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秋月诚辞别了姬夜太太，和姬夜雪一同离开姬夜府，坐上轿车回家。

    车上，姬夜雪满是幽怨道：“你这个笨蛋，都在爷爷和母亲面前胡说八道了些什么啊？你不羞耻，我听着都羞耻死了。”

    “我没胡说八道啊。”

    秋月诚面露无辜，两手一摊，略显无奈道：“再说了，不是你允许让我说的吗？本来我都询问过你了，是你自己说没关系的。”

    “那我哪知道，你要说这么肉麻的话，我以为……”

    话到一半，姬夜雪又突然停止，不再言语。

    说到底，这还是她对秋月诚刻板印象，抱有偏见了，觉得他只会说些场面话客套一下。

    然而，他却大大出乎意料的，在她的家人面前说了那么煽情的话。

    姬夜雪甚至都有种，秋月诚这是也在向她释放好感的意思，也就是所谓的“喜欢”。

    但她不想再去当小丑了，每次秋月诚对她的态度暧昧一点，她就急不可耐的去试探、冲锋，换来的却是沉默与尴尬。

    那样的事，她不想再体会，她宁愿就抱着这一丝丝希冀，陷入幻想的美梦中。

    起码这样，她还能够对秋月诚喜欢上自己这件事，抱有希望。

    有时，她也想干脆装高冷，故意冷落秋月诚，表达下自己也是有脾气的。

    但这样做，难受的不是秋月诚，而是她。

    喜欢这种东西，不是你要怎样，它就怎样，而是它要怎样，你就怎样。

    每当她表现出风轻云淡的态度对待秋月诚，秋月诚也表现的满不在乎时，她内心就会充满郁闷与怨气。

    所谓爱之深，恨之切，爱恨是一体的，恨的越深，那爱的也就越深。

    恨，是爱的延伸，当你越伤心难过，你就会越感觉自己爱的深刻清晰。

    “那些话，我是真心实意说的，我这边也是忍着很强烈的羞耻感的啊……”

    秋月诚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而且，我想诚实的面对自己，不想再去逃避了。”

    “你……”

    姬夜雪闻言，霎时间转过头，看向秋月诚。

    她刚想询问秋月诚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又突然觉得，自己不该问。

    因为……

    秋月诚现在所流露出的神态，带着几分寥寂。

    他的目光，并没有在看向她，而是看向了窗外。

    倒映的车窗，映射出秋月诚的双眼，那双眼里所注视的景物，在极其遥远的地方。

    在这之后，两人陷入了沉默中，谁也没再开口说话。

    直到轿车驶回文京区，停靠在秋月诚所住的公寓楼下，两人方才开口，互相告别。

    从下周开始，姬夜雪能来上学的时间就变得不固定了，也许她前脚刚来，后脚就因为突发状况离开，也有可能直接一连好几天缺勤。

    “如果需要帮助的话，随时来找我吧，我会尽我所能的。”

    秋月诚在走入公寓之前，还是没能忍住，让姬夜雪摇下车窗，认真地对她许下承诺。

    人生，是一条巨大的河流，只要稍有不慎，就会迷失，被漩涡卷入其中，葬身水底。

    “如果哪一天，你在人生这条道路上迷失的话，我会伸出手拯救你，指引你的方向。”

    姬夜雪望着秋月诚走入公寓，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久久没能移开目光。

    没人能知道，现在她的内心，到底在想些什么。

    ……

    ……

    周日，下午两点。

    按照白石凛事先约好的时间，秋月诚来到了神保町公寓，再次和本体见面。

    这次，是本体主动要求和他见面，想要和他谈一谈。

    秋月诚估计，本体这是再也坐不住了，想要他来帮忙想想办法。

    本体白石凛在知道了解决办法后，也在努力去认可、接纳复制体，但无论如何，她们都没法成功。

    按照冬子的话来说就是，本体并不是真心实意想要认可、接纳复制体，所以才会一直失败。

    秋月诚这次来，也做好了准备，他现在手头上还有不少的积分，可以兑换临时的超能力来帮助本体。

    冬子所拥有的扭曲常识之力，他可以借来用用，只希望能有效吧。

    “午好。”

