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也不开口，只手里拿着一张像是残疾人证的东西停在最前面的乘客旁边，伸手向他索要乞讨。

    对面的人摆手拒绝，他就沉默着走向下一位。

    林戈隐约感觉这种场景有些熟悉。

    似乎在十几二十年前，好像每个汽车站火车站都有这样的人。以残疾人聋哑人的名义在车内进行乞讨，有时候如果不给钱，他们就一直站在你面前，让你被全车人目视。

    甚至有时候耽搁久了影响发车，司机还会发脾气。他虽然骂的是那个乞讨者，但同样被掺和进来的当事人也会感到尴尬，赶紧掏出五块十块的息事宁人。

    说实话，这么搞只要不怕羞燥，一天下来还真能赚到不少钱。

    只是随着时代发展，再加上网络时代兴起人们懂的多了，这些真乞讨假乞讨的所谓残疾人也渐渐消失在人们生活当中。

    哪怕偶尔还能看到像这样的乞讨者，但大多也都是在天桥底下或者地下通道当中，并不会像这样直接上车像车匪路霸一样让人感觉嫌弃。

    于是这个时候居然能看到这种小乞讨者，林戈还是有些好奇的。

    他一时也分不清这小孩儿是真聋哑人还是伪装，只是看他还是老套路举着个塑封残疾证牌牌站在那名乘客面前不动，隐约怀疑这小孩背后肯定还有指使者或者牵头的人。

    只是林戈往车外环顾一圈，并没有看到有谁守在外面。

    而这个孩子也没有表现的特别过分，面前目标摆摆手表示拒绝或者干脆视而不见，他就转身再面向第二个人，并不执着于在每一个人身上都要讨到钱。

    然而让这倒霉孩子失望的，整辆车上或者说自从假残疾人乞讨的事迹被人所熟知开始，就没有人再相信这一套了。小孩儿得到的全部都是拒绝，整辆车已经走了快大半了，三十几个人也没有哪怕一个给他一分钱。

    眼见小孩子低着头沉默着即将走到车尾，在前面刷短视频等待发车时间的中年司机都有些看不下去，回头咳嗽一声道：“大家有想法的，稍微献一下爱心哈。这小孩儿是真的残疾人，家里也是真的困难。他爹妈在外面打工的时候离婚又各自再婚，把这小孩儿还有家里爷奶都抛弃了。然后这小孩儿是先天性的聋哑，家里爷爷奶奶也都有病躺床上不能动弹，过的不容易。本来我们公司是不准人上车乞讨的，但这小孩儿是唯一一个例外。再说人家也就只有周日的下午才会过来一下子，并不是靠这个维生骗取同情。哎！总是大家给我个面子，一块两块的钢镚啊给他一个两个；维护一下小孩儿的脸面，好歹别让人空着手下去啊。”

    这话一说，前面拒绝的几个人顿时就心软了。他们赶紧掏钱包招呼小孩儿过来，却发现小孩儿是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根本不转身，脸上总算露出感慨的神色。

    “确实啊！这年头都是手机支付，绝大多数人身上是不带钱包的。这孩子也不准备个二维码收款，连乞讨都这么不够专业。”

    林戈在心里嘀咕一声，抬头看李思语。

    李思语果然已经开始掏兜了，明明自个儿都身无分文甚至还欠了一屁股债，却还要对别人发善心。

    别人不知道，林戈却很清楚，李思语的花呗已经刷到限额了。她没好意思继续找蒋依依借钱，村子做事不够的钱都是靠花呗在支撑。这会儿买了车票之后，这姑娘身上估计就剩下钱包里那两张还是三张红票子了。但即使这样，她还是拿出一张递给刚刚走到面前的乞讨小孩儿，让这孩子抬头露出惊讶的表情。

    小孩儿没有接李思语的钱，甚至退后一步又是摆手又是摇头。

    李思语强硬的要继续塞给他，小孩儿则一步一步往后退。直到一个看不过眼的前面乘客叹一口气在背后把小孩儿拦住，李思语这才赶紧把一百块直接踹进小孩裤兜，让他傻眼一样停住脚步。

