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姬夜龙隼有些怅然，果然自己这孙女，还是没能博得秋月诚的欢心吗？

    但这也不能怪姬夜雪吧，他也多少能明白，年轻人的恋爱观，和他们老一辈是不一样了。

    在他们那个年代，只要门当户对，彼此够优秀，看的对眼，便能在一起。

    至于感情……

    那都是慢慢培养的。

    彼此够优秀，那就能做到互相吸引，产生感情自然就不在话下了。

    “抱歉，爷爷。”

    姬夜雪下意识地道歉，但姬夜龙隼只是睁着浑浊的眼睛，望着她，轻轻摇头。

    “按照你自己的步调来吧，你已经长大了。”

    这是姬夜龙隼第一次认可了姬夜雪，或许是将死之人，其言也善吧。

    他已经不复往日的威严、古板，只是一位垂垂老矣的老者罢了。

    “爷爷……”

    姬夜雪惊愕地看着病床上的姬夜龙隼，内心的情绪，瞬间变得五味杂陈。

    “小雪，让爷爷静养下吧，我们出去说。”

    姬夜太太拉起姬夜雪的手，招呼着她离开病房，来到了外面的僻静之处。

    她停下脚步，语重心长地说道：“小雪，往后一段时间，你会变得很辛苦了，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

    “……嗯，放心吧，母亲，我会承担起应尽的责任。”

    姬夜雪怀着沉重的心情，点头应答，此刻就连一向保持着从容自信的她，对未来也感到了迷惘。

    以前，她对肩负起家族重任这一事从来都没有实感。

    直到此刻，她才骤然意识到，她能这么安稳地长大，不用接受外界的压力，是因为有人替她扛起了那份责任。

    “不用逞强，就像爷爷说的那样，按照你自己的步调慢慢来吧，还有母亲和你父亲在呢。”

    姬夜太太勉强地笑着，将手放在姬夜雪的肩上，轻轻搂住她，将她给抱在怀中。

    “母亲我啊，一直以来都希望你能幸福就好。”

    “但事与愿违，让你出生在这么严苛的家庭里，真是抱歉呢，没能留下什么快乐的回忆。”

    “就连你内心的想法，也一直疏忽，我这个做母亲的，还真是不称职啊。”

    情到深处，姬夜太太不禁哽咽落泪，罕见地在女儿面前流露出脆弱、感性的一面。

    姬夜雪反抱住母亲，轻轻摇了摇头，柔声说道：“没有的事，我已经很幸福了，过去是我不懂事。”

    时至今日，她已经能够理解爷爷和母亲对她的严苛教育，也明白了何为未来家主的责任。

    那是比岛国最高的山富士山还高的重任。

    她先前所取得的一切成就，在这份责任面前，确实不值一提。

    “小雪，先追求你的幸福吧，家里的事，有我和你父亲。”

    姬夜太太一边说着，一边放开了姬夜雪，目光柔和地注视着她，轻声说道：“你先回去吧，我和你爷爷还有点话要说。”

    “好的，母亲，我先回去了。”

    姬夜雪点点头，辞别了姬夜太太，离开疗养院。

    回去的路上，姬夜雪三番两次地拿出手机，点开line里面的对话框，三番两次地打上一段文字，又三番两次的删掉。

    最终，她什么也没发出去，因为她不想再露怯，也不想在一天之内，被看到两次脆弱的一面了。

    她是姬夜家未来的家主，必须要坚强起来。

    “……但是，还是想要你坚定选择我啊。”

    姬夜雪反反复复地打开和秋月诚的聊天框，看着聊天记录，怔然出神。

    ……

    ……

    时间如梭，转眼间，几天时间过去。

    这几天姬夜雪都和她那天说的一样，忙于各种事，没空来学校。

    理所当然的，轻音社暂且由秋月诚代理管理，但白石凛那边的状况也不太妙，一直没能获得本体的认可。

    就如秋月诚所想的那样，本体白石凛无法认可复制体的存在，更别提接纳了。

    那天，复制体向她说明了解决办法后，她直接暴跳如雷，狠狠的发了脾气，将复制体给大骂一通。

    自那之后，本体白石凛就让复制体不用再每天过来了，只有她主动叫复制体过来，复制体才能过来。

    “快到约好的时间了啊……”

