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从来都是宁静的，是阴沉的。

    但是随着裴矩的走进去，黑暗却陡然之间喧嚣了，瞬间沸腾了。

    裴矩感觉黑暗之中出现了无数的动物，种种黑暗生物都在自己的脑海之中呈现。

    地穴俱乐部的人会哪些法术，谁也不能完全的说清楚。

    不过裴矩倒是打过几次交道，有一些心得。

    其中有驱鼠，役尸，还有一种是类于鼠鸣的能力，这种能力叫出声来让人头皮发麻整个心里不得劲，如果是要施法的人，估计有打断法术的可能。

    这个是那天晚上裴矩在那个‘环卫工’身上上领教到的。

    后来面他回自己的家中后，又被人在睡梦之中召魂，再后面他在牢房之中，被一个人声音暗示，牵动情绪，引导心死。

    总共五种能力，现在裴矩感受到的则是又一种新的能力，这黑暗里出现了喧嚣，喧嚣让他的思感仿佛看到自己想象之中的黑暗生物。

    它们出现在了四周，就并且不断的逼近，那喧嚣变成了无数的低吼怪叫。

    成群的大老鼠，老鼠像猫那么大，红眼睛。

    灰斑纹的猞猁露着尖牙，盯着自己的脖子，又有镇墓兽从黑暗之中一步步的逼近。

    更有一些，长着尾巴的人，像是猴子，却又全身没有毛，有着猴子一样的脸，手的爪子像是鹰一样，又有地上爬行的剧毒的蛇，立起半身，颈脖之下的花纹居然是人脸的。

    种种诡异的东西，从黑暗之中爬出来，它们像是来自于某个地窟深处，更像是从裴矩的心灵深处往外钻，要吃掉他的自主意识。

    裴矩侧身，开步，落桩，躬身。

    左手执剑压于腰腹处，他右手握剑柄。

    而他的眼睛已经闭上了。

    闭眼的这一刹那，他的心便已经沉入了内心深处。

    “锵！”

    剑出鞘，一道寒光划裴矩面前的黑暗，黑暗像是被割裂。

    这一剑起于心灵深处，既杀他自己心中之鬼，又破外在之法。

    很多法术都是勾起人心中念头，从而衍生出无尽魔幻，绵绵不尽，深附骨髓，最终化虚为实，啃骨吸髓，吞噬灵魂，让人衰败。

    而裴矩对于杀鬼剑法，却早已经有了新的理解，他不知道当年爸爸总结出这一套剑法的初衷有没有要杀自己心中鬼的想法，或许有，或许没有，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这一剑起于心，既杀心中鬼，亦杀外面的鬼。

    一剑破鬼域。

    黑暗的巷子瞬间静悄悄了，那些黑暗之中的怪兽都消失了，一切的幻象都被一剑杀灭。

    裴矩起身，朝黑暗的巷子深处说道：“你们一次次的来找我，怎么，现在我来了，有什么话要说吗？”

    黑暗之中，之前那一个骂他的声音带着震惊和不可思的说道：“你，这是什么能力？什么法术？”

    裴矩不由得想到那五年的时间之中，当自己心中浓郁，犯病的时候，被师姐带到山中幽深的山洞，和一些阴森废弃的古楼，那些一看就不知其深几何，不知黑暗之中会有什么古怪生物，感觉会有着一切自己想象的恐怖存在的地方。

    在那里练习杀鬼剑法。

    师姐说，杀鬼剑法的最精髓的地方不在于杀外在的鬼，而是杀自己心中鬼，面对这一片黑暗，如果能够杀到自己不再害怕，那这剑法就算是真正的登堂入室了。

    他每隔一段时间，就得去面对恐怖幽深未知的黑暗，一练就是很多天。

    直到他明白，杀鬼其实杀的是自己心中鬼，能够杀得了心中鬼，那杀身外鬼反而变得容易了。

    杀鬼，又是杀恐惧，杀妄念，杀心障。

    师姐说，只有剥除了心神上附着的阴魔，方能够元神清明，返照虚空。

    “这是杀鬼拔剑式。”裴矩开口说话，一步步的往前走：“你们这些躲在黑暗里的魑魅魍魉，让我有点烦了。”

    “得了一式剑法就目中无人，黑暗可以埋藏一切，要杀你不仅是你那天晚上坏了我们的事，而是你的名字在幽洞的深处出现了，从来没有人可以在被幽洞惦念之后活过三年，今天可以放你回去，但你终将和我们一道，前往幽洞的最深处朝拜。”

