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晨祷时，索菲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目光游离，心不在焉，没有一点注意力集中在眼前。

    而在经堂里，像她这样的修女不在少数，至少有十几个。

    等晨祷结束，索菲仍坐在原处发呆，两个修女从她身后走过，口中低声议论着。

    “早早就放出风声，没想到居然取消了……我还想着修行三年了，终于能回卢蒂亚一趟了呢……跟我住一起的珀西小姐，听到这个消息足足哭了一晚上。”

    “毕竟圣女殿下的身体……”

    “可圣女殿下不是让埃里克殿下代她回去吗，是埃里克殿下取消了行程。”

    “有这回事？你都是从哪里听说的……靠谱吗？”

    靠谱。

    索菲默默想道，因为她听说的也是这样——从准圣女殿下那里听说的。

    在经堂里坐了一会儿，不用去神学院上课，埃里克也没来找她，索菲随便吃了点东西就返回自己的房间，趴在床上继续发呆，可眼眶却慢慢红了。

    ——埃里克不但取消了圣女修道院一大群人的行程，还要自己一个人独自离开，而圣女竟然准许了。

    这意味着他们要分开很长一段时间。

    【“那我跟你一起走！”

    “……不行。”】

    “——索菲？”

    修女寝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七院的修女长走了进来，“你怎么趴在这里睡觉，埃里克殿下让你过去。”

    将脸埋在被子上蹭了蹭，索菲抬起头，“殿下找我干什么？”

    “你不是跟殿下一起在神学院上课吗，殿下快要离开了，说是要把一些看过的书和笔记给你，让你去拿呢。”修女长说道。

    “……”

    她要那些东西干什么！

    索菲满心哀怨，还是起来了，“殿下在哪？”

    “圣女精舍。”

    来到圣女精舍，准圣女殿下已经打过招呼，外面的修女也没拦索菲，直接让她进去了，还给她带路。

    书桌后，埃里克抬头看着进来的小修女，随口道：“你来了。”

    等她走近，他才看见她眼眶发红，略有红肿，不由得沉默了一下。

    “你看看这些书和笔记，有哪些是你需要的……说是这么说，叫你过来，主要还是想见你。”

    埃里克站起身，接住扑过来的索菲。

    “我明天就出发了。”

    “……”

    胸口很快湿了一大片。

    埃里克轻轻抚摸她的后背，等她情绪稳定了些，才继续说道：

    “从今天起，你就是阿莱娜的助手了，跟着她在圣女院里学习吧……不想学也没关系，总而言之，先给你挂个圣职。旁舍里还有好几个空着的房间，你就搬到这里来住。”

    索菲抬起头：“我想跟殿下一起走……”

    “之前是谁要死要活，非要留在修道院里的？”埃里克擦去她脸上的泪珠。

    “可那时候殿下也没说要走呀。”

    “我说了。”

    “……”

    他真说了，索菲很快想了起来。

    “殿下为什么不能带我一起走？”

    埃里克松开她，坐回书桌后面，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你想听实话，还是好听的话？”

    索菲眼珠转了转，只是盯着他。

    埃里克先说好听的话：“圣女难得愿意放我出去，我有很多事要做，一路上免不了风餐露宿，甚至会有危险，我不希望你跟着我受苦。”

    索菲立即开口：“只要能跟殿下在一起，什么苦我都能忍受。”

    “好吧。”埃里克只能说实话了，“索菲小姐太过娇弱，带在身边是个麻烦，或者说累赘，也可以说是干扰……”

    “——我听得懂！”索菲瞪他。

    埃里克笑了笑，“你能明白就好。而且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可按殿下的意思，你一旦得到离开的自由，就不会一直待在修道院里了。”索菲说道。

    埃里克沉默了一会儿，“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一直待在我身边，未来的事情你知道得比圣女都多，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我理解不了那么多。”

    索菲过来坐到他腿上，将脸埋在他颈间，“魔族不是早就被消灭干净了吗？黑冰长城的守军不是一直监视着魔域，发现规模较大的魔族部落就会发兵消灭吗？怎么还会卷土重来，甚至连卢蒂亚都被它们占据了……这真的是耶拉告诉殿下的未来吗？”

