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出口，窝阔台眼前一黑，就人事不省了。

    刘仲禄急匆匆赶来，又是针灸，又是灌汤药，足足半个时辰后，窝阔台依旧昏迷不醒。

    窝阔台的六位皇后，三个成年的儿子贵由、阔端、阔出，三个未成年的儿子合失、合丹、灭里，满面沉凝之色，聚拢在殿中。

    “刘仲禄，大汗的情况究竟如何了？你说实话！”窝阔台的第六位皇后朵列格捏厉声问道。

    当初，赵朔随成吉思汗破乃蛮人大军，阵斩太阳汗，太阳汗的皇后古儿别速成了铁木真的女人。

    乃蛮第一美人阿丽娅，被赐给了赵朔。

    此役还俘虏了两个重要的女子，蔑儿乞部族长脱黑脱阿长子忽都的两个妻子，一个叫秃该、一个叫朵列格捏。

    铁木真将秃该赐给了兄弟哈撒儿，将朵列格捏赐给了三子窝阔台，为窝阔台的第六个妻子。

    朵列格捏，又名乃马真·脱列哥那，也就是历史记载中大名鼎鼎的乃马真皇后。

    窝阔台对她非常宠爱，贵由、阔端、阔出、合失，还有一个早逝的哈剌察儿，都是她所生。

    所以，虽然窝阔台正宫皇后是孛剌合，有皇后封号的人也高达六个，但还是以朵列格捏为尊。

    刘仲禄站起来，微微躬身，道：“大汗上次受伤之后，赖长生天庇佑，大汗洪福，幸得痊愈。但经过这一场大病，身体亏空不少，最近又过于贪恋酒色，再加上刚才太过激动，引起了旧伤复发，这次真是相当棘手啊！”

    窝阔台的长子贵由道：“请刘先生不惜一切代价，为父汗进行医治。天南海北，无论何等珍惜的药材，尽管开口，我都可为你寻来。”

    “这根本不是药材的事。”刘仲禄满面难色，道：“事到如今，再好的药材也用处不大，只能靠大汗自己以及长生天的庇佑。”

    “那父汗汗何时能醒过来？”

    “我也说不好，快则三四日，慢则两三个月，或者再也难以苏醒……有大不幸之事发生。”

    脱列格捏正色道：“刘先生是伺候了成吉思汗和大汗两位可汗的御医，我对你的医术是信得过的，请务必尽心诊治。”

    “是，仲禄蒙两位可汗大恩，怎敢不粉身以报？”

    “刘先生有几个孩子？”

    “只有一子，名叫刘安平。”

    “可有官职在身？”

    “并无官职在身，只是蒙大汗恩典，在和林城开了一家惠民药局，为百姓们诊病而已。”

    “家学渊源，刘安平的医术肯定也是不错的。这样吧，把他招来，和刘先生、任东卿、郑贤景一起，为大汗诊病。大汗病好之后，我定然不吝赏赐。”

    窝阔台作为蒙古大汗，当然不仅一名医生为他服务。事实上，在和林城专门为大汗以及后妃服务的御医，高达四十七人。

    只是刘仲禄的医术最好，地位最高。任东卿、郑贤景也是其中的佼佼者，医术相当不俗。

    不过，叫刘安平来是怎么回事？

    这是做人质的节奏啊！

    怎么？

    看不好窝阔台的病，就杀刘仲禄的全家吗？

    刘仲禄心中一阵腻歪，他真是后悔，让儿子在中都开什么惠民药局。但事已至此，他有什么办法？

    刘仲禄也只得再次躬身，道：“遵旨。”

    乃马真又向几个儿子看来，道：“大汗昏迷不醒，就由我暂时代他处理政事，你们以为如何？”

    “全凭母亲做主。”

