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礼抓起一根烧焦的木棍，歇斯底里地砸向绿丝绸大帐残骸，一下又一下，直到木棍断裂，手掌被木刺划伤，鲜血顺着指缝流下。

    “该死的野蛮人！”他怒吼，“我要把他们的脑袋全都挂在风息堡的城墙上！”

    “陛下，”布蕾妮走到他身边，声音低沉，“按照多斯拉克人的习惯，王后陛下在支付赎金之前，不会有生命危险……”

    蓝礼深吸口气，爬上马背。

    “走，回白杨滩大营！”

    蓝礼带着大军没走多远，就发现了旷野上的尸体，密密麻麻足有三千多，兵器盔甲散落一地，土地被鲜血浸染，已经干涸发黑。

    一位骑士的头颅被插在长矛上，双眼圆睁，还有的被剖开肚子，内脏散落一地，秃鹫旁若无人的啄食着尸体，天上还有无数乌鸦盘旋，发出阵阵瘆人的鸣叫。

    这些全都是河湾地的精锐骑兵，如今却如同被收割的麦子一般倒下，有些人被利箭贯穿咽喉，有些人被弯刀砍下脑袋，绝大多数伤口都在背后，是逃亡的时候造成的。

    场面之惨烈，连经验丰富的老兵都难以直视。年轻的骑士掩嘴呕吐，还有人开始默念七神祷词，祈求死者安息。

    这不是战场，而是屠宰场！

    “这里至少有三千具尸体，”古德捂着鼻子，低声报告道：“全都是河湾骑兵，里面还有不少贵族子弟。”

    蓝礼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知道战争的残酷，但也从来没见过如此惨烈的屠杀。

    多斯拉克人不仅不在乎俘虏，也不在乎赎金，而且让他们死得毫无尊严。

    蓝礼闭上眼睛，酝酿半晌，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突然流下两行清泪。

    “清点人数，”他命令道，“然后埋葬死者。我们不能让他们暴尸荒野。”

    骑士们被国王的仁慈感动，纷纷默默点头，开始挖坑埋人。直到太阳西沉，他们才再次上路。

    这时，绿衣卫古德策马靠近，压低声音问道：“陛下，你准备如何向梅斯公爵解释，他女儿丢了？”

    “除了实话实说也没别的办法了。”蓝礼叹息一声，目光空洞地望向远方。

    “他会问你为什么要带着她一起去，她本不应该跟着你去打仗的。”古德试探道。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蓝礼眉头紧锁。

    玛格丽不仅是他的王后，更是提利尔家族的掌上明珠。他的一切，都建立在与提利尔家族的联盟之上。

    如果玛格丽有什么闪失，高庭撤回了对他的支持，他的王位就会像沙滩上的城堡，随时崩塌。

    他沉思片刻，忽然眼前一亮，找到了解决办法。

    人嘴两张皮，谁先说这件事，谁就有话语权，与其被信使传回高庭，不如抢先一步回去解释清楚！

    他可以说玛格丽坚持要跟着他，是她自己请求的，而自己只是一个无法拒绝妻子请求的好丈夫。

    这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反正玛格丽生死未卜，把所有责任推给她也无所谓，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与其被人指责无能，不如被称作为爱痴狂。

    蓝礼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几天来的第一个笑容。

    是的，就这么说，然后集结大军，发誓要救回心爱的王后。

    这个故事将让吟游诗人编纂成歌谣在七国传颂，人们会称赞他的勇敢和忠诚，而不是嘲笑他的失败！

    “走！”说干就干，他大吼一声，“全军全速前进，目标高庭！”

    …

    三天后，蓝礼和他的残兵到达高庭。

    梅斯·提利尔并不在白杨滩，而是返回了高庭，蓝礼心中七上八下，不知道这位岳父会不会相信自己的解释。

    他换上得体的绿色天鹅绒外套，踏进高庭大厅时，梅斯和荆棘夫人正在大厅里，他转头看到蓝礼，立刻起身迎了上去，亲切地握住他的手，脸上堆满笑容。

    “国王陛下！我一直在等信使，您怎么还亲自来了？”梅斯迫不及待问道。“前方战果如何？”

    奥莲娜夫人一言不发，拄着拐杖，默默打量着蓝礼。

    蓝礼深吸口气，挤出一丝微笑：“公爵大人，战果非常可观，我们不但袭击了拉哈洛大营，而且一举收复了石盔城！”

    “诸神保佑！”梅斯长舒一口浊气，大笑着拍了拍蓝礼的肩膀：“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行！说说具体战况？”

    “在拉哈洛大营和石盔城，我们没留一个活口！”

    蓝礼迟疑了一下，开口道：“但是……”

    大厅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盯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但是，这次大捷，我们也付出了惨烈的代价。”蓝礼刻意回避着奥莲娜夫人的目光，降低了声调。

    梅斯笑着摇摇头，“只要是战争就会付出代价，更何况是跟拉哈洛的战争！”他宽慰道：“陛下，你做到了连我和蓝道大人都没做到的事，太棒了！”

    奥莲娜注意到蓝礼脸色异常，不耐烦地敲了敲拐杖，“快说！什么代价！”

    蓝礼犹豫半晌，吞了口口水，“关于玛格丽……”

    奥莲娜夫人的拐杖再次敲击地面，声音在大厅中回荡：“说！”

    蓝礼吓得一哆嗦，支支吾吾道：“我们担心，担心，玛格丽被多斯拉克人抓走了。”

    大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梅斯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奥莲娜的眼神则变得冰冷刺骨。

    绿衣卫古德脸色尴尬，试图缓和气氛：“感谢诸神，至少王后陛下还活着！”

    梅斯面色惨白，一把抓住蓝礼手臂，“怎么办？怎么办？她还是一个孩子啊！多斯拉克人抓住她，会怎么对待她？”

    奥莲娜缓缓站起身，虽然身材矮小，却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威严。

    “说，她是在哪里被抓走的？她被抓走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蓝礼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可奥莲娜不依不饶：“蓝礼！看着我的眼睛！”

    蓝礼不得不抬起头，奥莲娜那双老迈却明亮的眼睛，仿佛已经看穿了他的谎言。

    “你竟然带着我的孙女上战场？”

    绿衣卫古德急忙解释道：“夫人，她绝对没跟随大军在前线作战，她在大营里，本来应该很安全……”

    “我在跟我的孙女婿说话！你算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奥莲娜转向蓝礼，声音在大厅中回荡，“你竟然带着我的孙女上战场？”

    蓝礼急忙辩解道：“夫人，玛格丽很任性，她从来不听我的命令，她说想去战场看看热闹，我无法拒绝她的要求……”

    “她是你的妻子！”梅斯提高了声调。

    奥莲娜怒火渐渐平复下去，放缓了语气。“告诉我，她还活着吗？”

    “她一定还活着，”蓝礼急忙道，“多斯拉克人没理由杀她，可能会要求赎金，就像加兰那样……”

    “我要的不是推卸责任，”奥莲娜夫人目光如刀，在他们身上刮过，“我要的是真相！我会派人前去交涉，蓝礼，你也给我一起去！”

    蓝礼脸色铁青，向她微一躬身，“夫人，我向诸神发誓，一定会把玛格丽救出来！”

    “滚！”奥莲娜怒吼一声，拂袖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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