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管家，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陆禹看着满脸狰狞的章管家，语调缓慢：“您在陆家也有三十三年了，任何事我们都可以谈，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

“章管家，陆家目前没有人因为你丧生，回头是岸，还不晚。”

“哈哈哈，回头是岸？”章管家耻笑起来：“什么条件都可以提？那把我妈还给我啊！”

“我答应过她，陆风淳有生之年，我不能叫他伤心，我做到了。”

“但我忍了三十三年，好不容易等到陆风淳死了，你和我说回头是岸？怎么回去，回不去的啊！”

陆禹凝视着他，声音低沉：“爷爷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可他们之间从没明确关系，你母亲的悲剧不完全是爷爷造成的。”

“怎么不是他造成的！”

“她本来该有更美好的人生，陆风淳本来永远不会被她看上。全是陆风淳的错！”

“要不是陆风淳趁虚而入，趁她被退婚的打击撩动她，叫她动情，她根本不会那样死去！”

“如果不喜欢，为什么要招惹她？等到她情动，再毫无预兆地和老太太结婚，让她在憧憬中心碎！”

“他从前被我母亲冷落，觉得自己被玩弄，所以根本一开始，就是他在报复！”

章管家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吼到脖子青筋凸起：“你知道后来她是怎么过的吗！”

“她再也不会爱了！害怕了那些名声，日复一日地折磨自己，摧残自己的容颜。为了，就是要穿上她从来就没有脱下过的衣服！”

情海云波诡谲，其实最不怕逢场作戏，不怕钱财色相诱惑，实则最怕真心来爱。

来时汹涌，去则满城皆空。

“人们开始叫她黄脸婆，叫她肥猪，除了我，再也没有亲人！”

“她不开心的，就算领养了我，也不开心的！本来站在云端的人，却甘愿被踩进泥里，怎么会开心？”

“我只是她生存的支柱，可是生存对她来说太累了，其实是她让自己病了，再也不想留恋这个世界。”

“造成这一切的元凶，都是你爷爷，陆风淳！”

“可你们谁也不知道，到最后闭眼的一刻，她心里头还念着这个人渣。她看出我的恨意，要我发誓不要让陆风淳伤心。”

章管家癫狂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我没有违背誓言。但我要在黄泉之下，让陆家的人全都下去给她陪葬！”

面对这样一个着魔的人，陆禹知道已经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他一边稳住章管家，一边不动声色地移动位置。

“不是没有预兆的。”

一句话，让陆禹和章管家同时怔住。

章管家眼神复杂地看着陆老夫人：“什么？”

“陆风淳离开他不是没有预兆的。”陆老夫人缓缓睁开了眼睛，平静地像是邻里之间的问候：“那个时候，余婷吻了他，对他天荒地老，陆风淳同她说，要冷静一下。”

“其实……他已吓得六神无主。”

“那时我们已生有好感，当晚他就匆忙向我表白。”

“这些，是后来余婷来的那次，吵架后，他告诉我的。”

章管家听得面孔都有些扭曲，对陆禹吼道：“你还有什么狡辩的吗！你奶奶都已经承认了！他是个骗子！小偷！渣男！”

“章生，和余婷一样，陆风淳这一辈子只爱过一个人。”

“他不是报复，他是……害怕。”

章管家怔住。

陆老夫人全然无视脖子上的匕首，徐徐转头，抬起眼皮怜悯地看着章管家。

“你知道余婷是为什么被退婚的吗？”

陆老夫人叹了口气：“那户人家，也算颇有家资，订婚之前，算了余婷的八字。”

“先生私下和她准婆婆说，余婷天生煞气克夫，不可入门。”

“不久之后，男方的父亲便查出重病，半年后就走了。”

“这些，都是陆风淳在和余婷暧昧之后得知的。”

“他怕的不是自己被余婷克，而是怕他的父亲遭受不测。”

章管家呆住了，随后怒不可遏：“就是因为这个可笑的理由？！”

一直专注嗑瓜子的苏见雪忽然也冷笑：“克夫之相，千万无一，余婷哪有这种运气？”

“你们说得对。”陆老夫人又叹了口气：“陆风淳一生都在后悔。章生，你不知道的是，在领养你之前，我们结婚之后，余婷也结过一次婚。”

“三年相安无事，只是余婷迟迟没有孩子，男方便同她离婚了，因此才领养了你。”

“陆风淳那时才懊悔，可他已对不起余婷，怎能再对不起我？”

“对陆风淳，她早已释怀。但也许……她对这个世界已经失望，她的美丽已经不在，她的光辉也逐渐隐没。”

章管家身躯晃了晃，咬牙低吼：“我不信！”

“如果她还恨陆风淳，又怎么会将你托付给他？”

章管家如遭雷击，嘴唇哆嗦着：“不可能……我进陆家，是因为她让我找个工作给她筹钱治病，正好看见了陆家招人……”

“她最后一次来找陆风淳，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那时你只有十三岁，她恳求陆风淳收留你。”

“没过几天，他就带着你进入陆家，让你从基层做起。”

“我心里有异，这才和他大吵一架，逼他说出你的身份。”

“他为了让我安心，这才让你贴身伺候我。”

“所以有几年，我常常故意刁难你，这是我的不对，我再一次向你道歉。”

“这些年，陆家的佣人们走走留留，和你差不多同期进来的，只有你一人留下。章生，你真的没有想过吗？”

陆老夫人仿佛说累了，又闭上眼，第三次叹息：“就连你少不更事，贪了一些账目，被发现后，陆风淳是不是也只是对你训斥一顿，雷声大雨点小？”

“余婷对你有养育之恩，难道陆风淳就没有？”

“我说过了，连你自己都没发现，你对陆家同样是有感情的。”

章管家睁大了眼，微微颤抖着。

他服侍了陆老夫人三十三年，除了最初那几年，陆老夫人对他的格外照顾，他怎么会心中没数。

他错了吗？

陆风淳错了吗？

余婷错了吗？

脑中纷纷杂杂，几乎要炸开。

他面容扭曲起来，情绪崩溃，忽然目露凶光：“你们都在骗我！不可能是这样的！！”

丧失理智的他抬起了匕首，是要刺向陆老夫人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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