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黑衣人见到绛影出现，各个益发奋勇杀敌，而城墙上，柳枭寒也调派士兵支援，他下完一连串的命令后，随即跃下城墙，加入战局，于强担心他左臂的伤势，也跟着下去，护在他的身侧。

－－－

这个蛮子好厉害！乐沐冉一边舞着长剑，一边想着。他方才被她用小铅球打落马下，应该已经受伤才是，怎么还可以灵活地打斗？莫非他的身体是铜筋铁骨做的？挡住他猛劈过来的一击，震得乐沐冉右手发麻，乐沐冉心中暗忖：这样斗下去，对她恐怕不利，她得想别的法子才行。

乐沐冉观看四周的情况，想找一个空隙脱身，她的眼光快速扫了一圈－－－枭哥？他怎么会在这里？乐沐冉的心猛地一惊，眨眨眼欲确定她不是眼花，然而，就在她这一分神儿的当口，敌军将领的长戟乘机朝她刺去，乐沐冉及时惊觉，勉强避开那一击，长戟以容发之差自她的脸颊边掠过。

“习武之人最忌讳分心，你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柳枭寒及时赶到她的身边，架开长戟，斥道。刚刚他看到乐沐冉的脑袋险些被刺穿，让他的心一紧，柳枭寒眼中夹带一抹暴戾，他提剑猛攻外敌将领。

“你来做什么？想让伤口裂开吗？”乐沐冉奋力挡住外敌将领，不让他靠近柳枭寒。

“击退敌人，保卫疆土本是我应尽之责。”不领乐沐冉的情，柳枭寒闪身移至她的右侧，再度举剑攻击。“你该不会天真的以为光靠绛影就能保住江山吧？”他气乐沐冉不顾她自己的安危。

了解柳枭寒如她，当然听出他的话中隐含着怒气，乐沐冉不再搭腔，她剑势凌厉的刺向敌人，招招致命，柳枭寒配合着她的招数，剑光闪闪，使对方一点逃脱的空间都没有。虽然相隔六年，他俩仍配合的完美无瑕，外敌将领被他们逼得毫无反击的余地，无可奈何之下，他硬闯柳枭寒跟乐沐冉所设的剑网，拼着身上挨两剑，利用他天生神力冲了出去。

“撤退！”那名好不容易脱身的外敌将领带着所剩不多的残兵败将仓皇逃逸。一时之间，城上城下一片欢声雷动。

乐沐冉本想乘胜追击，才追了几步，却让一种不知名的感觉牵引着她望向了柳枭寒，果然，他的脸色不对。匆匆回到柳枭寒身畔，无视于强若有所思的眼神，掩不住忧虑地问道：“伤口裂开了，是不是？”

“不打紧，回去重新包扎一次就成了！”乐沐冉脸上不经意流露的着急令柳枭寒心中一暖，忽略了手臂上灼热的疼痛，安抚地对她笑笑。

“什么不打紧？照你这样恶整下去，你的手臂这一辈子都不会好。”她知道自己开始失态了，绛影是不会有喜怒哀乐的，不过，现在她管不了这些了，伸出纤手，掌心向上，“药膏呢，把药膏拿来。”

“不能等回到城里再说吗？你瞧瞧，所有的人都在看我们呢！”他其实不在乎包不包扎伤口，只是想乐沐冉多留在他身边一会儿。

乐沐冉抬眼望向四周，他们俩离大家有一段距离。所以除了于强之外，没有人听得见他们的对话，但是却可以清楚地看见他们的举动，每一双眼睛都瞬也不瞬的盯着他们，充满了好奇与兴味，尤其是她率领的义勇军，虽然义勇军跟了她多年，却只知道绛影是个女子，根本连她的脸也没见过，更不用说看到一向冷冰冰的她对哪一个男人多说句话。

乐沐冉再次淡淡地扫视众人一眼，她懒洋洋的收回目光，满不在乎的说道：“我是不会进城的，我也不在乎别人的注视，我只想赶快替你换药包扎伤口。你听懂了吗？”说到后来，她的声音稍稍提高。

