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那家按摩店背后的豪客群体。”卫岚的笑容带着苦涩，“当我们无法兑现给予他们的‘免预约特权’承诺时，他们便将所有怒火和损失都归咎于烬岭的无能。”

    “卫总，”安娜带着一丝怜悯看着她，“先生想知道，如果没有轻松慢行，您所规划的‘千亿大健康产业’，还有实现的可能吗？”

    卫岚沉默了片刻，缓缓地摇了摇头。

    “完全没有可能。”

    “为什么？”安娜好奇，“据我所知，那家按摩店的手法，是可以经过培训，是可以量产的。”

    活生生的人，在这些人的眼里，不过是可以量产的产品。

    “知道什么叫非遗吗？”卫岚苦笑着反问，“因为它需要的不仅是技术，更是传承和引路人。而我们缺少的，恰恰就是这个无法复制的‘引路人’。”

    “我原本的计划是，就算那个赵小锤不点头，我们至少还能从那十三个姑娘身上找到突破口……可谁能想到，”卫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疲惫，“那些姑娘，一个个都铁了心只认他一个人。”

    她抬眼看向安娜，目光里已没了之前的锋芒，只剩下一种近乎认命的平静：“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

    安娜沉默了片刻，代表幕后那位老板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么，依您所见，卫总，目前还存在可行的解决方案吗？”

    “安娜，”卫岚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抛回了一个问题，“你在圈子里这么多年，见过哪个毫无背景、只凭一腔热血和手艺的愣头青，能在这种级别的博弈里，把我们逼到这一步？”

    安娜认真地回想了一会儿，最终只能苦笑摇头。她固然能列举出许多年轻才俊的成就，但考虑到与那个按摩师截然不同的起点和资源，她必须承认从未见过。

    “所以，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卫岚得出结论，语气异常冷静，“以那个姓赵的愣头青的倔劲儿，和他现在背后展现的能量，唯一的出路只剩下一条——”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拉上丑驴，为我们之前所有的行为，通过最正式的官方渠道向轻松慢行公开赔偿、道歉。”

    “然后，把桌子彻底掀了，谁也别想再吃上一口。”

    “让股东们安全撤出，所有责任，由我来背。”

    这番话里没有了愤怒，也没有不甘，只剩下一种计算后的决断。

    她选择用自己的一切，去换取烬岭资本的体面离场，这样，她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女助理闻言，佩服地看了她一眼，起身点头道：

    “我会把你的意见完整转达给先生的。”

    办公室门轻轻合上，重新陷入安静。

    卫岚的目光重新落在屏幕上，轻松慢行的直播间里，老秦正在完成他的“自首”。忙碌的垡头所里，制服仔细记录了他的信息，但鉴于他76岁的高龄和目前“情节显著轻微”的现状，最终把他‘赶了出去’，不过要求其随传随到，不得离开本市。

    画面里，老秦颤巍巍地签完字，在轻松慢行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平静地走出了派出所。

    几乎在同一时间，卫岚自己的手机开始冒出各种提示，无数个社交平台和新闻APP的推送蜂拥而至——标题无一例外，全是关于她的“黑历史”被彻底扒皮、放大、传播的内容。

    网络海啸调转了方向，向她汹涌扑来。

    然而，卫岚只是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那些触目惊心的标题和不堪入目的辱骂，随手将手机屏幕按熄，扔到了一边。

    她的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丝冷笑。

    这些在国内能轻易摧毁一个人的舆论风暴，于她而言，已然失去了大部分的威慑力。

    她的孩子早已在美利坚安顿，接受了全新的教育。

    她早已为自己铺好了退路，未来的生活注定在彼岸。

    至于国内的这些所谓“亲朋好友”？早在多年前她决定走上这条路时，就已是被她权衡后可以舍弃的成本。

    卫岚看着屏幕，

    “赵小锤，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背景、认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你不是愣头青吗？那你就接着倔下去吧，看看那些被你的倔翘了面子的人，以后怎么对你！”

    “你毁了我的事业，那我就掀了你的桌子！”

    ……

    2020年9月12日，A股开盘后

    高一投资（烬岭资本旗下）发布公告：

    “本公司深刻认识到在投资金大阳项目过程中，存在决策不审慎、尽调不充分的问题……本公司诚恳接受证监局的一切调查结果及处罚决定，……开始有序转让所持有的全部标的公司股份，彻底退出该项目。对此给投资者带来的困扰，我们深表歉意。”

