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辉的笑容渐渐收敛，他看着苏见雪，依然很疑惑，依然在问：“你是谁？”

“你不认识我，也许附在你身上的也没见过我现在的样子，但没有关系的。”

苏见雪修长葱白的手指弹了几下，便有了光。

光源不知起于何处，却在明辉身后的墙面上投影出了一道阴影。

巨大而狰狞的女巫，影子上，目露幽暗红光，口齿如兽，獠牙尖锐。

苏见雪不紧不慢地从身后抽出了一截看似剑柄的木把，对明辉说道：“承影剑你总该认得吧？私自逃离归墟，惩罚是免不了的。”

承影剑，斩一切有影之物，凡是影子被斩，便伤及魂魄，最能震慑妖邪。

明辉本人依然不明所以，但却在脑海中听到了尖锐叫声。

像是来自万丈深渊最深处，凄厉，恐惧，绝望……

身体像是应激反应般，不可抑制哆嗦着，头皮发麻。

苏见雪走到他面前对准墙壁的影子挥了一下。

明辉猛地仰头痛叫，仿佛那一刻血肉骨头都被一柄锋利的剑刃劈开，在那一刻，产生了极其真实的濒死感。

他甚至以为自己就这样死了。

可是他的身体，却没有一点伤口，除了迅速苍白的脸，没有任何变化。

明辉惊骇地看着苏见雪，明明手上并没有任何利器，但挥斩下来，却是这样的真实。

每一剑，都像死过一次。

在他震骇的眼神中，苏见雪面无表情地又一次抬起了剑柄。

“不，那些都不是我做的！”

明辉终于明白过来，麻利地翻身下床，哀求着苏见雪：“不要打了！我都坦白，我都说，那些都是庄静秋做的。”

“她怨恨徐忠林，怨恨赌场做局，她变成了厉鬼，要烧死那些人！我知道她做了很多错事，可她是我爱的人啊！”

苏见雪平静地看着他，平静地说:“你的意志在普通人中算是很坚强的，居然能够受得住一剑还嘴硬。”

然后她顺手又是一剑斩下。

明辉惨叫着，又一次感受了死亡的体验。

他趴在地上，再也无力爬起，粗重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衣服，仿佛刚经历过一场暴雨一般。

“你、你不要太狂了啊！”

明辉骤然伸手抓住了苏见雪的脚，抬起头，眼中尽是癫狂兴奋之色：“烧成灰吧你！”

伪装成重伤的样子，让苏见雪放松警惕，然后触碰到她，让女丑的力量烧死她。

但下一刻，他的瞳孔震动，手掌上传来了刺骨的寒意，沿着他的手臂一寸寸凝结出冰霜。

没有火焰，就连女丑也都沉寂，再也感觉不到。

“女、女丑？”

“你看，宿主都承认了，你躲不了的。”

明辉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猛地翻过身，手脚并用的后退，恐惧地看着苏见雪。

她明明在面前被抓住了脚，为什么会出现在他身后？

明辉意识到什么，猛地看向刚才抓住苏见雪的位置，却看见只是一把椅子在那。

椅脚上，显而易见的有一道焦黑的指痕。

从头到尾，他抓住的只是一把椅子。

“救、救命啊——！”

明辉吓到神经都有些失常了，连滚带爬地向门外逃去，但无论他多么拼尽全力，都无法到达门外。

仿佛这短短不到十米，却是一条永无止尽的距离。

明辉惊慌失措，立刻就放弃，转身跪在苏见雪面前，痛哭流涕地求饶：“放过我，我都说，我真的都说！”

“我从小生在大山里，是静秋的父母资助了我，将我接到了城里上学。”

“他们不仅养育我，还把一间老房子借给我暂住，让我能够得到更好的教育。”

“在我心里，他们才是我真正的爸爸妈妈。”

苏见雪停下了手，眸子静定如水，冷笑道：“所以你是怎样报答他们的？”

明辉一愣：“你……都知道了？”

他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喃喃地说道：“我想过的，我想过的，我想过我们成为一家人，我要出人头地，给他们买大房子，好好的孝敬他们……”

“可是……可是为什么他们根本就看不起我！”他的声音猛地拔高，锐声吼道：“难道我和静秋在一起不是他们希望的吗？是他们一直给我这样的错觉！要不是意外听到，我还要被他们戏耍！”

“就为了断了我们的联系，他们居然想要停止对我的资助！”

“我还要上大学，我要以出色的成绩，一步一步出人头地，怎么可能有时间去打工赚学费？！”

“都是他们的错，他们对不起我在先的！”

每一个人，在行使罪恶的时候，都有着对自己而言冠冕堂皇的理由。

明辉完全陷入了癫狂之中，甚至压过了对苏见雪的恐惧，疯狂地大笑着：“如果在静秋和我之间选一个，为什么不是选我？他们既然这么爱他们的女儿，我就毁了她！”

“徐忠林是我安排认识静秋的，表白后让静秋自责也是必要的，只有这样，我才有理由让她单独去找徐忠林！”

“我太了解庄静秋是多么懦弱了，我也太了解伯父伯母会如何对一个人失望了，我还了解，徐忠林的眼里，女人就是一件物品，只要是他的，他会怎么折磨庄静秋。”

明辉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庄静秋脏了，而且冥顽不灵，伯父伯母和她断绝了关系，我成为了他们的儿子，还继承了两个老不死的遗产，庄静秋一分都没有！”

苏见雪平静地看着他，问道：“一切如你所愿，后来又为了庄静秋还了赌债？是因为愧疚？”

“愧疚？怎么可能愧疚？”明辉笑得更加大声了，猛然又收住，眼神阴冷可怕：“我要让庄静秋背叛我付出代价，我就是要看不了她认命的过日子。”

“背叛？”

苏见雪诧异，眼眸闪了闪。

这个事，她没有算到，也没有看到。

但算是不可能算错的，也是不可能漏算的。

凡是她没算到的事，都不存在。

“她明明可以继续爱我，却选择了屈从徐忠林！”明辉吼道：“在她的心里，我也没有她的家人重要！甚至不敢和徐忠林抗争，这算什么爱我！”

苏见雪恍然大悟，不懂装懂：“你的情感，好像和别人不太一样，嗯……你应该是一个变态。”

人类的感情，真是一个很麻烦的东西。

难怪她怎么学都学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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