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不就是一个和知鹰二吗？怎么？晴气君怕了？」

    陈阳盯著晴气庆胤缓缓说道：「他是大佐，你也是大佐，沪市还是梅机关的地头，你居然怕一个外来的和尚？」

    「晴气君，怎么？你现在提不动刀了，还是连胆子也没有了吗？」

    晴气庆胤涨红了脸，半晌怯懦的解释道：「陈桑，你可能不大了解和知大佐。」

    「我在帝国监察部担任参事官的时候，他已经是大佐。」

    「华夏境内的梅兰竹菊四大情报机关，影佐阁下您应该很熟悉，无论能力魄力都是首屈一指，其余几位机关长也不遑多让，竹机关的柴山大佐是从陆军步兵军团中最不受人待见的辎重兵出身。」

    「也正是因为这个出身，他在晋升的道路上受到很多歧视，所以，为了找回自尊，他一直对外表现的非常强硬，」

    「而和知鹰二大佐与之截然不同，他的晋升道路可谓一帆风顺。」

    「从陆军军官大学毕业之后就被派往欧洲进行关于情报方面的特别训练工作，」

    「可以说，和知鹰二大佐从一开始就是以情报工作为主，进行系统性培训的，」

    「到了现在，无论是他的履历还是他的工作能力都要比我.」

    沉默了半晌，晴气庆胤还是低声到：「优秀。」

    「优秀？谁说的？」陈阳看著晴气庆胤微笑道：「世界上优秀的人多了去了，可他们为什么没有成功？」

    「晴气君，我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是选择大于努力，」

    「没错，和知鹰二是很强，可惜，他没有晴气君你的运气，」

    「他的搭档是南田那种蠢货，而你搭档是我，就凭这一点，他就必输无疑，永远不可能在沪市立足，」

    晴气庆胤听的胸膛一热，眼眸中开始出现一抹亮光，他微微躬身道：「陈桑，接下来我需要怎么做？」

    「晴气君，和知鹰二已经给了你一个下马威，这个时候你应该学会反击，」陈阳认真道：「你要学会跟他们一样，态度强硬，要让他们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

    「无论你做什么样的选择，我会帮你……」

    晴气庆胤半鞠躬道：「嗨，陈桑，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沪市，梅机关沪市指挥部内，气氛压抑得像灌满了铅。副机关长晴气庆胤站在巨大的上海地图前，手中的红蓝铅笔在地图上留下的重重标记，交织成一幅残酷的城市规划图。

    他的脸色比平日更为冷峻，鹰隼般的眼神里燃烧著难以压抑的怒火。

    陈阳的一番话令他有了对抗和知鹰二的底气！

    和知鹰二那天在七十六号以兰机关之名强行提走戴星邴和吴庚恕，

    这不仅是打了七十六号的脸，更是将巴掌响亮地抽在了梅机关，抽在了他晴气庆胤的脸上！

    兰机关的越权插手，特高课南田洋子在背后递来的刀，以及这举动本身所昭示的和知鹰二对华中情报事务的觊觎和掌控欲，都让晴气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致命威胁。

    影佐在接到汪先生到达沪市的情报之后就对她做了叮嘱，务必要保持沪市稳定。

    可和知鹰二上来就搞了这么一出，令他有些下不来台！

    这件事对于他的地位，梅机关在沪市的主导权，以及影佐祯昭的计划，都有十分严重的影响。

    更糟糕的是，戴星邴被押入兰机关到秘密据点后，犹如石沉大海。兰机关以「深度审讯，挖掘上层暗钉」为由，拒绝向梅机关透露任何审讯进展。

    而从特高课安藤少佐处传来的零星风声令人心头发寒，据说兰机关的酷吏已经连续几天几夜对戴星邴进行「无睡眠审讯」，其手段之残酷远超七十六号。这哪里是审讯？

    分明是在「制造」对梅机关不利的证词，是在动摇他们扶植汪伪政权，控制华中秩序的根基！

    和知鹰二的动作显然是要摧毁梅机关精心构建的「和平运动」的计划。

    「再这样下去，我们扶植的汪先生还没到金陵坐稳位置，我们自己就要被和知鹰二和南田那个贱女人给吞并了！」晴气猛地一拳砸在地图上的特高课总部位置，震落了几枚图钉。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此时的晴气庆胤非常认可陈阳的建议，必须要反击，令和知鹰二不能再往前！