    “午好，秋月君。”

    在如约来到神保町的公寓后，秋月诚和复制体碰面，岛田理惠子陪同在一起，神情些许复杂。

    事情的始末，她都已经知晓，她也希望这件事能够尽早的顺利解决，这样对谁都好。

    “今天就拜托你了，秋月先生。”

    岛田理惠子低下头，语气诚挚地恳请着秋月诚，一定要将白石凛给治好。

    “先上去吧。”

    秋月诚点点头，在复制体的带领下，乘坐电梯来到二十二层，进入本体所在的住户。

    推开主室的门，依旧是一片幽暗，这次连床头柜的那盏小灯都没开，整个房间透露着一种死寂感。

    秋月诚拿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在进门的左手边墙上，找到了控制室内灯光的按钮，将灯给打开。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室内乱糟糟的，很多东西都被胡乱地扔在地上。

    像是装着蛋糕的盒子，或者说吃剩的蛋糕，还有玩偶、内衣、衣服……

    躺在室中央那张豪华公主床上的本体白石凛，穿着一身轻薄的黑色蕾丝真丝睡裙，头发乱糟糟的，脸色无神憔悴。

    她半睁着眼睛，用那双了无生气的眼眸，注视着门口的秋月诚和白石凛，连发脾气的心思都没有了。

    在这一周的时间里，她已经将脾气发泄的差不多了，现在已经彻底老实，只想赶紧解决掉发生在她身上的异变。

    “来了……啊。”

    她动了动干涩的嘴唇，发出沙哑、低沉的声音。

    与之相比，复制体所发出的声音，简直就像是天籁。

    而且她们明明有着同样的外貌，但却让人完全看不出来，她们长的一模一样。

    现在的白石凛，可以说和以前是判若两人。

    “真是可怜……”

    秋月诚带着几分怜悯意味在心里自语着，连姬夜龙隼那垂垂老矣的将死之人，气色都比白石凛好一些。

    可见，现在的白石凛究竟有多虚弱，哪怕是让她坐起身来，她都没办法做到了。

    身体变差的速度，远比她想象的要快，她本以为最后期限是在这个夏天结束的那一天，但实际上是七月末。

    也就是说，两周以后，她就会死去，所以她急了，迫切地想要秋月诚帮助她。

    她不想死，哪怕她曾经有过成千上万次想去死的念头，但真要死的时候，她又无比渴望活着。

    “秋月君，你有把握吗？”

    复制体看着气若游丝躺在床上的本体白石凛，有些紧张、不安的出声询问。

    “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但我不能确定百分百能成功，要试过才知道。”

    秋月诚轻声回应，他还是比较相信超能力的作用。

    特别是冬子所拥有的能力，那是能直接扭曲常识的，而不是白石凛这种半吊子催眠所能比较的。

    白石凛也曾试过，用催眠软件催眠自己，但不出意外的，她失败了。

    她只是嘴上认可、接纳了复制体，其实内心深处的潜意识里，还有所抗拒。

    “快点开始吧，我已经……快要忍受不了了。”

    本体白石凛蠕动着嘴唇，无神的双眸，隐隐亮起了一些光彩。

    见此，秋月诚也不再磨蹭，直接调出系统，兑换了五分钟的常识操控，对着白石凛开口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很认同作为你的复制体诞生的白石凛，并且你会将它当作你的一部分来接纳，你们是一体的。”

    “我们……是一体的。”

    白石凛喃喃自语着，眼神浮现出了一瞬间的茫然，然后又变得清明。

    而后，她看向了站在秋月诚身旁的复制体，徒然间微笑起来，轻声说道：“我认可你的存在，也想接纳你，以后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成功修改了吗……”

