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养伤待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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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越确实是受了骗。
不久前,王越刚从雒阳回到幽州。
他在雒阳很有名气,十多年前他刚二十岁时便因剑术高强而被选为虎贲郎。
但此后的十几年里,他却一直没能更进一步,始终都只是虎贲郎……
去年王越走了史道人的门路,被聘为了刘辩的剑术教师。
他本以为从此将飞黄腾达了,却没想到刘辩对武人的态度相当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极其蔑视。
这个十来岁的皇子并不喜欢学剑,而且基本上把武人与蛮人画等号。
王越这个剑术老师也就成了边缘人,当了大半年的皇子教习,却没能和刘辩说过几句话。
刘辩更亲近的人是侍御史王允,这是举高第入朝的文化人,出自太原名门,而且是对抗宦官的先锋。
同样姓王,王允能得皇子信重,王越自然要学习一二。
王允教刘辩近贤臣,远小人——王允所谓的贤臣自然是清流名士,小人自然就是太监。
刘辩也就被教成了清流习性。
于是王越觉得,自己必须与太监保持距离,要不然这前途可能就不亮了。
但没多久,天子让蹇硕组建新军,把王越调去担任新兵教习。
于是王越赶紧自请离职,免得当了太监的部下。
但没想到,不再是虎贲郎之后,他立刻就被史道人解聘,下岗待业了。
王越很不理解……他以为这是因为自己名望不够,以至得不到提拔,便回幽州投靠族兄王政。
王政是张纯的门客,眼下已身家颇丰。
一个身怀绝技,曾在雒阳担任皇子剑术教师的人,竟然混得不如渔阳边地土豪的一个门客,这使得王越相当挫败。
他想出人头地……
若要做官,当然要有官员或名士举荐,而且单靠剑术可做不得官,剑客之名只在游侠儿眼里管用,在官场可没用。
于是王政给王越除了主意,说幽州有个地方叫西河,那地方盘踞着一个名叫刘备的祸国殃民之贼。
说此人在冀州做官时,曾欺辱名门崔家,强夺崔氏钱粮,还派兵保护张让的儿子,是妥妥的阉党……
且这刘备勾结反贼养寇自重,眼下又以颁布恶法大肆敛财,收受牛羊向奴隶人售卖军爵,着实是罪恶滔天。
张纯就曾被那刘备强迫割舍了家中矿产,还被强夺了上万仆役,甚至差点被害死……
那西河直到如今依然不入朝廷管束,宛如国中之国,整个就是个贼窝,那刘备官匪勾结黑白通吃,已是幽州士人皆痛恨的恶贼!
可此人偏又擅于邀买名声,如此作恶多端之徒,竟被很多无知愚民视为仁厚仗义之人,以至于难以举告此人!
此等乾坤颠倒黑白不分之事,实是难忍!
若是能除掉此恶贼,则必能在士林中扬名,安平崔氏必会有所回报——崔烈目前已担任司徒,若是能被辟为司徒掾,那便是飞黄腾达之路。
——王政确实一句假话都没说,刘备在不少豪族眼里就是这么个形象,一点都没夸张,崔烈的儿子崔州平被刘备胁迫也是事实。
当然,幽州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刘备干过这么多恶事……只有敌人最了解自己。
王越一听,这刘备显然是个恶贯满盈的乱臣贼子啊!
当即便表示要去那西河看看,若能找到其罪证,也好让崔烈告发此獠。
若是难找其罪证,那就寻个机会为国锄奸!
于是王政找了一群当过矿工的‘义士’,说是这些义士会配合行事,将王越带入西河,并且帮王越逃脱。
王越对自己的身手还是很有信心的,如今又有‘义士’配合,他觉得即便失手也能趁乱逃离。
可谁知道跳河之后会陷在泥里呢……
至于那个射暗箭的刺客,王越确实不知道。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个被诱骗的弃子,他以为这既是行侠仗义,又是得官之路,他也不认为族兄王政会骗他。
但实际上,他若是能杀了刘备,那暗箭就会射向他……若他能逃离西河,那就会死得无声无息。
若他被俘于西河,那剑师王越的名气也刚好用来吸引目光。
毕竟他曾是史侯之师,又是为了迎合崔烈而行刺,若不是刘备早就知道王越身份,那说不定还真会认为这是崔烈要报复自己。
其实,直到现在王越依然觉得刘备就是个乱臣贼子。
但若是乱臣贼子能饶自己一命,那也可以是明公。
若是明公能举自己为官,那也可以是恩主……这评判标准其实是很灵活的。
刘备听了王越的自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脑残不会传染吧?
这种脑子还想当官?
