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新老交替,老牌功勋退位,新贵上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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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州,初春。
虽已是开春时节,海岛上依旧带着几分料峭的寒意。
咸腥的海风自浩瀚的东海吹来,掠过崎岖的海岸、茂密的热带丛林。
以及那些简陋得与中原城邑无法比拟的聚居地。
最终吹拂到一座临海而建、规模不大却已是此地最为“宏伟”的木石结构宫殿——
夷王宫。
年已五十的孙权,身着简单的葛布王服。
独立于宫外一处临海的高崖之上。
他须发已然花白,昔日那碧眼紫髯的英武之姿。
如今被岁月与海岛的风霜刻上了深深的痕迹。
眉宇间凝聚着化不开的忧思与落寞。
他手中紧紧攥着一份由秘密渠道辗转送来、已然有些破损的帛书。
目光却死死地投向西方那水天一色、茫茫无际的海平面。
视线尽头,是他魂牵梦绕却又再也无法踏足的中原故土。
“刘备……到底……还是死了。”
孙权喃喃自语,声音沙哑而复杂。
仿佛卸下了一块压在心口多年的巨石。
却又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空落落的。
那帛书上,赫然写着汉中祖昭武皇帝刘备驾崩、太子刘禅继位等消息。
一阵脚步声自身后传来,同样已显老态的周胤走近。
顺着孙权的目光望了一眼那无尽的大海,低声道:
“大王,刘备既死,此人乃我等宿敌。”
“更是导致我东吴基业倾覆、我等漂泊至此之元凶之一。”
“他死了,大王……难道不该感到快慰吗?”
孙权没有回头,依旧望着西方。
良久,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茫然:
“快慰?呵……胤儿。”
“刘备是孤一生之敌,他与那李翊,联手夺我江东。”
“迫我等远遁海外,此恨滔天!”
“他死了,孤……按理确该拍手称快,浮一大白!”
“然……不知为何,孤此刻心中……竟无半分欣喜。”
“反倒……五味杂陈,怅然若失……”
周胤不解:
“大王,此是为何?”
孙权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苦涩至极的笑容。
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自建安二十五年末,我等仓皇逃离建业。”
“乘舟泛海,来到这夷州之地……”
“倏忽间,已近十载矣……”
“孤,今年也已五十了……”
“孔子云,五十而知天命。”
“可孤所知之天命,便是困守于此蛮荒之岛,眼看着……”
“光复故国,反攻中土的宏愿,年复一年。”
“非但未有寸进,反而……”
“反而如同那海上的蜃楼,愈发缥缈,愈发遥远……”
“直至……遥不可及……”
他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悲凉:
“更可悲者,我等离弃中土日久。”
“昔日的衣冠礼仪,渐被此地蛮风所染……”
“在中原士人眼中,我等恐怕……”
“早已与这夷州土人无异,成了他们口中真正的‘夷人’‘岛夷’了……”
“呵呵,江东孙氏,竟沦落至斯……”
周胤闻言,亦是神色黯然。
他环顾四周,但见海浪拍岸,丛林莽莽。
与他们记忆中那繁华似锦、文采风流的吴地相比。
此地确实太过荒凉艰苦。
随行的吴人老臣逐年凋零,新生一代虽仍习吴语,识汉字。
但生活习惯、乃至心性,都已深受本地环境影响。
对那片遥远而强大的“天朝上国”,在向往之余。
更多了几分根深蒂固的敬畏。
早已不复当年父辈们逐鹿中原的豪情。
他张了张嘴,想要安慰。
却发觉言语是如此苍白,最终只能勉强道:
“大王……不必过于灰心。”
“那刘备虽死,然继位之刘禅。”
“素闻其性懦弱,非雄主之姿。”
“假以时日,中原或有变故。”
“未必……未必没有我等重返故土之机……”
孙权惨然一笑,摇了摇头。
目光似乎能穿透千里波涛。
看到那洛阳城中正在巩固的新朝:
“刘禅懦弱?胤儿,你莫非忘了。”
“他身后站着何人?”