“可是，药膏不在我这儿。”柳枭寒有些无辜地说道。

“我在方子上不是写着要随身带着吗？”乐沐冉略显急躁。

“是啊，可是药只有一瓶，我给于强带着了。”他的头一偏，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心想：小沐冉，今天可真是易怒啊！

“你－－－唉。”乐沐冉这时才知道自己被消遣了，微嗔地白了他一眼，转向他身旁的于强。“拿来！”

于强深深看她露在外面的凤眸，微笑的把朱红色的小瓷瓶给她。

乐沐冉熟练地撕开他的袖口，自腰间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瓶，从中倒些液体在他的伤口上，再用布轻轻拭干。

柳枭寒静静地让乐沐冉替他上药，而脑海中依然盘桓着方才乐沐冉微嗔的样子，她娇俏的模样，一点也不像绛影，而是他心系的小沐冉。

乐沐冉的纤纤玉指轻柔的替他抹药，然后仔细的包扎好，“好了，三日之内不可用力，否则伤口再裂开就很麻烦了！”

“药膏还你。”乐沐冉把瓷瓶递给于强，她嘱咐道：“看好你家少爷，不要让他再做蠢事。”

“药膏你自己留着用吧？”柳枭寒在于强伸手接药时忽然说。他今天才真正明白当天巧巧说的话，身为绛影，乐沐冉随时都会有受伤的危险，她却把药膏送给他，难怪巧巧会说沐冉视他更甚于自己的安危。

“受伤的人是你，还是你留着吧！至少我可以安心。”乐沐冉把瓶子硬塞到了于强的手中，对跟他们有一段距离的众黑衣人打个手势，不一会儿，义勇军尽数退去。于强知道她是想跟柳枭寒独处，于是也识趣的返回城中，顺道驱散看热闹的潭州驻军。

等到只剩下他俩时，乐沐冉才又低低开口：“我走了，回临安帮我向师父和姨娘请罪。”

“那我呢，你没有任何话要对我说吗？”柳枭寒淡淡地回问，他并没有真的想要得到什么回答，但就是忍不住想问。

“有－－－”乐沐冉水气氤氲的凤眸朝他不舍地一瞥。“枭哥，我对不起你。”语罢，她的人也已在数尺之外，徒留她歉然的话语回荡在空气中。

－－－

旭日自东方渐渐升起，夜晚的凉意尚未褪去，行程一种清晨特有的清新。鸟儿在枝头上吱吱喳喳，夜里凝聚的露珠抵不住朝阳，蒸散了去，阳光穿越竹叶的缝隙，照出了一圈一圈的光晕。斜靠在窗下的长凳，乐沐冉双眼无神的望着窗外，憔悴的脸庞更显清瘦。

“沐冉姐，就将军要我把这个交给你。”巧巧走进皓月居，发现乐沐冉又在对着窗外发呆。忍不住摇头，她已经好些天没到村里看诊了，许多的村民都频频探问，担心她是否生病了。唉！她是病了，而且染上的是无可救药的心病。“他今天就要启程回临安了，叫你好好保重自己。”

等了半刻，乐沐冉依然动也不动，好像没听见巧巧的话一样。

“沐冉姐，你不去送他吗？他最近每天都会到药铺来，嘴上说是找我聊天，其实是想见你一面，沐冉姐，你倒是说句话啊？”巧巧有点被乐沐冉缺乏生气毫无反应的态度惹怒。

接过巧巧手上的油纸小包裹，乐沐冉缓缓将其打开，里头躺着的赫然是柳枭寒的护身符，护身符下则是一张小签，她伸手欲取小锦囊，中途又怯懦的停下，指尖迟疑地与它相距半寸，当终于触到了它光滑的缎面时，她闭上眼睛，双手紧紧地将它握在胸口，如同它是失而复得的珍宝。