    只是，要如何反击？

    陆军部不会愿意看到梅机关，兰机关，以及特高课三方在沪市地面上内讧。

    而且，在这种情况下，使用一些常规手段难以撼动有特高课撑腰的和知鹰二。

    而影佐祯昭作为机关长，既要稳住汪季新，又要应对东京大本营错综复杂的关系，根本无暇顾及兰机关在私底下搞这些小动作。

    那么，所有任务就只能压在他晴气庆胤的身上，想要坐稳影佐离开后梅机关机关长位置，晴气庆胤就必须成为梅机关在阴影中的那支最锋利的利刃：

    「想要打击和知鹰二？切断特高课的情报网，让他变成瞎子聋子！……而在这沪市，能最快，最狠，最不计后果地做到这点的…」

    晴气庆胤站在地图前方一时间感到非常迷茫！

    他转过身子，坐回办公桌后方的椅子上，面前摆放著的机密文件报告令他眼神瞬间一亮。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脑海中成形，借刀杀人，驱虎吞狼！

    如今在沪市地面上还有人想要致特高课于死地的，那一定是军统。

    不得不说，这个计划的确非常疯狂，梅机关副机关长居然想跟军统合作，对付特高课跟兰机关？

    这种计划听上去不可思议，但对于现在的晴气庆胤来说却是最优解。

    帝国之内不可以内讧，但帝国之外的敌人，当然可以。

    更何况，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军统肯定很乐意解决特高课布置在租界内的眼线。

    没有了那些情报来源，我倒想知道接下去他们准备怎么办？

    当然，这个想法很疯狂，其中还是有一个最核心问题：如何精准打击特高课的网络，而不伤及梅机关自身？」

    答案，就在于情报的深度交换。

    梅机关拥有最细致的特高课在沪核心据点网络，以及一些特高课骨干，关键线人的资料。

    这些情报的价值足以让军统这个与日寇有著血海深仇的组织动心。

    另一个问题：如何接触？如何取信？

    晴气深知自己上门直接沟通等于送死，他将目光投向了一个人，深得军统沪上区信任的中层情报员，代号「鹧鸪」。

    「鹧鸪」正是李群埋下的暗棋，用来掌握军统内部的部分动向。

    但此刻，这枚棋子有了更大的用处。

    晴气庆胤将一份份整理后的情报放在办公桌上，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山城，军统局本部灯火通明。

    戴老板收到沪上区加急转呈的这份来自「日方高层内线」的情报时，那双深陷的眼窝里寒光爆射。

    这份情报的核心内容如重磅炸弹……

    这是一份极其重要的情报资料，来源对方并没有详述……

    整份资料包含特高课在沪核心据点，不仅有虹口日本俱乐部特殊联络部，杨树浦兴荣丰纱厂掩护下之隐匿性极强的监听指挥部，公共租界内几处关键安全屋地址！

    还有南田洋子手中掌控的「华籍线人头目」陈九龄，「日籍情报分析核心」菊池信夫等数名重要骨干的名单与基本资料。

    沪市新任的军统站长陈恭澍提议，对名单上目标进行毁灭性打击，造成特高课在沪情报网络的瘫痪性损失。

    而鹧鸪也表示，计划成功后，梅机关可「不慎」泄露部分戴星邴在兰机关遭受酷刑但尚未吐出的「零散消息」，以及未来在特定区域对军统的某些行动「视而不见」的模糊空间。

    戴老板的手指在名单上那几个特高课关键人物的名字上缓缓划过。

    眼眸中闪过一丝奇怪的表情。

    以他的聪明才智，自然一眼就看出这是日伪内斗下的借刀杀人。

    但若能一举摧毁特高课在沪的精锐情报力量，对军统将是巨大打击日寇的胜利！即使陷阱，也有其价值。

    「通知陈恭澍，」戴老板的声音冰冷刺骨，如同淬毒的匕首，「这份名单上的头，一颗都不能留！行动代号【刀锋】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命令很快传达到军统沪市站。