“李翊、诸葛亮、关羽、张飞……”
“此等阵容,纵是刘禅愚钝如猪,亦足以保他江山稳固!”
“你看那汉朝,灭魏吞吴之后,一统天下。”
“如今正是如日中天,蒸蒸日上之势!”
“即便……即便将来真如你所言,汉朝内生变乱。”
“可你看看我们……”
他伸手指向身后那片,虽然努力经营却依旧显得简陋的聚居地。
语气充满了无力感。
“就凭我夷州这弹丸之地,这区区数千之众。”
“如何反攻那拥有万里疆域、亿万生民的大汉?”
“当年随孤渡海而来的老兄弟们,十存二三。”
“余者皆已埋骨于此异乡。”
“他们的子孙,生于斯,长于斯。”
“虽知中原繁华,然骨子里,已视此地为家。”
“对那庞然大物般的故国,敬畏有加。”
“敢生歹意者,寥寥无几矣!”
他越说越是激动,亦是越感绝望:
“更何况,我夷州如今,常备之军不过五千!”
“舟船几何?不足八十!”
“且多是当年自江东带出的旧船,历经风浪,年久失修。”
“能出深海者,十不存五!”
“去岁因府库空虚,难以为继,不得已。”
“还变卖了二十艘与大食商人,换些钱粮度日……”
“以此微弱之力,图谋反攻?岂非痴人说梦?!”
然而,军力与人口的窘迫,尚非孙权最深的忧虑。
他最大的心病,在于与本地土人的关系。
正当他心绪烦乱之际,老臣张昭,虽年事已高,步履蹒跚。
却依旧强撑着病体,在侍从的搀扶下。
急匆匆走来,脸上带着愤懑与无奈。
“大王!”
张昭声音嘶哑,带着怒气。
“今日派往山中,与土人首领磋商划界、交换物资之队伍……”
“回来了……折了两人!”
孙权眉头紧锁,转过身,沉声问道:
“子布,细细道来,究竟发生何事?”
张昭喘了口气,愤然道:
“还能有何事?那帮未开化的蛮夷,又寻衅滋事!”
“非说我等伐木垦荒,破坏了他们祭祀先祖的什么‘灵石’、‘灵像’,玷污了他们的圣地!”
“我方使者据理力争,言我等并未见其所谓灵像。”
“且所伐之处,早已议定可由我等开发。”
“然彼等蛮不讲理,口出恶言,继而……”
“继而竟动起手来!!”
“土人仗着人多势众,熟悉地形,围攻我使者队伍……”
“混乱中,两名军士……被他们的竹枪毒箭……杀害了!”
“岂有此理!”
周胤闻言,勃然大怒。
血往头上涌,当即向孙权请命。
“大王!这帮蛮夷,畏威而不怀德!”
“屡屡挑衅,杀我同胞。”
“此仇不报,我等何以在夷州立足?”
“请大王允准末将,即刻点齐一千兵马,杀入山中。”
“捣其巢穴,擒其酋首,以儆效尤!”
“看谁还敢再欺我吴人!”
“不可!万万不可!”
孙权尚未开口,张昭已急忙反对。
他看向孙权,语气焦急。
“大王!冲动不得啊!”
“夷州土人,部落林立。”
“虽器械简陋,然人数众多。”
“且极其擅长山林作战,神出鬼没。”
“我等客居于此,人地生疏。”
“若贸然兴兵,即便小胜。”
“亦必结下死仇,引来各部联合反扑。”
“届时,烽火四起,我等人少力孤,如何应对?”
“只怕这最后立足之地,亦将不保啊!”
孙权抬手,制止了还想争辩的周胤。
脸上满是疲惫与无奈:
“胤儿,子布所言,方是老成谋国之见。”
“武力清剿,谈何容易?”
“即便能胜,亦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且后患无穷。”
“我等来此,是为寻一安身立命、徐图后进之基业。”
“非为与土人争一时之短长,逞匹夫之勇。”
“唯有……唯有设法安抚,示之以诚。”
“惠之以利,慢慢拉拢。”
“求个和谐共存,方是长久之计……”
“否则,内外交困,我等真成无根之萍,亡无日矣!”