    几乎同一时间，丑驴集团发布补充公告：

    “经董事会紧急独立调查发现，集团旗下部分员工在未经集团授权及知情的情况下，为追求个人业绩，采取了严重有悖商业道德的手段，对轻松慢行（BJ）健康管理有限公司进行了不当竞争。此等行为完全违背了集团的价值观和经营准则。集团对此深感震惊与痛心，并已对相关责任人进行停职处理，配合有关部门进一步调查。我们向轻松慢行及其员工致以最诚挚的歉意，并将积极商讨赔偿方案，以期弥补其损失。”

    “同时，集团对川渝市场出现的运营违规问题深刻反省，完全接受相关部门的处罚决定，并将立即进行彻底整改，确保不再发生类似事件。”

    和那个年轻的愣头青不同，那些成熟资本家们，要做的是在承认阶段性失败的前提下，尽可能地保留元气，将这场风暴的破坏力控制在自己所能承受的范围内。

    既然所有的手段对你都没有了，那我们就认怂！

    你若再不依不饶，就是不顾大局、心胸狭隘，那你面对的，将不再是我们，而是另一层面的人了。

    2020年9月12日，15:00

    轻松慢行发布公告，宣布已完成对金大阳超过90%的股份收购，并正式向交易所提出金大阳的退市申请。

    几乎在同一时间，作为官方指派的协调代表，刘书记面色凝重地踏入了再次闭店歇业的轻松慢行大门。

    与此同时，轻松慢行的官方直播间悄然开启。

    镜头对准了一个昏暗的角落：

    一个因不堪网络冲击而彻底崩溃的姑娘，正蜷缩在墙角，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眼神空洞，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呓语。

    周雅琴的声音在画面外响起：

    直播画面持续聚焦在那位崩溃的姑娘身上，她无意识的颤抖和呓语构成了最令人心碎的背景。周雅琴的声音在画面外响起，冷静、清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是周雅琴，轻松慢行的负责人。”

    “现在，我代表轻松慢行及所有被严重伤害的员工，向有关部门正式报案，并对其中情节恶劣、涉嫌犯罪的个人提起刑事自诉：”

    “你们以为法不责众？你们以为匿名就是保护伞？”

    “现在，我只点几个名，你们自己对号入座。”

    整个直播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用户‘正义执行官88’，IP地址在东山省，实名张伟。你一共发了17条私信，说要让我们店里的姑娘‘出门被车撞死’，还附上了她家小区的卫星截图，对吗？你的这份‘关心’，我们已经连同你的全部个人信息，转交给了当地，他们对‘寻衅滋事’和‘人身威胁’的案子很感兴趣。”

    “用户‘深扒姐就是我’，坐标魔都浦东，实名王丽。你最擅长P图，把我们员工的头像P在各种不堪入目的图片上，在几百个群里疯狂传播。我们查到，你是某外企的人事。我们已经把你所有P的图和你的网络言论，打包发给了你们公司的亚太区总部和纪检部门，邮件标题是——‘关于贵公司员工网络欺凌的职业道德举报’。哦对了，还抄送了你的小区业主群？”

    “还有那位自称‘帝都大学生’的李同学。你不仅人肉我们员工的家庭住址，还打电话骚扰她年过七旬的父母，导致老人心脏病发送医。你的学生证号、你的导师姓名，我们一清二楚。这份包含电话录音和网络截图的完整证据，今天早上已经由我们的律师，亲自递交到了你们学校的校长办公室和巡查组。”

    周雅琴每念出一个名字，都像是在宣判一个人的社会性死亡。直播间里，无数人开始疯狂地点击返回，试图注销账号，但已经来不及了。

    周雅琴的声音变得愈发冰冷：

    “我们不会只给你们发律师函，太便宜你们了。”

    “我们把你们每一个人的ID、言论、以及你们的真实身份信息，打包成了一份份独立档案。这些档案，会地投递到你们的单位、你们的学校、你们的社区街道、你们的合作伙伴……投递到你们现实生活中最在乎、最怕失去的地方！”

    “你们想用舆论毁掉我们姑娘的人生，那我们就用事实，撕碎你们在现实里赖以生存的‘体面’！”

    镜头最后缓缓地从那个崩溃的女孩身上移开，对准了周雅琴那双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眼睛。

    “游戏结束了。”

    “现在，开始清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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