    秋月诚松了口气，起码超能力是起效了，他就怕现在的白石凛能够无视这种修改意识的超能力。

    但很快，他又紧张起来，因为明明他修改了白石凛的意识，却什么都没发生。

    身旁的复制体，也是一脸的不知所措，不知该作何反应。

    “失败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秋月诚内心不禁一沉。

    如果失败了的话，他似乎只能去求助冬子了。

    冬子使用常识修改的效果，和他完全不是一个档次，那是能够试图击穿系统抗性，并且是只要不取消，就永久性存在的恐怖效果。

    直到现在，父母和清水礼那边，仍然是被常识修改的状态。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五分钟的常识修改效果，很快便过去了。

    直到常识修改失效，白石凛身上也并未发生什么变化，复制体同样如此。

    “呃……”

    常识修改失效后，本体白石凛眨了眨眼睛，脸色浮现出茫然。

    过了一会儿，她的意识渐渐清醒，也注意到了，仍然站在秋月诚身边的复制体。

    那一刻，她的脸色徒然扭曲，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还在那里！赶紧给我消失去死啊！”

    “啊，啊啊！你到底还要存在多久！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了啊！”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本体白石凛彻底破防，不断地咒骂着复制体，脸色无比狰狞可怖。

    “你先冷静点，我还有办法！”

    秋月诚急忙开口，试图安抚下本体白石凛的情绪，但此刻的白石凛，已然是什么都听不进去，彻底暴走。

    这种时候，只能等到她骂累了，彻底没力气了，才能够和她对话。

    “……我们先出去吧。”

    复制体也明白该怎么应对处于暴走状态下的白石凛，直接拉起秋月诚的手，离开了主室，来到客厅。

    “唉，果然只能找冬子了吗……”

    秋月诚回头看着，歇斯底里的白石凛，不禁长叹了口气。

    他不想让冬子来使用超能力，一方面是保护冬子，不想让别人察觉到她有着超能力，另一方面是他怕冬子会依赖上这份能力所带来的便利。

    冬子的能力太恐怖了，如果不严格限制她的话，她甚至能统治整个世界！

    但眼下他也没办法，如果真的继续坐视不管的话，白石凛可就真的要死掉了。

    秋月诚是不在乎白石凛的死活，但想到自己本来可以挽救一条活生生的生命，最后却坐视不管，总觉得内心会感到不舒服。

    如果是尽力而为，他问心无愧，但他明明还有办法没常识没尝试过，那就说不上问心无愧了。

    “秋月君，恳求你救救她吧，她是因为我变成这样，如果不能救她，让她因我而死的话，我恐怕会自责到想死吧。”

    复制体白石凛不安地抓着秋月诚的衣袖，哽咽着开口央求，眼眶开始泛红，泪水在眼眸里流转着，随时都要流下。

    见此，秋月诚沉默良久，最终轻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去找冬子帮忙，拯救白石凛。

    复制体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他也只能帮一把了吧。

    对冬子和他而言，使用超能力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会有任何副作用和后果，但对白石凛来说，却是救命。

    “我不能保证最后能不能成功，但我会尝试的，一直到最后一刻，我都不会放弃。”

    秋月诚向复制体保证后，便带着她下楼，回家去找冬子。

    因为事态紧迫，岛田理惠子在了解到秋月诚是回去搬救兵后，尽自己所能的将车开到最快，而且还一路闯了不少红灯。

    被扣分、吊销驾照什么的，她已经不在乎了。

    她只想能尽快的拯救大小姐，让大小姐恢复到平常的样子。

    哪怕，是以前那幅恶劣、咄咄逼人、高高在上的模样，她也觉得分外可爱。

    现在那个躺在病床上的白石凛，不过是个身体、内心都变得畸形丑陋的怪物罢了。

    本该半小时的车程，在岛田理惠子风驰电掣的车速下，愣是缩减了一半不止。

    “冬子！”

    回到家后，秋月诚推开了家门，朝里大喊的同时，一眼便看到了在客厅里站着，穿戴整齐，俨然一副做好出门准备的冬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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