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剑一路上都在猜想修行是什么感觉。

    说来无奈，除开在语文教科书与历史教科书上偶尔看过的古文片段外。

    他大部分关于修行的刻板印象都来自小说。诸如什么眉心光感，体内生出或清凉、或温热感觉，又或者什么一股氢气从头顶涌入，五脏被暖流循环包裹云云。

    实际进行观想时，御剑只感觉自己的念头在互殴！

    各种想法杂念纷至沓来，如烧着尾巴的猴子般到处乱蹿，又似脱缰狂奔的野马难以管束，简直如同脑子里有一万个自己在开辩论大会，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主张，没有谁能彻底说服所有人。

    但……

    一剑捅倒裸奔着大喊‘色色’的少年，一剑扎躺乱蹿的红屁股猴子，一剑挑翻正在狂飙的疯马。

    梦中无数次死亡又归来铸就的绝强意志挽起袖子开始干活。

    互殴是吧？杀谁不是杀呢？

    最不怕的就是互殴！

    来！战！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所有杂念都被轰下了。

    并非杀死，杂念永远会有，但这些个胆敢超出自我掌控的念头，都被御剑以精神化作刀剑钉在地上，丝毫不得动弹。

    遂，终于在脑海中勾勒出那副古老绘卷。

    《鸟兽戏画》，不，现在该叫《仙法·森罗万象》。

    这份封存于修罗之梦的观想法，所观想对象不是动物、不是神兽，也并非神佛。

    而是一人、一山、一世界。

    道法自然！

    这就是仙法！

    包罗万象之法！

    等御剑第二次睁开眼睛，就见身边堆满无数造型粗粝的金色零件，如同一条看不到边际的金色山脉，此起彼伏占据周遭所有，甚至蔓延到天上化作漂浮流动的金色河流，横贯至整片苍穹。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御剑开始漫无目的的在零件山脉间游走，同时思索自己把观想法修成个什么东西？

    随意捡起一个零件，造型看起来似是而非，好像能看出些许轮廓，仔细辨别又什么都不是。

    啾啾！

    一声熟悉的啼叫从头顶传来。

    御剑抬头，就见一只金灿灿的神鹰落在他肩上。

    与周边别的粗粝制品相比，它有些不同，具体又说不太清。

    这家伙看起来令人眼熟，但无法分辨具体是什么品种，身上具备各种各样的特征，就好像是所有鹰隼与猛禽等概念的集合。

    至于那种熟悉感……

    “啊，忘记喂鸟了。”御剑一拍脑门，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

    游隼瓦尔啾蕾，简称啾啾，两天前御剑与百合香从乌鸦群中救出的小小鸟。

    鸟这玩意一天不喂，应该饿不死吧……

    御剑心里直泛嘀咕，随即察觉到这只金光闪闪的鹰隼不同在哪里。

    它很精致，如同仔细打磨修整过的备件。

    等等！

    御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难道自己修行的观想法，需要从周围这看不到边际的零件山脉中，不断完成取件、打磨水口、精雕细节等过程，最终把它们统统组合起来，形成……形成一个世界。