    陈恭澍从湖南临澧班挑选出来最精锐的特工小组，此时，如同地狱中放出的饿狼，在收到命令后的短短36小时内就精确锁定了多个情报之中提示的重要目标。

    他们甚至利用梅机关通过隐秘渠道提供的特高课内部轮值暗号，行动组在陈志华带领下渗透到了严密防守的区域。

    民国三十八年。

    即1939年7月中旬，为了提高抗战热情，树立正面形象，军统沪市站站长陈恭澍亲自带队，执行【刀锋计划】。

    七月十六日晚，虹口日本俱乐部：夜半时分，俱乐部内觥筹交错，表面是高级军官的社交场合，深处却进行著情报交接。

    突然，俱乐部灯光全灭……

    下一刻，惨叫声，短促而激烈的枪声，玻璃破碎声被淹没在刻意制造的停电事故噪音下。

    当灯光恢复，特高课驻点负责人菊池信夫已经倒毙在贵宾室的血泊中，随身携带的加密本和重要文件不翼而飞。

    同一时刻，杨树浦纱厂秘密监听站：看似正常的夜班工人中，混入了几个陌生的面孔。

    他们按照地图上的指示，进入纱厂后，沿著内部通道扑向了纱厂后方的废弃仓库，

    如信息提示的那般，这里果然有多名暗桩潜伏，

    对比照情报上留下的位置示警图，在组长陈志华带领下，众人迅速散开，并且，在同一时间发动突袭计划！

    几声闷响后，暗桩全部解决，紧接著，几人冲入监听中心，一阵乱枪齐射，将负责监听的核心技术人员和守卫击毙在复杂的仪器前，顺便将这些监听设备一并摧毁。

    这还没完，公共租界某安全屋，伪装成巡捕查房的小组迅速制服守卫，特高课头号华籍线人「九爷」陈九龄在试图引爆手雷同归于尽时被狙击手一枪爆头。

    陈九龄被击杀之后，霞飞路上埋伏的行动以小组也开始了任务，

    霞飞坊，「云裳」裁缝铺后屋！

    林曼丽，她是裁缝铺的老板娘，表面是为法国人服务的时尚裁缝，实际是为特高课服务的高级女间谍。

    利用社交圈窃取法租界政商情报，更参与策划了对多名法籍亲华人士的监视与绑架。  

    陈恭澍安排两名女性行动员伪装成阔太「定制旗袍」，将林曼丽引入光线较暗的里间「量体」。

    在皮尺绕过脖颈的瞬间，女特工抽出藏在手表里冰冷的钢丝，骤然绞紧！

    林曼丽徒劳地挣扎，一分钟后，身体软倒。

    「裁缝助手」迅速清理现场，只留下一张写有「锄奸」二字的油印纸条，钉在绸缎上！

    杨树浦，汇山码头附近，「金宝记」米行仓库……

    此行目标为，赵金宝，米行老板，特高课安插在码头工人中的关键耳目。

    控制工运，监视码头进出货物与人员，向特高课提供了大量关于地下党及爱国学生活动的情报。

    这个人比较难缠，情报科收到消息，利用米行当晚进「新米」的时机，特别派了一组行动员混入卸货工人中。

    仓库内昏暗的煤油灯下，赵金宝正呵斥工人清点。

    一名行动员「失手」打翻米袋，白花花的大米倾泻而下引起混乱。

    在赵金宝低头咒骂查看的瞬间，另一人从背后用冷锻的三棱刮刀刺入后心。

    尸体被迅速拖入空的米袋垛深处。

    闸北，某石库门弄堂深处……

    周崇信，原军统外围人员，两个月前秘密叛变投向特高课，出卖了沪西区一个联络点，导致三名军统人员被捕并惨死极司菲尔路76号。

    对于周崇信，这是纯粹的惩罚性清除！

    一组行动员以雷霆之势砸开房门。周崇信自知必死，想拉响藏在桌下的炸药包同归于尽。

    但在手摸向拉索的前一秒，冲锋鎗近距离喷射出的火舌将他打得如同破布袋般撞上墙壁。

    整个房间被打得一片狼藉，染血的墙上被用匕首刻上「叛国者死」四个大字。

    前几个任务完成的非常顺利。

    只是，在对付南田洋子的时候，还是出了意外！

    根据情报，南田居住的是日侨区一栋精装公寓，平常没有人守卫！

    但行动以后才发现，公寓门口竟然无端端出现了许多特高课精锐。

    四人行动小组被负责外层警戒的数名特高课精锐被当场击毙，公寓玻璃被打得粉碎。

    陈恭澍得知行动结果以后表现的很平静……

    这份晴气庆胤提供的绝密档案里，掺杂著特高课核心日籍骨干，战略价值极高的华籍线人头目，甚至包括个别对梅机关存在潜在威胁的投诚者。

    那个在七十六号担任高职的万天木！

    杀不了南田，陈恭澍将最后的目标对准了万天木！

    只要能处决这个叛徒，那也是一件大功，至少戴老板会很高兴……

    梅机关内，晴气庆胤不断收到鹧鸪传来的好消息，军统的暗杀行动非常顺利，

    「刀锋」计划名单上的名字，基本上都已经被军统特工干掉了。

    这上面的名字本质上都是特高课在南田洋子和和知鹰二领导下构建的「高效情报网络」。