他何尝不想快意恩仇?
但现实的重压,早已磨平了这位昔日吴大王的棱角。
张昭见孙权并未被愤怒冲昏头脑,心中稍安。
随即想起一事,脸上挤出一丝算是好消息的神情,禀报道:
“大王,虽有不顺,然亦非全然坏消息。”
“我等持续派出的海外探险船队,其中一支,历经艰险,九死一生……”
“终于……终于找到了古籍所载之‘亶州’!”
“亶州?!”
孙权闻言,原本晦暗的眼中,骤然迸发出一丝光亮。
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可是《史记》所载,秦始皇遣徐福率童男童女数千人,入海求仙所至之亶州?”
“时隔四百余载,竟真被孤找到了?!”
“正是!”
张昭肯定道,“然……据归来船员所述,那亶州……”
“并非传闻中仙人居住、长生不老的蓬莱仙境。”
“其地……偏僻荒凉,多山少田,气候潮湿。”
“颇类……颇类我夷州之初貌。”
孙权的兴奋之情顿时冷却了大半,脸上露出浓浓的失望之色:
“原来……亦是如此蛮荒之地……”
“唉,看来仙缘缥缈,终是难觅。”
他顿了顿,又问,“那亶州之上,可有土人聚居?形成邦国否?”
张昭回道:
“据船员探知,亶州岛上山民部落众多,纷争不断。”
“然其中势力最强者,据闻已初步统一诸部,建立一国。”
“名为……‘邪马台国’。”
“邪马台国?”
孙权觉得这名字颇为古怪,追问,“其国之主为何人?”
张昭面色有些古怪,迟疑了一下,方道:
“据闻……其王……乃是一女子。”
“名曰……卑弥呼。”
“女子为王?!”
孙权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嗤笑出声。
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与一丝轻蔑。
“让一妇人统御邦国?”
“此等蛮荒小邦,竟是如此不知礼法。”
“牝鸡司晨,何其荒谬!”
“看来这邪马台国,文明未开,尚在蒙昧之中。”
“比之夷州土人,亦强不了多少。”
张昭劝慰道:
“大王,无论如何,能发现亶州,确定其方位航线。”
“终是我等十年来,不懈发展舟师、探索海外之一大进展!”
“其地虽偏,其国虽陋。”
“然既已成国,或可交通。”
“多一条路,总多一分希望。”
孙权点了点头,深吸一口带着海腥味的空气,努力振作精神:
“……子布所言有理。”
“是孤……一时执念了。”
“传孤命令,详记前往亶州之海图航线,妥善保管。”
“日后,当设法加强与那……那邪马台国之联系。”
“虽不知其国实力底细,然既能在亶州称雄。”
“想必……亦有几分军事潜力。”
“继续派人盯着,若有契机,或可引为外援。”
“哪怕……只是牵制汉朝沿海注意,亦是好的。”
“老臣领命。”
张昭躬身应道,正欲转身下去安排,孙权却又叫住了他。
“子布,且慢。”
孙权的目光再次投向西方,声音低沉。
“中原……近来可还有别的消息?”
“尤其是……吴地故土?”