    而后有李思语打样，其他几个打算给钱的好心人也都加大面额，学着李思语的样子纷纷把钱往这孩子裤兜里塞，很快将里面装的鼓起来。

    “嘁！”

    看小孩儿今天收获颇丰，司机撇撇嘴有些羡慕。他一天跑两趟车，赚的钱还没有这小鬼乞讨一次来的多，实在让他有些不爽。

    “等一下！”

    就在小孩拼命鞠躬，环绕四周道谢，再打算离开的时候，李思语忽然站起身按住他的肩膀。

    等小孩回头有些紧张的看过来，李思语拿一张便签迅速在上面写划道：“你总这样是不行的！就算需要用钱，也得找一个合适的方法。来钱再快，学坏学懒惰就不好了。我是漳市漳河派出所的警察，你如果有需要可以联系我。我虽然不知道能帮到什么忙，但你如果真遇到困难千万记得给我打电话。”

    乱七八糟写了一堆再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想一想把咪咪的号码也留在上面，李思语这才将便签纸塞到小孩手心里。

    而听到李思语的身份，原本几个没献爱心还在那儿嘀咕的人顿时就老实了。他们就算在心里继续腹诽李思语多管闲事，这会儿也没胆子再说什么不好的话出来。

    乞讨小孩儿看完便签上的字，眼睛顿时就红了。

    林戈能够感觉到这小子心里的委屈还有羞耻，毕竟对这个年纪的正常孩子来说，乞讨应该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吧？甚至说不定或者说很大概率上他偶尔还会在乞讨时候碰到同学，碰到老师什么的，更加让他难以接受。林戈不知道这孩子为什么会选择乞讨，眼下只希望他没有不劳而获的想法，也希望他能够撑着好好过下去，同时不耽误学习。

    他下车之后，林戈发现他没有再去另一边车上讨钱，而是小心翼翼将残疾人证收起来，左右看看选择离开。

    是觉得讨够了？

    还是今天够花了？

    亦或者李思语的便签让他羞愧，打算不再干了？

    林戈不知道会是哪一种情况，也不知道中年司机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反正对他来说也就是一个偶然碰到的陌生可怜人而已，之后再遇见的机会很低，自己的命运自己负责。

    又是四个小时的车程，归途时候因为天色渐晚路上车少一些，回去漳市反倒比来时候快很多。

    只是李思语已经疲惫不堪的靠着车窗睡着了，睡的非常死。于是林戈一路也没有说到处溜达，到达服务区也依然守在李思语旁边，免得这倒霉姑娘被人占了便宜。

    就这么一路不动回到漳市，李思语是被林戈推攘醒来的。车窗外面还有一张熟悉的笑脸，不是李一铎又还能是谁？

    “你怎么来了？”

    李思语小脸红扑扑的跑下车。

    “咪咪给我的打电话，不然我还真不知道你会弄到这么晚。”

    李一铎稍微拥抱一下女朋友，感觉她这几天好像瘦了好多。

    但是对于女朋友这一趟回老家的成果，李一铎还是满意的。因为肉眼可见的，她眉心里的忧愁少了许多。有了更多亲人，也不用担心她家那几个不靠谱近亲将来欺负她的问题。

    “而且我要是不来，你这么多行李待会儿怎么拿回去？”

    一边说着，李一铎一边把行李舱的东西往后备箱里转运。他现在特别庆幸开的是辆长城坦克，换小车这么多东西还真不一定能放得下。

    “嘁！我可以喊出租车啊！”

    李思语不乐意的娇憨一声，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看到男朋友会这么高兴。总感觉这会儿心里有许多话，迫不及待要和男朋友好好分享。

    两人将行李全部放进车里，上车回家的时候李一铎嘴贱戏弄林戈，被他毫不犹豫在裤腿上勾出一个洞。

    “这猫的指甲必须得剪了。”