    他们或许不是高层，但每一个都是支撑起特高课在上海滩情报机器稳定运行的精密「齿轮」和「血管」。

    晴气庆胤提供这些名字时，就是希望军统打掉这些人，这样一来，特高课对沪市的控制力将从微观层面直接受到毁灭性打击，情报网络运转会瞬间变得迟滞、混乱。

    再者，和知鹰二初来乍到，严重依赖南田构建的这个成熟网络。

    网络在眼皮底下被军统重挫，也能直接证明了他的「掌控」存在巨大漏洞，将动摇东京大本营对其能力的信任。

    本土的支持无论对于和知鹰二还是晴气庆胤都很重要，

    既然是权力之争，自然是多狠的手都能下的去。

    更何况，杀的又不是日本人，都是一些华籍线人和叛徒，

    这些特高课网阔的棋子本身可能对梅机关未来扶植汪伪政权后的权力格局构成竞争或威胁，借军统之手清除，一举两得。

    而最重要的是，特高课必须花费巨大精力去重建网络，追查「内鬼」，安抚惊恐的线人、应对来自东京的责难。

    这将极大分散和知鹰二针对梅机关的精力。

    而对于军统而言，这份名单虽然明知是日方内斗的「毒饵」，但其价值无可估量.

    兴元斋，其实是特一课设立在日侨区的一处秘密联络点，经常用作与线人只见碰头。

    月影婆娑，纸门紧闭，白川纸灯笼的光晕从上方流泻而下，将南田洋子跟中村正雄笼罩在一种清冷又紧张的氛围里。

    南田洋子跪坐如松，特高课制服的棱角都透著一股刻板的冷硬。

    在她旁边，华北方面军第一军筱冢义男中将的臂膀——参谋长中村正雄少将，

    他的眉头紧锁，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咚咚咚，清脆的敲门声你响起，中村朝南田缓缓点了点头，南田识趣的起身，上前拉开大门，

    门口站著的正是千里迢迢，从华北赶来的兰机关机关长，和知鹰二，

    「和知大佐，快请进，」南田微微躬身，邀请和知鹰二进来坐下，

    和知鹰二也不客气，坐到两人对面，

    中村看来一眼和知鹰二，他并未动面前那杯冒著丝丝热气的绿茶，眼神如沉寂的寒潭，望向和知：「和知君，阁下提供的内部报告我反复研读过三遍。」  

    「漏洞百出的后勤运输报告、莫名消失的钢材和药品记录、凭空蒸发再未现身的燃料清单……桩桩件件，白纸黑字，有照片，有证言，指向性已经足够清晰。」

    「这已经是拔出匕首，抵在对方心口了。为何不动手？为何偏偏要将刀刃，转向梅机关？」

    书斋内只有浓重的呼吸声，空气被中村正雄那句责问拉扯得更紧，白川纸灯笼柔和的光线抚过南田冷冽而紧绷的脸，也照亮中村眉宇间深壑般的沟壑。

    和知鹰二没有立刻争辩，只是探手入怀，下一刻，一道重物落在薄薄的榻榻米上，发出一声沉郁的闷响。

    声音不重，却足以让另外两人的目光瞬间钉住那源头，一本深褐色硬皮帐簿。

    那本子旧得令人心悸，边缘磨损出粗粝的内里纤维，封皮上没有任何字迹，却弥漫著一种诡异的阴沉气息。

    南田的心毫无预兆地一沉。

    中村正雄的目光牢牢锁定在翻开的帐页上。

    一行行熟悉的番号！一串串冰冷的数字！一行蝇头小楷清清楚楚地钉在发黄的纸上：

    昭和十四年六月廿二：三吨半特种钢（标识「鹰之羽」），自南口仓库发出，由「菊丸」组接收转运。后续处置：无记录。

    昭和十四年七月七日：高标粉针剂一百五十箱（原厂封签编码「T-ZK17」，生产批号1940-A），北满药库第三仓调出凭证号：TZ-887。

    接收方：「商社同仁会」小林签收。

    运途记录：天津港装船「北斗丸」。

    「这是什么？」中村的脸色开始变的异常难看，

    「你们不是一直想查清楚物资线路吗？」和知鹰二缓缓说道：「你们真以为凭借运输部的那些军列能在短时间内运输那么多物资到华北，」

    「大错特错，除了军列，还有运输船，也就是说，走私的不仅仅是陆运课，就连海军也参与其中，」

    「想要把他们连根拔起，那就不能盯著防御最强的运输部打，要想办法先把他的防御击垮。」

    南田顿时醒悟过来：「和知大佐的意思是梅机关？」

    「没错，运输部，后勤部，梅机关，七十六号，金陵特工总部，这些机构都存在问题，」

    「坦白说，这份工作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希望中村阁下能够支持我的决定，」

    中村朝南田微笑道：「南田课长，看到没有，这就叫专业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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