    这个声音从黑暗之中传来，有些飘忽不定，让人无法捉摸声音从哪里传来的。

    “莫名其妙。”裴矩冷冷的说完，手中的剑挽出了一个剑花，一个背剑挽花，转正手，在虚空里划过，剑发出轻吟声，他这一剑像是划过了一层轻纱，将黑暗的黑纱给划破了，然后在他的眼中，便出现了几道人影。

    他们分别是站在巷子的角落，攀附在巷子的墙壁上，又有半个身子躲在土里。

    巷子前后各一个，墙壁两边各攀附着一人，地底藏着两人。

    总共六个人。

    此时全都显露在了裴矩的视线之中。

    他看这些人，没有一个像是正常人，都浑身脏兮兮的，像是在地下不知道躺过多久一样，浑身土气，散发着一股腐臭味。

    裴矩没有说话，在他一剑划破遮盖他们的黑暗纱幕之后，他们像是一下子暴露在阳光之下了一样，变的有些惊慌。

    但是更让他们感到惊慌的是有剑光闪烁而动。

    明明刚刚还站在那里的裴矩，突然一个跨步，剑光在黑暗之中刺出一条明亮的白线，白线朝下坠落，像是一颗坠落的白色流星，那是离他最近的人，有半身在地下，想悄悄的从地下偷袭，要将裴矩拖入地下去。

    然而地下的那人面对着落下的剑光，想要钻回地底去，却发现自己钻地的速度太慢了，才刚刚朝地下沉去一点点，便已经被一剑刺在眉心，他的世界，被剑光冲破了。

    在裴矩身后地下的那个人，想要钻入地底躲起来，然而站在巷子尾部的那一个人，突然开口说了一通怪话。

    这话像是某个小众的方言，根本就听不懂，又像是某一种特别的语言，带着某种魔力。

    其他看到裴矩一步跨步便杀了一人有些惊慌，然而在这个人声音一出之后，他们的惊慌立即消失了，反而一下子就变的凶戾了起来。

    两个挂在墙壁上的人，突然举手朝着裴矩一点，裴矩四周的黑暗便像是化为了一片无形的泥沼。

    这种感觉他体会过，五年前在那个神庙的世界之中就体会过。

    只是这一次是两人一起用这个能力，他感觉自己快速的朝着黑暗的深处陷去。

    然而尽管这一次是两个人一起朝他施展这种能力，他却没有当年那么强烈的感觉。

    只见他手中的剑收起，如两个环抱一样，朝外面一挥，那一股束缚并让人沉陷于黑暗的感觉顿时消失了，然而这时，地上却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他手中的剑朝地下一刺，有血从剑刺入的口子快速的冒了出来。

    挂在墙壁上的两个人又惊慌了，裴矩的却已经动了，他一跃而上左边的墙壁，手中的剑顺势划过墙壁上的人，其人坠落大地。

    随之脚在墙壁上一蹬，又朝着右边墙壁跃去，身如大雁一样。

    墙壁上的人手脚并用的在墙壁上飞快的爬行，而裴矩同样在墙壁上奔行，只几步便已经追上了，一剑刺落入其后颈，这个立即发出惨叫的从墙壁上坠落。

    他并没有停，而是往刚刚那巷子深处站立的那个人那里扑去。

    身在空中，像是大雁滑翔一样，一剑刺落半条小巷子，然而那一个站在那里的人突然之间像是疯了一样，迎着天空刺落的剑光跳起来。

    那个人抬头的一瞬间，裴矩已经知道这不是一个人，而是长了毛的僵尸。

    僵尸发出一声巨吼，往身在天空扑去，然而那一道刺落剑光陡然变快，变道，变的灵动，绕过僵尸的两手，刺在对方的眉心，而他身体在空中灵动的转折避开了僵尸的双手。

    裴矩落地，剑已经归鞘，而身后僵尸才扑落在地。

    他回头朝着巷子口看去，那里原本站着的那个人已经不见了，他明白，到底还是被迷惑了，这里面的这个是假的，是对方控制着的毛僵，而对方本人则是站在巷子口。

    他一个跨步，人在墙壁上连蹬几步，直上巷子边上的屋顶。

    从这里往下看，这里居然仍然是一个城中村，四周是高楼，有些高楼还有窗户有光洒出来，远远的看去，就像是黑暗的世界，给光明开了一扇窗，让外面的人可以窥视这里。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金峰月的电话。