    李一铎挑一下眉毛，没想到林戈的指甲已经连牛仔裤都能够戳破。再算上它喜欢直接动手的性格，怕不是每个招惹它的人都要见血。

    “好像……确实长了一点？”

    林戈收了爪子回到后座，低头看看自己的前爪，发现指甲确实有些长了，以至于都收不进去肉球里面。

    一般来说猫的指甲虽然长的很快，但即使短时间不剪，也可以通过猫抓板或者扒拉沙发家具床单将它什么磨圆。只是偏偏林戈没有这种习惯，以至于这会儿它前爪指甲野蛮生长，已经又长又尖就像锋利的倒勾一样。

    这样肯定是不行的，不说伤人，就是林戈自己这会儿反应过来，也感觉走路变得有些别扭了，明明李一铎没提之前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不爽的瞪李一铎一眼，林戈决定回去了就找个地方磨一下，或者干脆让李思语帮忙剪掉重新再长算了。

    前座两人的小话还有李一铎腻猫的甜言蜜语让林戈感到不适，他干脆还没到派出所就招呼李一铎停车下去，打算去黄芪那边看一看情况。

    只是来到宠物诊所却发现黄芪不在，就连莓莓也不在屋里，看门的是那个秃顶的姓孙糟老头儿。

    他正在给一条大白熊犬拔牙，血次呼啦的让狗主人的脸色一阵变幻。而那大白熊犬似乎被麻醉了，吐出舌头躺在操作台上一动不动，旁边金属盘里放着几瓣被敲碎的犬齿。

    碎牙里面找不到尖尖，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就被弄断了。反正林戈只看到这颗牙齿里面有被虫蛀的痕迹，第一次知道原来狗也是会长蛀牙的。

    “那我从来不刷牙，会不会也得蛀牙啊？”

    林戈忽然有点慌。

    “啧！好厚的牙结石！老板，您家狗是不是吃的东西太软了？别只喂太软的狗粮，偶尔也给它吃点硬的或者让它啃啃骨头啊。既能锻炼牙齿也能把牙结石给磨掉，一举两得。”

    戴着口罩的孙老头，手套上沾着点血。他拿钢针往狗嘴唇里戳，用力撬牙结石的动作让狗主人又是担心又是害怕。她很想提醒孙老头轻一些别伤了自家宝贝，但又怕那大椎子扎到自己，只能一脸纠结的一声不吭。

    林戈看的有些惊奇，第一次知道原来兽医也会兼职牙医业务。只不过由于设备不足或者习惯性大开大合，孙老头这粗鲁劲儿确实让人看着有些害怕。

    不过这家伙好歹也是几十年的专业兽医，没多一会儿就把狗嘴里的牙结石清理的差不多了。彻底清理需要超声波设备，对动物来说这样也就差不多了。只是大白熊犬打了麻药，药效褪去之前根本动弹不得，即使治好只能由狗主人守着留在诊所里。

    “安妮牙坏了，最近只能吃软东西对吧？我用牛奶给它泡狗粮吃行不行？牛奶能补钙，这样是不是恢复的快一点？”

    狗主人还是舍不得自家宝贝吃饭太辛苦，于是再次来孙老头这边询问医嘱。

    “你不知道狗子大多乳糖不耐受，不能喝牛奶么？”

    孙老头还在洗手，闻言愣了一下。

    “但我家安妮是从法国买的进口纯血大白熊，和普通的狗狗能一样么？”

    打扮时髦的狗主人依然还要质疑。

    “那你去找个法国医生问吧。”

    孙老头摆摆手，彻底没心情再搭理它。

    回头看到林戈也是一脸便秘的表情，孙老头咧嘴笑道：“咪咪啊，来看你那几个小弟？这儿可看不着，在二楼隔离区关着呢。哦先跟你说好，死了两只。还有一只问题还是很严重，但是其他的都差不多能治好，就是得多花点时间。”

    “死了两只么？”

    林戈心里一沉。

    但终究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林戈倒也不是特别难过。而且那么多感染猫只死两只，其实已经是一个非常好的结果。如果不是自己插手，那病情严重的十几只估计一个都别想活。

