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老夫人的要求下，章管家一事被压下，对外宣称其突发意外器官衰竭死亡，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风波。

陆家为他举办了葬礼。

送往火葬场时，陆老夫人坚持要一同上山。

当她看着章管家的尸身被推入火化炉的时候，忍不住别过头，垂头抹泪。

人非草木，岂能无情？即使章管家在最后还是要加害陆老夫人，但三十多年的陪伴照顾，在老夫人心中同样不会抹灭。

对章管家，她并不怨恨，更多是痛惜。

对余婷，她也已经不怨恨，更多是唏嘘。

对陆风淳，她有一些怨恨，但也释怀。毕竟他对她的关怀照顾，也从来不假，结婚之后，也没有对不起她。

那能怨恨谁呢？

为什么就一定要怨恨谁呢？

人活一世，自身种种，本就无暇顾及，何苦再耗费精力去怨恨？

章管家的尸体被火化后，陆家的人将他骨灰入葬。

和陆风淳葬在同一个墓地，陆家的人都葬在这里。

墓地上，气氛肃穆沉沉，但有另一家的人正好也来祭拜亲人。

有位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不知人间生老病死，雀跃在密密麻麻的石碑中撒欢，上蹿下跳。

她的身影掠过一位位亡者的家门口，银铃一样的笑声仿佛在每一处都停留。

陆家人不禁为她侧目。

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总是不自知的，等到成长，明白世间道理，反而并不快乐。

无知愚笨，欲望低下，谁说不是福气？

反而全知又无法全能者，执着心头向往，看得到彼岸，渡不过洪流，才觉人间千辛万苦，安身立命却又痛苦不堪。

苏见雪也跟着陆禹来到了墓地，她跑去和小女孩玩闹，被小女孩分享零食，和她一样开心。

没有人责怪她们俩。

人死不能复生，谁还会不让活着的人笑。

“姐姐，这个你要吗？”

小女孩将手中的宝贝递到苏见雪面前，是一朵天蓝色的廉价水晶花。

虽然廉价，却很漂亮。

苏见雪却摇头：“我不要。”

又问：“你这是从哪里来的？”

“路过摆摊的地方，我肚子饿得哭了，妈妈买给我的。”小女孩奶声奶气地说：“我看到它，就不哭啦。”

柚柚在小女孩身边蹦来蹦去，闻言蹲下身，去嗅她手中的水晶花。

“那为什么要送我？”

“因为姐姐和他们一起来，他们看起来不开心呀。”小女孩指着陆家人说：“姐姐拿去给他们，他们就会像我一样，就不想哭啦。”

苏见雪笑笑：“他们没有几个人是伤心，所以不用给我。”

小女孩似懂非懂，但想不明白的事就不要想，才不要给自己找烦恼。

她立刻又露出了灿烂笑容，继续去奔跑，去追蝴蝶，去发现好看的花朵儿。

柚柚跟着她飞奔，虽然她完全看不到柚柚，但不妨碍两个人都欢乐开心。

大概是觉得小女孩太吵了，影响到了陆家的进葬。

她的妈妈叫唤她：“婷婷，不要乱跑了，我们要回家了哦。”

小女孩兴奋之余应了一声，跑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

她停在一个墓碑前，依稀认得其中几个字。

陆、风……什么之什么什么。

她伫立了一会，侧着脑袋，大眼睛里全是茫然懵懂。

“婷婷！”

小女孩妈妈提高了一些音量。

“哎！来啦妈妈！”

小女孩应了一声，将手中的蓝色水晶花放在墓碑前，喜笑颜开地跑去她的妈妈那。

妈妈说，每个石碑里面都住着人，他们不喜欢说话。

但是好像，这个里面的人她感觉到他并不是很开心。

那就把水晶花给他吧！

陆禹的视线一直在苏见雪身上，后来不知为何转移到小女孩那，看着眼前那一幕，脑中像是被引爆一般骤然炸开。

在爷爷的墓碑旁，他仿佛又看到了爷爷。

一幅幅生动的画面仿佛时光倒流，涌入他的脑海，支离破碎，但也有只言片语。

“我送你这么多礼物，余婷，你太没良心，就不痛吗哈哈哈。”

爷爷的声音，年轻热情而又有力。

“那……你想要什么？我挑选好送你。”

“不要明天，男的都比女的早死，我要是死了，你送我水晶花！”

“什么鬼！哈哈哈哈好！”

初见心猿意马，倾尽一切对她好。

“阿婷，我们交往吧。”

“我上次看到很像我的那个明星，写真可好看了，我找找。”

“我说，我们交往吧。”

“在哪儿呢，怎么找不到了？”

“……”

表白被拒绝，她知道时机不对，却不知自己是否爱他，更不知有的时机要等一辈子。

“不是说你明天要来梵城吗？怎么能食言？”

“你有没想过，我一个月工资就两千，车费住宿还要请你吃饭玩乐，就要将近去一千。”

“哪有那么多……吃饭我请你。”

“算了，我还是去找你吧。”

“余婷，若你是我女友，无论如何，砸锅卖铁我都满足你。但你一点风声不透露，我不想再这样，你也不能这样。”

“……”

终于厌倦拉扯，决定放手，却没有放手彻底。

“风淳，这是我朋友，楚天文。”

“哦，哦……”

“那个，你老公是做什么的？”

“哎呀，不要这样叫，还没结婚呢。”

这应该余婷谈婚乱嫁的时候。

“音响收到了吗？喜欢吗？”

“挺好的，但怎么是蓝色的呀？”

“啊，我觉得蓝色很好看啊……”

“我不喜欢蓝色，总感觉代表忧郁，我喜欢粉色。”

“那我下次送你粉色的。”

“不要乱花钱了，音响我很喜欢，风淳。”

“阿婷，你记得……还欠我一个礼物吗？”

“呵，到时送你蓝色的水晶花。”

“说定了，不准反悔。”

她露出笑容，却没有说他也忘了答应她的事。

他说要带她去看海，要为她拍最好看最美丽的照片，都没有做到。

但是有什么关系，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陆禹脑中闪过两个人影影绰绰的模糊身影，以及碎片式的对话，看似很长，实则不过一个晃神。

像一场梦，也像一生。

“看来你看到了他们的因果。”

苏见雪鬼一样无声无息出现他身边，吓了他一小跳。

“因果？那个孩子是……余婷的……？”

“从她放下水晶花那一刻起，她就不是了。”

陆禹转过身，忽然认真地看着苏见雪。

“好像现在，我上钩了，你要做的事，我很有兴趣了。”

***

商场的监控室，十几个西装革履的保镖在门外严防死守，谁都不敢靠近。

“是真的，监控当天就已经被陆少删除了。”

商场经理面容严肃，谨慎地对来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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