张昭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一丝更深的无奈,回禀道:
“回大王,自那逆王刘永事败被废,病死于流放途中后。”
“汉朝便往吴地派遣了新的刺史,乃是诸葛亮之门生。”
“为人精明干练,到任后大力整顿吏治。”
“加强海防,稽查私港。”
“此前……我等派往会稽、吴郡沿海,意图……掳掠些人口、物资以补充实力的船队。”
“尚未靠岸,便被汉军水师巡船发现。”
“一番交战,无功而返,还折损了两条船……”
孙权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仿佛早已料到会是如此。
他沉默了许久,才无力地挥了挥手,那动作充满了英雄末路的悲凉:
“孤……知道了。”
“你……先去忙吧。”
张昭看着孙权那萧索落寞的背影,心中亦是酸楚。
暗叹一声,默默行礼告退。
高崖之上,再次只剩下孙权一人。
海风更劲,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
花白的须发在风中凌乱飞舞。
他极目西望,那片承载着他荣耀与梦想的故土。
在视野的尽头,只剩下一条模糊的、与灰蒙蒙天空相接的细线。
中原的棋局,已然尘埃落定。
他连作为对手的资格,似乎都正在失去。
而在这蛮荒的夷州,内忧外患,前途迷茫。
光复之梦,反攻之志。
在这无情的现实与浩瀚的海洋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如同这海上的泡沫,随时可能破灭,了无痕迹。
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与绝望,将他紧紧包裹。
……
建兴元年的洛阳城,似乎更早地挣脱了先帝大丧带来的肃杀与悲戚。
新君登基,大赦天下。
又恰逢新春,尽管礼制上仍有许多禁忌。
但那股潜藏在市井巷陌间的生机与躁动,却是宫墙也阻挡不住的。
积雪初融,嫩芽初绽。
连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新朝的新鲜气息。
商铺虽未敢大肆张灯结彩,却也悄悄换上了崭新的幌子。
百姓们脸上多了几分轻松,谈论着新皇的仁德与对未来的期盼。
然而,在这片看似复苏的祥和之下。
权力的暗流与新旧势力的摩擦,却如同冰层下的河水,悄然涌动。
这一日,
已近午时,阳光难得地驱散了连日阴霾。
光禄勋刘琰,乘坐着一辆装饰颇为华贵的四轮马车。
正慢悠悠地行驶在通往其府邸的宽敞街道上。
马车帘幕低垂。
车厢内,刘琰微闭着双眼。
面色却并不舒展,眉宇间凝结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郁气。
他虽是汉室宗亲,与先帝刘备论起来算是远支族亲。
早年凭借这层关系以及在创业初期的一些微末功劳,得以位列九卿之尊。
掌管宫廷宿卫及礼仪。
看似尊荣,实则权柄有限。
如今新帝登基,大封群臣。
关、张、诸葛等家族风光无限。
连带着其门下故吏也鸡犬升天。
而他这位“老牌功臣”,却仿佛被遗忘了一般,依旧原地踏步。
甚至因与新帝关系疏远,隐隐有被边缘化的趋势。
这让他心中如何能不憋闷?
正心烦意乱间,马车猛地一顿。
伴随着车夫一声惊惶的呵斥与马匹不安的嘶鸣,骤然停了下来。
巨大的惯性让刘琰险些从座位上栽倒,更是将他满腹的愁闷瞬间点燃成了怒火!
“混账东西!如何驾的车?!”
刘琰一把掀开车帘,厉声喝问。
只见车前不远处,一名身着普通军士服、风尘仆仆的兵卒跌坐在地。
正揉着肩膀,脸上带着痛楚与惊怒之色。
显然是马车转弯时,未曾留意,撞到了这名沿街巡逻的士兵。
那车夫见惊扰了主人,又见对方只是个小小兵卒。
为了推卸责任,立刻跳下车。
指着那士兵的鼻子破口大骂:
“瞎了你的狗眼!没看见这是光禄勋刘大人的车驾吗?”
“竟敢冲撞!惊了大人车驾,你担待得起吗?”
“还不快滚开!!”
那士兵平白被撞,本就恼火。
见这车夫不仅不道歉,反而恶语相向,仗势欺人。
顿时怒火中烧,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
一把揪住车夫的衣襟,怒道:
“分明是你驾车鲁莽,撞人在先,还敢出口伤人?!”
“什么光禄勋的车驾,撞了人就不用讲理了吗?!”
说罢,抡起拳头,便朝着车夫身上招呼过去。
拳拳到肉,打得那车夫嗷嗷直叫。
刘琰在车上看得分明,见自家车夫被打。
又听那士兵言语中对“光禄勋”似乎并无多少敬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冷哼一声,对随行的几名健仆喝道:
“还愣着作甚?将这狂徒给本官拿下!”
“让他知道知道,冲撞朝廷命官车驾,是何等罪过!”
