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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藏昆仑


藏真并未施展任何惊天动地的神通,而是双手合十,低眉垂目,口中诵念起音节古朴的经文。

何准与石雪儿对视了一眼,暗暗点头,知道这是近百年来藏真在异界黄泉又做参悟的收获。听这经文,节奏的起伏中,带了一种独属黄泉的净化归流之意。

真视舍利在藏真体内缓缓游走,直至从头顶处浮现出来,散发如水月清辉般柔和温润的光芒,徐徐洒向那诡谲的“多眼蛇体”。

在舍利清辉的照耀下,旁人虽不能尽窥其妙,却也能隐约“看”到,那连接着无数“眼睛”与核心本体的无形力场,以及那些正向四面八方传递混乱信息的丝线,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边,显露出了模糊的轮廓。

藏真食指与拇指轻捻,如同拈花,又似掐断了一根无形的丝线。紧接着,他手指轻弹,如拂尘埃,凌空点向那几处最为纠缠、波动最为剧烈的“关联节点”。

奇妙的变化随之发生。

那无数只蕴含着各种情绪、不断眨动、传递信息的“眼睛”,像是骤然失去了信号源的屏幕,瞬间凝固、黯淡下来。眼中的讥诮、冷漠、怒意、睡意尽数消散,只留下一片空洞的灰暗。它们依旧存在,但已不再是“活”的眼睛,而更像是一颗颗镶嵌在椭球体上的、毫无生气的琉璃珠子。

整个“蛇体”的变幻蠕动也随之停止,仿佛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半空。那些原本抽搐鼓荡的灵络,也平息下来,不再传递任何波动。

申脉核心并未被破坏,但它最重要的“灵觉”功能,已然被暂时“静默”  了。

藏真收势,颔首道:“此乃‘止念断缘’之法,暂息其妄动之机。然根未除,终非长久之计。”

石雪儿眼中闪过明悟的光芒,赞道:“前辈此法精妙!并非强行改变其结构,而是暂时拆解了支撑其功能的‘因果关系’,相当于拔掉了它的电源线。核心硬件完好无损,待我们完成后续修复,再来此处‘重新接线’即可。”

何准闻言大笑:“妙极!原来是给它打了个禅机补丁,先让它‘当机’一会儿。事不宜迟,我们速去下一处!”

当下查了最近的一处昆仑核心,却是在申脉的上方,已完全脱离了足印深坑。

氐谣道:“那昆仑核心,乃是镇住整个封印的所在,是以娲母将其隐去,以防坏了封印根基,怕是连寂灭规则也无法侵入其内,想必无需修复,不如先往三阴交,然后再去往涌泉查看。”

何准看了一眼石雪儿。

石雪儿也皱了一下眉头,对氐谣道:“姐姐,这数千年来,昆仑核心可曾出过问题,又是如何维护的?”

氐谣道:“封印已存在了数万年之久,我族中也有例行维护之规,每过三百年,五十年一小检,三百年一大检。那昆仑核心上一次大检还是在二百年前,并未出过问题。”

石雪儿摇头道:“总是不放心,反正不远,还是去看上一眼。”

当下何准催动烛龙舟,向上升去。行了一时,到了氐谣指点的方位,却是空无一物。

氐谣道:“便是这里了。何兄,且将我族人唤至此处,也好安排仪轨,这将这核心显形。”

何准见过这些氐人,知道他们有许多还是脱胎境界,不能飞行,便用天工笔画出一片白云,才将这一千氐人挪移出画界,置于云上。

这些原本还在帐篷前恢复身体,转眼前便出现在朵朵白云之上,一时惊诧莫明,有些甚至叫出声来,待看到氐谣与氐敖,这才安静下来。

只有氐小槎一人先前因遇到何准,未曾受伤,尚自精神十足。她四下看了一看,忽然说道:“这天上的云朵,怎能站人,怕要掉下去吧!”

话音一落,原本稳稳托住这些氐人的云朵忽然便失了稳固,足有三百余人,直接从天上摔了下来,一时人落如雨,惊呼声此起彼伏!

何准苦笑着摇头,挥笔画出一阵狂风,将这些落下之人吹回云朵之上,又增添了几笔,将这些云朵加固,这才回头对那少女道:“小槎,莫要多说。”

氐小槎这言出法随的古怪天赋,连何准见了也要头疼。

氐谣与氐敖这边传下号令,安排这些族人各站其位,施展仪轨。

不久之后,这些氐人站好了位置,在氐谣的带领之下,唱起一首古曲。

杨笛野最通乐理,听了这曲子,凑到何准面前道:“何师弟,这似乎是一首祭天的曲子。”

这曲子的领唱,自然是氐谣与氐敖二人。听那声音,一个悠长而空灵,一个低沉而沧桑。一千氐人的歌声,全部与这二人的声音相和,如同在给一张巨大的画卷,涂上背景和底色。

这千名氐人的声音,带着一种独特的嗡鸣与共鸣,低沉、厚重,仿佛无数深海巨鲸在同时发出呼唤,又像是整个海洋的波涛化为了韵律。声音汇聚成一股磅礴而温和的能量洪流,不再是单纯的音波,更像是可视的、流动的古老文字。

每一个音符都仿佛凝聚着水光的精华,从他们口中吐出,化作点点微光,向上飘升。这些光点并非杂乱无章,而是随着曲调的起伏,在空中交织、盘旋,逐渐勾勒出一个巨大而复杂的蓝色光纹阵图,在那里缓缓旋转。

何准看那阵图,只觉有些眼熟,倒与当初他为召回石雪儿被夺的血脉本源,在烬的指点之下所画出的呼灵法阵有些相似。

杨笛野在旁又道:“听这歌声,似在祈愿。”

当年那呼灵法阵,便是用来向神许愿的。

氐人族的歌咏之声,在曲调的奇特转音与和鸣中,露出了一种与空间本身共鸣、祈求隐秘之物显现之意,温柔地叩击着世界规则的壁垒,如同在请求那被隐藏的真相做出回应。

何准忽然心中一动,暗叫一声:“又来!”

这又来的是那咱被借出神力的感觉。足足一成的神力,忽然便被这歌声从他的体内借了出去,投入那阵图之中!

纯阳境一成的神力,能打三四个正常初神巅峰!

丁小火的符箓借我的神力,你们也借,我是你们家银行不成?

当然,这其中也有好处,那便是何准通过感知自身神力的耗用细节,对这祈愿之法,有了更新一更的感悟。

便在此时,虚空中如被人揭开了一道水幕,原本隐藏在其后的昆仑核心,终于显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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