    想到这里，林戈只能让自己想开一些，然后把注意力放到另一个细节上面。

    “二楼？那不是黄芪和莓莓住的地方么？”

    林戈好奇的顺着楼梯爬上去，还是第一次来到黄芪家二楼。他发现这里似乎搬走了很多东西，以至于几个房间都有些空旷。特别是有女性居住该有的一些物品，已经被全部清走。

    然后原本应该是莓莓工作房间的地方，如今已经变成一个小型隔离区。除了里面有一些单层独栋的笼子外，门口地上还放着一盆大概是石灰水的东西，似乎是给鞋底消毒使用。

    林戈想一想，没有走进去。

    他可不打算用自己的爪子尝试石灰水的腐蚀能力，也不打算将里面可能存在的猫鼻支病毒带去其他地方。尽管里面那几只可怜兮兮的小弟发觉老大过来时候的呜咽声让林戈感到心疼，但还是无奈吼一声算作安慰，然后坚决转身。

    他又转头去其他房间看了看，发现黄芪和莓莓的卧室倒是还在，不过衣柜门开着，里面衣服有些少。看样子这一对人确实是搬出去了，黄芪终究没敢伤害莓莓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如今二楼作为临时休息区再加上传染动物隔离区使用，倒是把工作区间进行了细分，确实比以前所有病猫放在一起要安全更多。

    “医生，我家安妮的腿是不是被你治坏了？它走路怎么一瘸一拐的？”

    下楼的时候，林戈又听到那个宠物狗女主人在那边找孙老头儿问话。抬头一看那只大白熊犬正像喝醉酒一样晃晃悠悠爬起来，应该是狗身上的麻药效果结束了。

    “耐心等十分钟到半个小时，它就能和以前一样又跑又跳。”

    孙老头儿的语气挺无奈的。

    “治坏了你得赔钱的哈！”

    “我就给它弄了个牙……”

    两人的对话让林戈一阵闷乐，再想想现在当个医生也是挺不容易的，总是会碰到各种奇葩病人以及其他问题。

    然后这条品相看起来确实挺不错的大白熊犬，碰到这样的主人也是倒霉。林戈甚至感觉这条倒霉狗身上的毛病都是狗主人溺出来的，哪有说让一条狗一直吃软饭的道理？

    大约又过了十几分钟的样子，大白熊犬终于从麻醉状态彻底恢复，能够顺利行走了。

    狗主人领着它离开，孙老头儿恭送完之后回头松了一口气。见林戈还逗留在大厅里，顿时无语的摇头道：“碰到这种狗主子，也不知道是那条狗的幸运还是不幸。话说你这家伙是来干嘛的？不跟你是说它们已经都没事儿了么？哦！财鱼也活下来了。虽然两只眼睛都瞎了，但好歹一条命已经保住还能再活几年。”

    “财鱼？”

    林戈愣了一下，听到两只眼睛瞎了才想起来大概是那只双眼已经烂掉的老猫的名字。话说那时候的惊悚一幕，林戈或许得很久才能忘得掉。不过它居然也活下来了，倒是让林戈高看了孙老头儿一眼。

    这家伙的医术，说不定不输给黄芪啊！或许手段粗糙了点儿，但能够救猫的医生都是好医生。

    听到各个手下都平安无事的消息，林戈松了一口气。再看孙老头儿也顺眼很多，很想一想把爪子朝孙老头儿伸过去，示意让他帮忙修整一下指甲。

    “啧！这么长了？唔……二十块吧，先给钱。”

    孙老头儿看看林戈探出来锋利如钩的猫爪子，想一想歪着头报了个价。

    “……”

    林戈无语的瞪着他，这是想钱想疯了吗？剪个指甲而已，还敢收二十块？

    当然二十块钱或许并不多，但重点是他现在已经身无分文了好不好？别说二十块了，连一块两块林戈这会儿也拿不出来。

    “剪不剪？”

    他只能恶狠狠的瞪着孙老头儿咆哮一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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