这王越能练出这么好的剑术,看来确实是因为“心无杂念”了。
剑术再好也没用,就算是给家里雇保镖,刘备需要的也不是剑术好的,而是能随时以身为盾挡刀挡箭的。
当然,刘备并不会杀王越。
眼下王越是有作用的,但这作用只需要他活着就行——作为谋刺的证据,指证刘备想让他指证的人。
……
几天后,‘刘备被王越刺杀以至身受重伤’的消息传开。
简雍、张飞等人开始在涿郡、广阳两郡展开大搜捕,搜捕对象当然是“刺客同党”。
刘备没有直接公开说主谋是谁……
毕竟持节之将被刺,此事非同小可,凡是可疑之人都可以先抓了再说。
温恕得知消息后赶紧去了西河医馆,离开医馆后也立刻要求涿郡上下配合抓人。
一时间整个幽州大多数官员都觉得头皮一紧。
尤其是那些和刘备有过节的……
仅仅几天便有数百人被抓,且被抓的人大多都是袁隗和张纯的门人,其中还包括一些低级官吏。
反正全都是“王越指证”的,天知道这刺杀案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参与……
同时,那些之前搞传销得了军爵但不怎么安分的不法之徒,也大多因“有嫌疑”被捕入狱。
鲜于辅等三部胡骑督各领本部人马赶往右北平,称刺客中有数十人皆是公綦稠门下,‘请’公綦稠去西河自辩。
右北平太守刘政没敢阻拦,甚至摆出了一幅不认识公綦稠的样子。
公綦稠当然觉得冤啊,他当然不会承认这事和自己有关,但他也不敢去西河‘自辩’,而是一溜烟的逃到了犷平矿山。
此人腿脚很是麻利,三千人居然都没拦得住他。
但这一逃,自然就等于坐实了嫌疑了。
三个胡骑督没有追往矿山,徐荣驻兵土垠,鲜于辅驻兵无终,王门驻兵卢龙塞,控住了右北平与辽西的紧要关隘。
顺带着也把传销业务范围拓展到了辽西,并在右北平境内就地安置胡人。
徐荣和刘政谈了笔生意,刘政以太守身份出地皮,让带回牛马之人落户于右北平,所获牛羊分给刘政一半。
但若刘政不配合,那行刺之事,刘政大小得算个合谋……
刘政当然得答应。
最容易出问题的群体将安置于右北平,涿郡和广阳便不再那么容易出乱子。
右北平地广人稀,本就是胡汉混居,也更适合用于安置胡人逃奴。
同时,西河以及太行诸贼也开始排查奸细。
左髭让各部实施保举,若无保举,或是陌生面孔,皆被抓捕为苦役。
数千人逃离了太行山,其中当然有被冤枉的,但必然也有不少心怀叵测之人。
左沅也在西河开展了大规模整顿。
西河内部倒确实没出奸细,毕竟连卞姬都认得出生面孔,其它居民其实也一样。
只是之前没有进行严格管制,对太行山的人过于松懈了,若是太行山的人被收买,那确实就很难察觉。
王越能进西河,就是被那个出自太行山的刺客带进来的。
为了杜绝此事,左沅要求出入西河必须每个人都持有西河专门的过所,西河过所需要得到西河民户与刘备军中同时签押,无过所者将不得出入。
同时,各个方向的要道都设了岗哨和巡逻队,遇到任何可疑对象都会随时查问。
外来者若要入西河办事或探亲,必须先去丈八那里办一个临时通行证,若遇到不带通行证出入西河的,一律视为奸细。
西河医馆依然对所有人开放,但进入医馆需持户籍实名挂号,核验身份后方可入内。
所有人一视同仁,无论是官是民,全都得挂号排队接受安检,算是顺带着把秩序问题一起解决了。
邹靖也在此时离开幽州去了雒阳。
邹靖是去告状的,王越被押去了雒阳作为人证。
告这个状当然是有讲究的,刘备很懂事的给了天子一个机会——刘宏想弄死谁,谁就可以是刺杀刘备的主谋。
同时这也是王越唯一的活命机会,只有天子能赦免其大逆之罪。
当然,这事不能攀扯得太过,若是非要借此攀咬袁隗,那肯定起不到效果,而且还可能得不偿失。
但刘宏是个聪明人,这种分寸他还是能把握住的。
……
与此同时,渔阳。
“你怎能让王越去行刺刘备?!你以为刘备那么好杀吗?!遣死士也就罢了……可你居然遣王越?!此乃倒持太阿授人以柄!你是被仇怨迷了心吗?!”
张举此刻正暴跳如雷的骂着张纯。
“若不杀刘备,如何解得我等困局?”
张纯辩道:“行刺之人乃太行贼,袭击西河者乃公綦稠家中矿奴,那王越乃史侯护卫……这些人皆与我等无关!”
“糊涂!此事难道是你说无关便无关的?那刘备若是死了也就罢了……可他没死!无论行刺者是否与我等无关,皆将成为刘备手中利器!”
张举更怒了:“你给了刘备如此把柄,他现在可以用被刺之事要挟所有人!”
“那刘备一心与你我作对,如今又施毒计诱得奴隶人相投,若再不动手,此消彼长之下,不也是等死吗?!待我等羊马皆绝,又如何制之?!”
张纯看起来已经有些癫狂了:“族兄,不能坐以待毙……族兄不是说要让公綦稠和刘政献矿山引刘备不防吗?之前他二人不愿舍弃财货,但现在公綦稠已被视为谋刺刘备之人,他必须与我合作!”