几名健仆得令,如狼似虎般扑上前去。
将那士兵与车夫分开,随即对着那士兵便是拳打脚踢。
那士兵虽奋力抵抗,但双拳难敌四手。
顿时落入下风,被打得鼻青脸肿。
刘琰见己方占了上风,这才整理了一下衣冠,缓缓踱步下车。
居高临下地看着那被打得蜷缩在地的士兵,傲然道: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的东西!”
“本官乃光禄勋刘琰!”
“今日便代你家将军,好生管教管教你这等目无尊上的丘八!”
他本以为亮出身份,对方必会惶恐求饶。
谁料,那士兵虽被打得狼狈,却猛地抬起头。
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眼中非但毫无惧色。
反而充满了讥诮与不服,他嘶声道:
“我道是谁?原来是刘琰刘大人!”
“呵,好大的官威啊!”
“可惜……你这官威,怕是摆不了多久了吧?”
士兵的话如同毒针,狠狠刺中了刘琰心中最痛处。
他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那士兵却不顾他的脸色,继续嘲讽道:
“谁不知道,新皇登基,大封群臣。”
“关家、张家、诸葛家,哪个不是风光显赫,子弟遍布朝野?”
“可您刘大人呢?”
“十年前先帝在时,您就是光禄勋。”
“这如今都换了天子了,您怎么……还是光禄勋啊?”
“啧啧,位列凌烟阁的开国功臣,混到这份上。”
“也真是……难得啊!”
“怕是先帝爷留下的那点香火情,快要烧完了吧?”
这番话,可谓字字诛心!
将刘琰倚仗宗亲身份、实则才能平庸、在新朝备受冷落的尴尬处境。
赤裸裸地揭露出来!
还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周围早已聚拢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刘琰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顶门,羞愤交加,几乎要晕厥过去。
他指着那士兵,手指颤抖,气得话都说不利索:
“你……你……你这狂徒!”
“安敢……安敢如此辱我?!”
“给我打!往死里打!撕烂他的嘴!”
盛怒之下,他竟失态地命令家仆:
“给本官……给本官朝他脸上吐口水!”
“让他知道侮辱朝廷重臣的下场!”
家仆们虽觉此举有些过分,但不敢违逆主人。
只得一边拳脚相加,一边真的有人朝那士兵脸上啐去。
那士兵遭受如此奇耻大辱,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猛地挣扎着,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
“刘琰老儿!你欺人太甚!”
“弟兄们!刘琰纵仆行凶,侮辱军士!”
“都过来啊!!”
他这一嗓子,顿时引来了不远处一同巡逻的十几名兵卒。
这些人见同伴被打得如此凄惨,还遭唾面之辱。
皆是义愤填膺,立刻冲了过来。
将刘琰的马车连同他本人,团团围住。
怒目而视,不让其离开。
“让开!你们这群丘八,想造反吗?!”
刘琰见这些底层兵卒竟敢阻拦自己,更是怒不可遏。
感觉权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几条看门狗,也敢拦本官的去路?”
“莫不是当真以为我刘琰……”
“已经虎落平阳,任由尔等欺辱了吗?!”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冲突一触即发之际。
一阵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只见一队盔甲鲜明的骑兵飞驰而来,为首一员将领。
身材魁梧,面色枣红。
目光锐利如鹰。
正是新任镇南大将军、兼领执金吾,掌管京城治安的魏延!
魏延勒住战马,目光一扫,便已大致明白发生了何事。
那名挨打的士兵如同见了救星,连滚爬爬地冲到魏延马前。
指着刘琰,悲声控诉道:
“魏将军!您要为小的做主啊!”
“光禄勋刘琰,他纵容家仆,殴打士卒。”
“还……还让人朝小的脸上吐口水!羞辱小人!”
“求将军明鉴!”
魏延闻言,那双锐利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寒光四射。
他催马缓缓近前,直到距离刘琰不过数步之遥。
才停下,上下打量了刘琰一番。
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冷笑,声音如同金铁交击:
“我道是谁,敢在洛阳街头,如此肆无忌惮,殴打本将军麾下巡城士卒……”
“原来,是九卿之一的刘大人,刘光禄啊!”