    我懂了，这仙法是给胶佬准备的。

    御剑一边哭笑不得，一边随手抄起个零部件，口袋里毫不意外摸出各种妙妙工具，就地一坐，开始进行笨拙而熟练的修件工作。

    笨拙是因为这里任何行动都不需要用到肌肉，全靠想法完成，所以需要时间适应。

    由此可见观想法的修行，发生在精神世界，想来与幽界必然脱不了关系。

    熟练则是因为，御剑前世除开是个三流画家外，还是个酷爱模型的胶佬。

    尤其擅长手涂，qq签名都是摘抄自薄涂之神的祷文‘汝等必当稀释颜料，薄涂，两次’。

    “我的心，是那光能使O魔法闪耀，达到神奇的世界……”小声哼着童年看过的机器人动画主题曲，御剑开始整理思路。

    他渐渐回过味来。

    幽界乃是精神的维度，或许每个人的修行方法都不相同。

    之前听钢屋素子讲述修行概论时，御剑就生出些很有个人特色的理解。

    修行者获取意象就好比取得一个个零部件，而法相功体则是将零件彼此组合，最后得出尽善尽美的成品。

    能够充当法相雏形的特殊意象，大概就是那种完成度很高的半成品。

    所谓灵魂能够容纳的意象有限，也可以理解为家中放模型的展柜面积有限，没办法扩建就只好精打细算，当不成无限堆积者。

    另外，不同产品线间的零部件自然不通用，所以观想法多数时候不能兼修，因为规格不同的零件没法直接互换。

    至于仙法，大概就是那种自由度超高的产品线，类似30分钟·超松·任务系列或戴亚·超贵·克隆系列，突出一个全系列零部件通用。

    这时候，制约成品强度与华丽程度的，便只有当事人家中展柜的面积，及其个人能力与想象力的极限。

    其他仙法御剑暂且不知，他手里这套显然是个松鼠党发明的，对任何意象都来者不拒，宛如打怪猎必开无限道具箱mod的重度囤积癖患者。

    自己最初只看到动物，所以观想图的名字就变成《鸟兽戏画》，现在想来微妙有种被调侃的感觉。

    实际上，这幅图描绘的是一整个世界。

    当御剑意识到这点，其真实名称《仙法·森罗万象》才最终显现。

    并且，他发现这幅图中所有景象都不是独立存在，就好比那些个姿态各异的动物，它们实际全被那条蜿蜒曲折的河流彼此串联。

    至于集合各种动物特征的河流属于什么意象？

    御剑用膝盖想也能想出答案。

    力之所及便可背负万象。

    此为，森罗万象之龙。

    民间有说法‘蛇即小龙，大蛇为龙’故此龙亦可称为世界蛇。

    这是足以承载整个世界的意象。

    难以理解究竟是什么人基于什么想法，又是经历何等重重劫难才会创造出这般法门，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全部毁掉再重造一个。

    奇怪的想法越来越多，御剑却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缺乏某种关键认知，就像模型中包括的说明书，虽然那对老手来说可能不是必需，但新人无疑离不开说明书的指导。

    这套法门该如何解决灵魂承载能力有限的问题？又该如何在所持有意象不足以构成世界时，建立最基础的法相功体？

    问题有很多，答案却很少。御剑无奈叹气，如果完成观想需要处理眼前无边无际的零件，恐怕真得猴年马月才有可能修成了，就是不知自己的寿命能不能支撑到那时候。

    关键在于，他发现一件很恐怖的事，手里零件怎么打磨都没有半点变化，依旧是那副似是而非的模样，根本看不出到底属于什么东西。

    难道财团B换用超耐磨原料了吗？

    即使面对这种情况，御剑还有余裕和自己吐槽。

    然后，他开始思考问题所在。

    是方法不对吗？

    停下手头工作，御剑陷入深思。

    果然修行观想法绝不是单纯的力气活，靠无脑硬肝根本无法取得任何成果。

    虽然刚开始修行就遇到问题，但他心中仿佛有个气球在不断膨胀，那是名为快乐的情绪，即使苦恼也是幸福的苦恼。

    第一次拥有最顶级的法门，第一次发现自己有着还算够用的天赋，两件快乐的事凑在一块，区区遇到问题算什么？总比连解题资格都没有来得强一万倍！

    所以，这题怎么解……

    盯着手里全无变化的零部件，御剑与悠闲站在他肩头的鸟鸟大眼瞪小眼。

    鸟鸟一副‘我只是只鸟鸟，鸟鸟什么都不知道哦。’的表情，看的御剑生出今晚吃烧鸟的冲动。

    这时，他忽然想起自己还有意象没有固化。

    确认意象需要进行冥想，就是将灵感对内使用，感应自己灵魂上的刻痕，按照东方的叫法，又可以称之为‘入静’或‘入定’。

    但修行观想法时，也能靠冥想确认已有意象吗？

    当他冒出这个念头的瞬间，周遭零件山立刻开始滑坡坍塌，似乎有某种极其巨大的物体正从地底隆隆升起。

    是了，自己正处于精神维度，还有什么样的冥想能比这更专注于内？

    随后，御剑目瞪口呆地看到，一个身披铠甲的巨大人型雕像拔地而起，而后屹立于群山之间。

    雕像对着天空高高举起宝剑，脸上挂着灿烂到宛如笨蛋的夸张笑容，脚下踩着已死恶龙那无比庞大的尸骸，但龙眼部分却像搞笑漫画一样是个X。

    雕像可以看出原本披挂着纯白铠甲，此刻却被鲜红如火的龙之血侵染大半，仿佛正从屠龙勇者沦为下一条灭世魔龙。

    此为斩杀恶龙之英雄，拥有蕴含钢之力的救世之剑。

    御剑忽然生出明悟，这座雕像的本质，是足以成为观想法雏形的强大意象。

    但这充满中二感的超大号雕像看起来怎么有点眼熟。

    那张脸……

    那不是我的脸吗？NMD，WSM?

    御剑一拍额头，此等羞耻之物，必需销毁！立刻！马上！就现在！

    虽只是胡思乱想，但有什么东西却开始产生呼应。

    一瞬间，零件组成的山脉竟是像河流般快速涌动，而这堪比地壳运动的变故还只是个开始。

    御剑勉强在世界中心静止不动，随即却看到巨大到难以想象的阴影从高天降下，实际降下的只有一颗脑袋，龙的脑袋。

    仙法显化的森罗万象之龙自高天降下，只稍稍探首，便将屠龙英雄连带他踩着的灭世黑龙一并吞没。

    御剑怔怔看着眼前一幕。

    拥有最正统钢之力量的屠龙英雄，兼具救世勇者与灭世邪龙双重要素，本身就能构成观想法雏形的启示录级强大意象，就被这么一口闷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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