“让公綦稠以矿山为饵,逐矿奴暴乱,引鲜于辅等人到犷平,广阳便无人驻守……”
“族兄可引鲜卑入广阳,鲜卑也受刘备毒计所害,损失了不少奴隶牲畜,他们必会响应。”
“鲜卑入寇,丘力居便会被鲜卑夹击,他也只能与我合作!”
“如今刘备重伤,其部下又已分作几路大索幽州,又要对抗鲜卑,西河必然空虚……我趁机领军袭西河,必能一举功成!”
“只要杀了刘备,幽州无人能制鲜卑,所有人便都只能依靠我等!之前所有的损失都将重回我宗之手!这才是致胜之法!”
张纯说到此,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张举:“族兄,愚弟并非莽撞之人,行刺刘备,正是为了迫使所有人下此决心!”
张举紧紧皱着眉头,沉默了许久,闭上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也是迫我下此决心吧?”
张纯没回答,而是站起身来,取了桌案上的锦袍披在张举身上:“族兄,你是弥天之子啊,天子怎能当断不断?”
那锦袍是玄纁之色,绣有十二章纹。
桌案上还有一顶冠冕,前后白玉冕旒也各有十二道。
“既然你决心已定……那便先传信给崔司徒,请他先举告刘备诸多不法事……刘备勾结黄巾与太行贼乃事实,那勾结鲜卑入寇之人,当然也得是刘备!”
张举看着自家族弟,叹了口气:“大义之名必须有!我等并未反汉,而是替天伐罪,以讨不臣!”
……
西河医馆。
刘备这几天一直和卞姬腻在一起。
对外传了身受重伤的消息,自然是不能出门的。
而这年头不出门真就没什么娱乐项目,那就只能抓紧时间搞生产。
毕竟只是胳膊受了穿刺伤,不影响生产活动……虽然一不小心容易导致伤处疼痛,但也属于痛并快乐着。
这段时间刘备一直东奔西走没能得闲,好不容易休个病假,当然要解锁一些新姿势。
而且,两人的病房守卫严密,虽说卫队不会进来,但两人也不想让旁人听见……再加上秀娘时不时的会来查房换药,这使得两人很有些偷偷摸摸的快感。
尤其是左沅会经常来传报军情,于是就更有偷的感觉了……
“郎君,邹督军派了军驿加急传信!”
天还没亮,左沅便带着情报把自家男人从被窝里薅了出来:“司徒崔烈举告郎君养寇自重,残害(阉割)名士,售卖军爵,抄掠士族……整整十条罪状,每条都能判个死罪……”
“我竟然有这么多罪名的吗?”
刘备一边穿衣服一边打哈欠:“好像还真有……”
“郎君还有心思说笑?”
左沅一脸严肃:“崔烈如今是司徒,郎君说不定会丢官的。”
刘备嗤笑一声:“崔烈若是在廷尉任上举告我,我倒是很可能丢官。可他不愿当廷尉得罪人,非要买个司徒……那反而失了实权,光靠嘴皮子可告不倒人。”
“可郎君的名声不就被败坏了吗?”
卞姬披上衣袍,遮住有些走光的身体,从后面探出身来。
“崔烈这个司徒是从天子乳娘那里买来的,而且是在袁隗离任后以每季五百万钱的低价买的,帮天子收钱的是刘虞……现在崔烈在清流眼里就是个阉党,他举告我这么多罪状,只会让清流们以为这是阉党在迫害我,我反而会落个好名声。”
刘备一点都不担心:“天子也不可能在此时查办我,顶多派个太监过来以此为把柄要挟……天子现在是最不想让我丢官的人,我若丢了官,天子就丢了三千骑兵……说不定我还会升官呢。还有别的消息吗?”
“王门传报,说有鲜卑人正在卢龙塞北部集结……公綦稠找了鲜于辅一次,说矿奴暴动,要将矿山送给鲜于辅,但被鲜于辅拒绝了。”
左沅点头,一条条的说着:“除此之外,有许多人来询问郎君伤情,我都以伤重无法视事打发了。”
说着还朝刘备身后的卞姬瞟了一眼。
刘备点头道:“鲜卑在夏季集结,看来是有人要引鲜卑入塞,去召左髭吧,让太行山民到西河来保住他们自己的粮食。”
“郎君依然要重伤?”
左沅撇嘴劝道:“如今各部都有人招揽,郎君最好还是别伤得太久,否则难免会有不明真相的部曲被人诱骗离去。”
“若是没有确认我的死讯便会被诱骗离去,那这种部曲不要也罢。”
刘备摇头:“我要等到张纯领兵来此才能‘痊愈’。”
“可渔阳那边没什么动静,若张纯一直不来,难道郎君就一直不露面?”
左沅又瞟了卞姬一眼,这意思很明显了。
“鲜卑都在集结了,张纯若是不来,他怎么和鲜卑人交代?难道把渔阳送给鲜卑?”
刘备假装没看到左沅的眼神,但把左沅也抱到了榻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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