“沐冉姐，还有信呢！”巧巧轻声提醒。

不情愿的放松十指，乐沐冉把护身符挂回颈上后，才用微颤的手摊开了信笺，随即映入眼帘的是柳枭寒苍劲的熟悉字迹，纸上没有署名，只写了一厥词：

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香阁掩，眉敛。

月将沉，争忍不相寻？怨孤矜。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纸张自乐沐冉的指尖飘落至地面，她用力捂起颤抖的双唇，企图止住呜咽，泪水蓦地模糊了视线，大颗大颗的眼泪开始成串的落下，令她泣不成声。乐沐冉紧揪着前襟的刷感受用力至发白，她不知道该如何抑制这种无止境的锥心痛楚，她宁可柳枭寒恨她，怨她，而非不断付出他磨人的温柔，这让她承受不起－－－

看着乐沐冉心碎，站在一旁的巧巧也不禁红了双眼，陪着乐沐冉一起掉眼泪，自从乐沐冉在她家清醒的那一天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乐沐冉哭的如此肝肠寸断了，回想起这些天柳枭寒失望的表情，还有藏在笑脸后的落寞，巧巧再也忍不住了，她跺脚喊道：“我不管了，无论是什么理由，两个彼此相爱的人都不应该遭受这样的折磨！”

她转身奔出皓月居，但愿还赶得上柳枭寒。

乐沐冉知道巧巧是跑去找柳枭寒，但是她已经无力去阻止了，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纤柔的身影上，本该是一副悠闲美丽的画面，如今去弥漫着苦涩的苍凉。

－－－

“柳将军请留步！”巧巧气喘如牛的朝正要走出村外的柳枭寒与于强奔过去，感谢老天让她及时赶到。“我有话要跟你说。”

“于强，你先到前面的树下等我。”于强一走，柳枭寒摆出一派悠然自得的样子，双手抱胸地问道：“巧巧姑娘，还有什么指教？”他猜一定与乐沐冉有关。

“我把你给我的包裹交给沐冉姐了。”

“谢谢。”柳枭寒语调平平，好像跟他没有关系一样。

“她－－－她一直掉眼泪。”这个男人怎么搞的？他难道不在乎沐冉姐的反应吗？问都不问一下！巧巧见他没反应，又说道：“我告诉你，沐冉姐从来就没有对任何男人多瞧一眼！”她特意加重‘任何’两字的语气。

“然后呢？还有话要说吗？”柳枭寒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无聊的回应，只差打哈欠了。

“你到底是怎么搞的？前些日子不是还三天两头的找沐冉姐吗？怎么现在又－－－你还不明白她心里只有你一个吗？她之所以会骗你，是因为想让你恨她，否则又怎么会在皓月居里因为那的信而泪如雨下？”死木头，脑袋里装的是稻草吗？

“巧巧姑娘，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柳枭寒终于褪下吊儿郎当的面具，强做无情的问。小沐冉在哭！以前每次她哭的时候，都是他在一旁为她拭泪的，现在呢，有谁在她身旁安慰她？巧巧说她没有另寻他人，是真的吗？那么，乐沐冉可真是费尽苦心地想要跟他划清界线了。

“去找她，结束这一场可笑的闹剧，帮她走出昔日的阴影。”

许久，柳枭寒才缓缓地摇头，慎重地对巧巧，也对自己说道：“这是沐冉自己的选择，既然她执意要离开我，我就放她走，不管是不是有另一个男人，从今以后，除非她自愿回到我身边，不然，我跟她就缘尽于此吧！我不会再纠缠她了。”

“你－－－沐冉姐她钻牛角尖地认为自己配不上你，又怕你娶了她会遭到仇家的毒手，你不但不去消弭她荒谬的想法，还夹着尾巴逃走，算什么英雄好汉？”巧巧逼急了，口不择言的说。

“我能做的都做了，她如果一心一意的要远离我，那位继续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早早结束痛苦，巧巧姑娘，我知道你关心沐冉，但是请不要再插手我们的事好吗？”揉了揉拧紧的眉心，他真的觉得筋疲力尽了。不再多言，他朝等候在树下的于强走去。

“柳枭寒，你这个胆小如鼠的男人！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敢争取，还有脸叫什么不败将军？你真以为桃之夭夭就能结束痛苦了吗？”巧巧对着他的背影大吼。可恶的他，脚步竟然连顿都没顿。等他们走出了巧巧的视线之外，她才余怒未消地返回药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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