    没有多久，天上飞下来一只猫头鹰，那猫头鹰在朝着裴矩所在对面的屋顶落下，还没有落下之时，猫头鹰身上爆起一团烟雾，烟雾之中一个人落在屋顶横梁上。

    这个人身上穿的衣服像是鸟的羽毛编织而成的，光着一双脚，脚指很长，勾扣屋顶，他的眼睛像是猫头鹰的眼睛，注视着裴矩。

    裴矩认出了他，这个人居然就是当年自己和夜幽若遇袭之时出现的那个巡夜猫头鹰，这么多年来了，他居然还在巡夜。

    只是每一次他都来的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哪里睡觉。

    “你是裴矩？”那猫头鹰所化的男子问道。

    裴矩微微的点了点头。

    “我是不是见过你？”猫头鹰所化的男子再一次的问道。

    裴矩依然是点了头。

    “是金峰月通知我来的，我叫刘翔宇，你以后可以直接通知我，这样的话，就不需要中间人来传话，我也不会在考核之中被评低分了。”

    裴矩不知道他的考核是按什么评的，或者是因为他巡夜没有提前看到一些事件在发生，所以才会评价不高。

    “好。”正常情况下，裴矩虽然话少了，但从来不是一个喜欢让人为难的人。

    就在这时，这个刘翔宇突然轻‘咦’一声，朝着另一条巷子跃下去，他双臂展开，双脚一勾的跃下去，依然像是鸟儿一样的跃下去，他的周身生出一股风，将他托起。

    在风中他，滑落到一个屋子的门，然后从门缝里往屋子里看去。

    裴矩也从一个屋顶跃到一个屋顶，在这个巷子里落下。

    那刘翔宇立即说道：“这里面的情况是我先发现的。”

    “嗯。”裴矩点了一下头，对方笑着说道：“哈哈，不要怪我太敏感了，你是不知道，五年前，我巡夜的那一个片区，出现凶杀事件，而我没能够第一时间发现，被上面处分，到现在都还在将功补过。”

    裴矩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自己和夜幽若那时发生的那一次。

    他说完，也不等裴矩回答，不知道怎么伸手拨弄了几下，这门的锁居然从里面开了，他推开门，却又快速的往后面闪躲了一下，这显然是预防里面是否有未料到的危险袭击。

    这时，裴矩也听到了里面似乎有一个什么声音。

    那个声音模模糊糊从黑暗之中传来。

    像是咬牙切齿的声音，黑暗里面没有光亮。

    却见这个刘翔宇突然举起手在自己的眉心前，手指缓缓的握紧，同时嘴里念动着一句话：“光在我手，光在我手，光在我手。”

    在将要握紧的那一刹那，猛的一用力，用力握紧，随之裴矩便看到他的指缝之中似有光透出来。

    在这一刹那，他朝着屋里一扔，像是扔石头，又像是扔炸弹一样，一团光脱手而飞出，在屋里炸开。

    光亮无声，却耀眼刺眼，尤其是这黑暗中，即使也将头侧到一边。

    那光在闪耀了一下之后，并没有散去，而是充溢着整个屋子，两个人相继进入其中，映入裴矩眼中的是地上的四个大洞。

    洞的四周都堆满了土，而裴矩看地上的洞居然都弥漫着一团幽暗气息。

    在中间靠里面的洞里，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人蜷缩在那里，那人浑身颤抖着。

    看清楚了这些情况之后，裴矩也清楚的感觉，除了有一股神秘的气息外，并没有其他的东西。

    这时，刘翔宇一步跨过去，伏下身，将那洞中的人抓了起来。

    这个人居然被他一只手就提了出来。

    裴矩看到了，这是一个看上去很瘦小，头发已经乱糟糟的女子，衣服上面满是土。

    “你看我找到了一个什么，一只小地鼠，我立功了，我可以肯定，这里就是这里地鼠们联络中心。”

    刘翔宇高兴的说道，而裴矩看着这一幕，他清晰的看到女子的牙齿打颤，那咯咯的声音就是她牙齿撞牙齿发出来的。

    “你说他们为什么非要在这附近伏击我呢？”裴矩突然开口问道。

    “谁知道呢，这些地鼠们的脑子都坏了，有时候胆子比老鼠还小，又有时候像是会脑抽一样，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刘翔宇高兴的说道。

    裴矩转了转，看到其中一个洞中有一些纸条，他捡起来看，其中有一个纸鹤上面写着，要杀自己的字眼，不由的沉思起来。

    又将其他的一些纸条捡起来看，大多数的纸条里面的内容，都有一种一年级小学生造句的感觉，但是其中有一条，却让他心生一种怪异的感觉。

    “那些喜欢照镜子的人说，要找一个干净的人做试验……”

    裴矩思索了一下，突然头皮一麻，他想起了一件事，或者说是想到了一个人，又或者说那不是一个人。

    在裴氏斩诡剑堂，他曾有被人窥视的感觉，后面他在二楼的时候，又看到了一道从外面探头看自己的人，虽然只是看到眉眼，当时却给他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怪异感。

    现在他想起来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是看到了他自己的感觉，而且是五年前的自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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