“真是……失敬,失敬!”
刘琰听出魏延话语中浓浓的讥讽之意,心中怒火更炽。
但面对这位以勇猛善战、性情骄横著称且手握实权的大将军。
他也不敢过于放肆,只得强压怒火,反唇相讥:
“魏将军不在南境镇守,或是于衙署处理军务。”
“怎有如此闲情逸致,来管这街头琐事?”
“莫非是这洛阳城的治安,已经好到让执金吾无事可做了吗?”
魏延冷哼一声,声震四野:
“非是吾欲管闲事,乃是刘大人你,打了我的人!”
“吾身为执金吾,麾下士卒受辱,岂能坐视不理?”
“今日,便是专程来向刘大人你……讨个说法!”
“讨说法?”
刘琰强作镇定,“魏将军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手下吧!”
“目无尊长,冲撞车驾,口出狂言。”
“本官替你教训一下,有何不可?”
“若非他们无礼在先,岂会自取其辱?”
“放肆!!”
魏延勃然大怒,声如雷霆。
“刘琰!你纵仆行凶,证据确凿。”
“还敢强词夺理?”
“来人!将这老儿,给我从马车上‘请’下来!”
此言一出,不仅刘琰及其家仆惊呆了。
连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和那些围住马车的士兵也都吓了一跳!
光禄勋乃是九卿高官,地位尊崇。
魏延虽是大将军兼执金吾。
但如此公然下令将一位九卿拖下马车,未免太过骇人听闻!
一名副将连忙凑近魏延,低声提醒道:
“将军,三思啊!”
“刘琰毕竟是宗室,官居九卿。”
“如此……是否太过……”
魏延却毫不理会,目光如刀。
扫过刘琰那辆华丽的马车,以及他那张因惊怒而扭曲的脸。
声音带着极度的不屑与鄙夷,朗声道:
“宗室?九卿?哼!”
“倘若他刘琰当真有真才实学,为国立下大功。”
“岂会十数年来,依旧原地踏步,止于一光禄勋?”
“尔等莫非不知,彼不过是仗着与先帝那点微末的远支宗亲关系。”
“方得跻身功臣之列,滥竽充数罢了!”
“似这等只知倚仗身份、实则酒囊饭袋、如同衣架木桶般徒具其形之辈。”
“早该剔除出朝堂,滚出京城。”
“免得玷污了我等真刀真枪、浴血奋战搏来的功名!”
他这番话,可谓刻薄至极。
将刘琰最后一点遮羞布也彻底撕碎!
刘琰听得面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浑身颤抖,几乎要吐血。
而魏延的亲兵可不管那么多,听得将军下令。
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上前去,推开试图阻拦的刘琰家仆。
粗暴地将刘琰从马车上直接拽了下来!
刘琰猝不及防,一个踉跄,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
官帽滚落,发髻散乱,官袍沾满尘土。
可谓狼狈不堪,颜面尽失!
“魏延!你……你胆大包天!”
“竟敢如此折辱朝廷命官!”
“本官……本官定要上奏陛下,参你一本!”
“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刘琰趴在地上,羞愤欲绝。
指着魏延,声音凄厉地嘶吼。
魏延端坐马上,俯视着如同丧家之犬般的刘琰,脸上毫无惧色。
反而带着一丝戏谑,
“参我?好啊!”
“本将军正要问问陛下,如今朝廷三令五申。”
“严禁奢靡之风,百官当以身作则。”
“你刘琰身为九卿,却依旧乘坐如此逾制奢华之马车。”
“招摇过市,此为其一!”
“其二,你纵仆殴打在编巡城士卒,并加以侮辱。”
“破坏军民关系,此为其二!”
“到了陛下面前,你我便好好理论理论。”
“看看到底是谁,该被治罪!”
刘琰闻言,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清醒了大半!
他这才想起,自己因为这段时间心中憋闷。
故意乘坐这辆较为华丽的马车出行,以示不满。
却忘了如今朝廷正在风头上整顿奢靡!