    “当然。”埃里克低头，“我骗过你吗？”

    索菲抬头，“殿下一天就能骗我十几次。”

    “……那不是在开玩笑逗你玩吗。”埃里克抿唇，“我现在说的都是认真的。”

    索菲又低下头，“如果真是这样，殿下一个人又能改变什么？”

    埃里克深吸了口气。

    他一个人确实改变不了什么，所谓的预言，也需要身份的依托才具有份量。

    “尽我所能，改变一点是一点。”

    最初，他只想改变自己和艾琳的命运。

    但随着他逐渐接过圣女的权柄，接触到那些足以影响未来的关键人物，他也想通过自己的尝试，找到改变未来的那个关键枢纽。

    是维持现在这样的状况更糟，还是战火带来的毁灭更糟，立场不同，答案就不同，但埃里克知道：现在的他现在有很多人想要保护。

    “殿下，您……”

    阿莱娜一走进书房，就看到索菲坐在他身上，脚步猛地一顿，转身欲走。

    “阿莱娜。”埃里克叫住她，同时拍了拍索菲的背，让她下来。

    阿莱娜还是回到了书房里，低垂着视线，对索菲看也不看。

    “怎么了？”埃里克问。

    “殿下要的那些东西，都已经安排好了。”阿莱娜回答，“出了城，殿下在那边换身衣服就能离开，不会有人注意到殿下的行踪。”

    “我要的那种马也找到了吗？”

    “是。”

    “好。”埃里克略显兴奋，“圣都果然什么都能买到。”

    阿莱娜抬头看了他一眼，“另外……”

    “另外什么？”

    “我刚才去见了圣女殿下，她说，要派一支护教骑士小队保护殿下。”

    埃里克立即皱眉，“那我悄悄离开还有什么意义？让一队教廷骑士跟着，不就等于直接告诉别人是我离开了吗？”

    阿莱娜低头不语，这也不是她能反驳的事情。

    “我去跟殿下说吧。”埃里克起身，又想起什么，说道：“索菲要在旁舍住下，阿莱娜，你带她找个房间吧。”

    两个修女对望了一眼，情绪各异。

    “是，殿下。”

    等埃里克离开，两人又互相看了一阵，直到索菲主动微笑、开口，才打破沉默。

    “殿下答应让我留在修道院了。”

    “殿下跟我说过了。”阿莱娜看着她，“索菲真的考虑好了吗？”

    “当然。我要一辈子留在殿下身边。”索菲神情坚定。

    阿莱娜没话可接，不知道是该开口提醒她不要张扬二人的关系，还是该羡慕她说这句话时的底气。

    她自己亦有被撑腰的底气，只是不在这个方面。

    “殿下说，让我给阿莱娜修女长当助手。”索菲继续说道，“我要做什么，跟着您就好了吗？”

    这不是阿莱娜的主意，她想了一下，说道：

    “殿下说给索菲安排了圣职，性质和神学院的讲经修女差不多，不过不需要给其他修女上课，只需要在殿下遇到问题的时候，为他答疑解惑就行了。”

    索菲想了想，“这不就是私人顾问嘛？”

    阿莱娜默然点头，虽然从未有过明确的划分，但这原本也算是她的职责之一……

    索菲喜欢这样的安排，但很快又担忧起自己的能力，“可我懂的哪有那么多。跟殿下一起上课这两年，都是他在学，我在……陪着。”

    “所以殿下才让你跟着我。”阿莱娜说道，“来日方长，多见多学。”

    “原来如此。”索菲稍微放心了一点。

    “旁舍里还有好几个空着的房间，索菲想住哪里？”

    索菲没有一秒犹豫：“殿下的房间。”

    “不要胡闹！”

    索菲看着阿莱娜，张了张嘴，刚才那一瞬间，她感觉到她真的生气了。

    “……”

    长久压抑又难以言说的情绪脱口而出，又带着悔意和无措悄然回落，看着默不作声的索菲，阿莱娜抿了下唇。

    “就算殿下不在修道院内，圣女也关注着这边，你住进殿下的房间，是想害死他吗？”

    索菲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

    “对不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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