    秋月诚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了下午一点四十七分。

    姬夜雪跟他约好了，会在周六下午两点的时候来他家接他去见姬夜龙隼。

    他回到房间，收拾了下自己，确保仪容仪表都很端正，没有一丝纰漏，方才出门，来到家楼下等待着。

    以往，姬夜雪都会提前或者是准点出现，但今天她却头一次迟到了，并且还迟到了十七分钟！

    姬夜雪摇下车窗，歉然地对着窗外伫立的秋月诚说道：“抱歉，临时突然有事，耽搁了一点时间。”

    “没事，我也没等很久。”

    秋月诚摇了摇头，拉开车门弯腰坐入轿车内，接着说道：“姬夜爷爷的身体怎么样？过去见他的话，真不会打扰到他吗？”

    按照姬夜龙隼都已经住进疗养院的情况来看，他现在的状态肯定很不妙，不然应该会待在家中，由私人医生来为他诊治。

    “身体状况是稳住了，没有恶化，但也没好转。”

    一说起这事，姬夜雪脸上就浮现出几分莫名的惆怅，忍不住地唉声叹气。

    明明，已经找遍国内有名的医师了，也花重金使用昂贵的药品，每天的医疗费用都高达上千万円，但也只是堪堪维持住当前的状态。

    也就是说，吊着一口气，让姬夜龙隼不至于死掉，但每日都要饱受病痛摧残折磨。

    “是吗……节哀。”

    秋月诚点点头，心情开始变得沉重起来，对于接下来与姬夜龙隼的会面而感到忐忑。

    在这之后，两人没再交谈下去，直到轿车驶入那所位于港区黄金地段的私人疗养院。

    他们在护士的指引下，进行一番消毒工作，然后才得以来到姬夜龙隼的病房。

    此时，姬夜龙隼刚吃过午饭，他半躺在病床上，气色倒是比前段时间刚到疗养院时要好，精神气也足了一些。

    “许久未见了，秋月桑，近来可好？”

    在看到秋月诚和姬夜雪结伴进来后，姬夜龙隼微微颔首，致以问候。

    “托爷爷您的福，很好。”

    秋月诚低头回应，接着说道：“爷爷，您近来似乎不太好啊，是太操劳了？”

    “哈哈……”

    姬夜龙隼有气无力地笑了笑，说道：“人老了，身体不行了，某一刻就垮了也正常。”

    他看的很开，对生死早就看淡，也置之度外了。

    他唯一牵挂不下的，就是姬夜家，这也是他至今还在强撑着一口气的理由。

    哪怕每日每刻，都在遭受病痛折磨，他也未曾放弃，直到确认姬夜家没有他，也能安然发展下去。

    而让姬夜家发展下去的希望，就寄托在眼前这个少年身上。

    虽然秋月诚现在并不具备统率的气度，也没有太深的计谋与城府，但他有一个谁也不能替代的作用，那就是支撑起姬夜雪。

    姬夜雪现在还不够成熟，也不够坚强，如果对她施加太多压力的话，那她一定会承受不住崩溃。

    往后，她要面对的压力，和之前所面对的压力，完全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她不仅仅是要处理外患，还要解决内忧。

    关于姬夜龙隼病倒的消息，在这几天已经不胫而走了，不仅仅是在商业或者政客里的竞争对手虎视眈眈，连同着支系家族也有了倒戈弹劾的意图。

    可以说，现在姬夜家已经是处于水深火热的处境，一颗地雷悄然埋下，只等到姬夜龙隼彻底病死时引爆。

    “……小雪，你先出去吧，让我和秋月桑单独谈一会。”

    姬夜龙隼移过目光，看向低头站在一旁的姬夜雪，轻声开口。

    接下来的话，她不适合再继续听下去了。

    “好的。”

    姬夜雪点点头，转身离开，在走到病房门口前，她忍不住地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秋月诚那挺直的背影。

    她多少能猜到，爷爷要跟秋月诚说什么了，大概就是想恳请他，作为她的支柱支撑她走下去吧。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姬夜龙隼想要拉下老脸，说服秋月诚。

