眼神里没了刚才的迷茫，反而透出一种异常的平静：

    “是啊，我十九岁了。”他顿了顿，声音很轻，却像针一样扎人，“胖姐，我能不能问一下——贵司、军方，或者国家其他的一线战斗人员，杀敌最多的记录……大概是多少？”

    这句话像道闪电劈进陈桂芬脑海，心里猛地一揪，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她和某司一直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声了……

    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这孩子回国后一直表现得都很正常，她本以为没事了，这下，她终于明白赵小锤为什么要在美利坚多呆那一个月了。

    “我是在确定自己不会失控伤害身边的人，才顺水推舟跟着江莹回来的。”

    果然，赵小锤的话正式了陈桂芬的担忧，她颤抖着伸出手，紧紧握住赵小锤冰凉的手。

    “我只有在干活的时后，才不会胡思乱想……”赵小锤看着陈桂芬，苦涩地说道，“胖姐，不是我矫情，是我真的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今天要不是您及时赶来，那里的人……没一个能活。”

    陈桂芬心疼的看着他，声音有些发颤：“那你为什么不在美利坚多待一阵子？那边的心理干预体系比国内成熟得多，对PTSD的治疗也更专业……”

    “我要是再待下去，姑娘们会不会就被那些人瓜分干净。今天铃兰出的这事……要是我不在，会不会提前就发生？”

    这个问题陈桂芬无法回答，就像她绝对不会高估任性一样。

    紧紧握着赵小锤的手，认真凝视着赵小锤的眼睛，陈桂芬才看清了赵小锤的异常。

    眼底深深的戒备、小指高频率地抖动、当厨房传来碗碟碰撞的声响时，他整个肩背肌肉瞬间绷紧……

    陈桂芬突然想起什么，急切地抓住赵小锤的手：“对了！你的眼保健操，那些安神静心的穴位按摩，那个大明星和江莹的抑郁症都是你治好的，小锤子，你帮那么多人调理过，为什么不对自己试试？”

    “因为那些是身体原因导致的抑郁……”

    赵小锤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

    “我对自己试过……每次一按完，南美那场厮杀的画面就全涌出来了。”

    他眼神有些发空，声音低哑：

    “那些悍匪胳膊被拧断时，白骨茬子刺破皮肉的样子……还有被近距离打爆的眼珠，挂在眼眶外面晃荡……”

    他猛地闭眼甩了甩头，像是要驱散那些画面：

    “越按，记得越清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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