而且今日之事,确实是自己理亏在先……
若真闹到御前,以新帝如今倚重魏延等武将、又意图打压他们这些老牌勋贵的态势。
自己绝对讨不到好果子吃!
想到这里,他满腔的怒火顿时化作了惶恐与怯意。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捡起官帽,色厉内荏地道:
“哼!本官……本官不与你这等武夫一般见识!”
说罢,便想钻进马车,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站住!”
魏延却一声冷喝,令士兵再次拦住去路。
“刘大人,这就想走?”
“你辱我麾下士卒,难道连一句道歉都没有吗?”
刘琰猛地转身,难以置信地看着魏延:
“你……你要本官,向一个兵卒道歉?!”
这对他而言,简直是比杀了他还要难受的奇耻大辱!
“没错!”
魏延态度强硬,“今日你若不当着众人的面,向我这位弟兄赔礼道歉,便休想离开!”
就在双方再次僵持不下之时,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
原来是负责京城部分区域防务的安汉将军王平与领军将军张翼,闻讯率队赶来。
他们见是魏延与刘琰冲突,心中都是一凛。
魏延的脾气他们是知道的,而刘琰毕竟是宗室九卿。
事情闹得太大,于朝廷颜面有损。
二人连忙下马,上前劝解。
王平对魏延拱手道:
“文长将军,息怒,息怒!”
“刘大人毕竟是朝廷重臣,今日之事,想必是个误会。”
“看在同朝为官的份上,各退一步,如何?”
张翼也劝刘琰:
“刘光禄,魏将军性情刚直,您也是知道的。”
“今日之事,闹将起来,于您面上亦是不好看。”
“不如……稍作退让,大事化小?”
他们深知魏延吃软不吃硬,主要还得劝魏延。
几人好说歹说,魏延见王平、张翼给了台阶。
又见刘琰那副狼狈模样,气也出了大半。
这才冷哼一声,语气稍缓:
“既然王将军、张将军出面说和……”
“也罢!让他刘琰,给本将军赔个礼。”
“今日之事,便作罢!”
“否则,定不干休!”
王平、张翼又赶紧去劝刘琰:
“刘大人,您看……魏将军已经退了一步。”
“不过是一句道歉的话,您便服个软,此事就此揭过,如何?”
“真闹到陛下面前,对谁都不好。”
刘琰脸色变幻不定,心中屈辱万分。
但看看虎视眈眈的魏延,又想想如今的局势。
知道再僵持下去,自己只会更丢人。
他咬了咬牙,极其勉强地、几乎是咬着后槽牙。
对着魏延的方向,含糊不清地、毫无诚意地拱了拱手:
“今日……是刘某……冲动了……”
“魏将军……海涵!”
说罢,也不等魏延回应,如同躲避瘟疫一般。
迅速钻回马车,命令车夫立刻驱车离开。
连那挨打的车夫和散落的东西都顾不上了。
看着刘琰马车仓皇远去的背影,王平叹了口气,对魏延道:
“文长,今日你虽痛快。”
“然刘琰此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
“你如此折辱于他,恐怕……”
“他已怀恨在心,日后难免寻机报复于你啊。”
张翼也点头附和:“
是啊,魏将军,还需小心为上。”
魏延却是一脸不屑,望着刘琰消失的方向,嗤笑道:
“二位多虑了!”
“刘琰此等庸碌之辈,不过是靠着攀附先帝,方得窃居高位。”
“犹如朽木立于朝堂,能有何作为?”
“他若识相,夹起尾巴做人,尚可苟全。”
“若敢暗施冷箭,图谋报复……”
他眼中寒光一闪,语气森然:
“某家手中之刀,正愁许久未曾饮此等龌龊之辈之血!”
“定叫他知道,何为雷霆之怒,叫他有来无回!”
言罢,不再多言。
调转马头,率领麾下士卒,继续巡城而去。
只留下王平、张翼二人相视苦笑。
心中俱是感到,这新朝伊始的洛阳城,恐怕注定不会太平静了。
而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也在这位大将军的凛凛威风与那位九卿大人的狼狈不堪中。
感受到了权力格局变迁所带来的、最直观的冲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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