    “秋月桑，坐。”

    姬夜龙隼抬起一只插满针管的枯瘦手臂，指着病床旁的看护椅，继续说道：“秋月桑，最近和小雪相处的怎么样？”

    “……还可以吧。”

    秋月诚沉默一阵后，点头回应，话语态度棱模两可，有些暧昧。

    “呵呵，还可以啊……”

    姬夜龙隼笑了起来，有些感慨万千：“没想到，经过上次一见，才不过几周时间，我就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真是世事无常啊。”

    “爷爷，别这么悲观，您会长命百岁的。”

    此刻，秋月诚也只能说些奉承的话，应付着姬夜龙隼。

    姬夜龙隼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道：“到了我这个年纪，长命百岁并不是一件好事，每天遭受病痛折磨，度日如年呐。”

    “……”

    秋月诚陷入了沉默中，也不知该作何回复了。

    “呵呵，话题扯远了。”

    姬夜龙隼又笑了一声，揭过了这个无趣的话题，转而说道：“秋月桑，我想见你的原因无他，就是想你能帮助小雪，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嗯，我明白的。”

    秋月诚点点头，答应道：“如果雪她需要我的帮助，那我一定毫不吝啬尽一份力。”

    “客套话就不用说了，我想听你的真心话。”

    姬夜龙隼摆了摆手，苍老的面容，隐隐恢复了几分威严，声音也恢复了以往的沉稳。

    “秋月桑，你知道的，我一直想撮合你和小雪，我很欣赏你，希望你能够进入姬夜家。”

    “我想要的帮助是这个，是要你作为小雪的未婚夫支撑她，而不是其他身份或者理由。”

    “这算是我最后一点心愿吧，不知秋月桑你意下如何？”

    为了能够说服秋月诚，姬夜龙隼也算是豁出去了，直接开始道德绑架他。

    秋月诚的性子比较随和，面对一位关心着家族，又垂垂老矣，时日无多的老者的请求，他真的很难忍心拒绝。

    更何况，秋月诚也并不讨厌姬夜雪，甚至最近还思考过，和她的可能性，也从各方面的角度衡量。

    但他还没法做出决策，因为他还有没解决的事。

    最起码，也要把清水礼那边的事了结，再去看待自己的感情吧。

    如果不先解决清水礼那边的事，那他内心始终像是有一根刺一样。

    “……爷爷，抱歉，恕我不能答应你的请求。”

    听到秋月诚拒绝，姬夜龙隼只是点点头，并不失望，而是很平静地接受了被拒绝的事实。

    “这种事确实勉强不来，是我说了奇怪的话了。”

    “没有的事，我很感谢爷爷您能这么器重我，只是我要辜负这份期待了。”

    “秋月桑，话别说的太满，也不用拒绝的这么干脆，做人做事还是留有几分余地比较好，不然某些时刻，可是会后悔的啊。”

    姬夜龙隼露出一缕淡淡的笑容，接着说道：“总之，小雪拜托你照顾了，要好好支撑起她啊。”

    “……”

    秋月诚没有回应姬夜龙隼的话，算是默认了吧。

    他会支撑起姬夜雪，但肯定不是未婚夫这个身份。

    这种事，对他来说还是太早了，他也不敢直接背负上姬夜雪的人生，和她绑定在一块。

    姬夜雪不是普通人，不是那种可以趁着一时兴起就表白在一起，不喜欢了厌烦了就提分手的女人。

    她的情感经历，注定只能是丧偶，而不是离异。

    秋月诚若想要下定决心背负姬夜雪的人生，那还需要更大、更深的觉悟才行。

    姬夜雪也得要更加触动到他的心弦，令他能够明白自己的心意。

    “秋月桑，和我说说，你和小雪是怎么认识的吧……”

    在这之后，姬夜龙隼从秋月诚口中，了解到了与他印象里不一样的姬夜雪。

    秋月诚的姬夜雪，是孤高、孤傲、强大的，但这只是存于表面，这些大众的标签印象，只不过是她的伪装。

    实际上，她就是个有些任性、恶劣的大小姐罢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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