    蒙古当家主母的权威是非常大的。

    贵由、阔端和阔出，对于自己性格强势的母亲，更是没什么办法，也只能点头答应。

    他们三个没意见，窝阔台的左相镇海、右相粘合重山就更没意见了。

    于是乎，乃马真皇后听政，镇海和粘合重山辅佐成为定局。

    这在赵朔看来，其实也没什么。

    按照蒙古的风俗，朵列格捏的处置并无不当之处。

    再说了，他现在也懒得管蒙古朝廷的内斗之事，打铁还需自身硬，先增强了自身的实力再说。

    赵朔在河南，新设汉军镶红旗第二万户，由贾仝担任万户长。

    在江苏北部，新设汉军镶蓝旗第二万户，由郭阿邻担任万户长。

    当初赵朔第二次攻略河北时，收下了张甫、李霆、苗道润、武仙、贾仝五员大将。

    张甫、李霆、苗道润、武仙，早就升万户了，武仙甚至是色目正红旗旗主。

    贾仝现在终于夙愿得偿。

    郭阿邻是赵朔攻略山东时得的大将。他所统领的黄鹤袖军是仆散安贞的花帽军余部，战力颇强。郭阿邻本人，也是个智勇双全的将领。

    当然了，如果单论能力，郭阿邻肯定是不如郭仲元的。

    但是，人家郭阿邻什么时候就跟随赵朔出生入死了？那是参加过西征花剌子模的！

    郭仲元尽管立下了斩杀金允侯的功劳，但这次新组建的汉军镶蓝旗第二万户，肯定是轮不着他的。

    但郭仲元也不着急，日子还长着呢。南方的宋国，西方的无数国度，还有表现出明显敌意的蒙古朝廷，有的是仗可打！

    当初赵朔在开京带兵入宫，让郭仲元带了最精锐的一百八旗兵，更是足见信任。

    时间久了，郭仲元还愁一个万户？就是旗主，也不是什么不可能之事。

    新得的波斯之地，赵朔分为了三个行省，并且设立了三个色目八旗万户：色目正黑旗第二万户，色目镶黄旗第二万户，色目镶红旗第二万户。

    这三个万户的万户长，都从八旗汉军的千户抽调。

    就这样，赵朔的汉军八旗，达到了十四个万户。

    色目八旗也达到了十四个。

    再加上海军正红旗一个万户，以及赵朔本部兵马，麾下的正规军超过三十万。

    地盘更是广大。

    波斯归入赵朔之手后，赵朔的领土，达到了内七外九总共十六个行省，再加上一个藩国。

    单从领土而论，可称天下第一。

    到了这个地步，即便术赤、察合台和窝阔台联手，无论从地盘还是人口，乃至于军队战力而论，都已经奈何不了赵朔了。

    不过，现在世人的关注点，不在于赵朔的实力，而是蒙古人的内斗。

    拖雷代兄而死，蒙古都很多人觉得不靠谱，就更别提其他种族的人了。

    如今，拖雷之死的真相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可以说尽人皆知。

    再加上当日赵朔带兵入宫，后来窝阔台凌迫拖雷留下来的孤儿寡母，拖雷一系以波斯之地为礼请求赵朔庇护，窝阔台昏迷不醒，乃马真皇后听政……

    大多数人认为，别看蒙古人现在空前强大，但已经过犹不及，到了分崩离析的边缘。

    一时间，天下震动。

    南宋，临安，皇宫内。

    “官家大喜！大喜啊！”

    一名小宦官急匆匆跑入选德殿内，手中端着一份文书，道：“郑相公急报，五日前，忠顺军指挥使孟珙先登，阵斩郭蛤蟆，破了曹州城！如今，河南四座州府，全部落入我军之手。郑相公不日将班师回朝！”

    “好！好！好！郑相公，真乃朕的股肱之臣啊！”

    赵昀接过郑清之的奏章，越看越是高兴，道：“快宣诸位宰相前来议事，朕要和他们好好商议一下，如何迎接郑相公！”

    其实，赵昀知道，宋军这次攻打金国四座最后残余的州府很不顺利，花费了两年多的时间，三千万贯的军费，还很是打了几场败仗，连四川大将孙英城都战死了。

    但是，这不是打赢了吗？

    金国的残余势力，不是灭在他的手中了吗？

    还是值得大肆庆贺一番的。

    这场典礼表面上是为郑清之庆功，实际上却是向天下人昭示赵昀的武功了。

    功夫不大，史弥远，宣缯和乔行简，以及史弥远新提拔进大宋宰相班子的梁成大，一起走入了大殿。

    事实上，他们已经先赵昀一步，知道了郑清之即将凯旋之事了，当即齐齐向赵昀道贺。

    新进从监察御史升任宰相的梁成大，更是高声道：“臣以为，如今除了郑相即将凯旋之外，还有一件大喜事发生。我大宋可谓双喜临门啊！”

    赵昀眼前一亮，道：“还有什么喜事？

    “如今对我大宋威胁最大的，莫过于蒙古朝廷。现在谁不知道那赵朔大王，和蒙古朝廷势同水火，当初在高丽开京，窝阔台宣召之时，赵朔直接带兵入宫，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后来，窝阔台欺负拖雷的孤儿寡母，拖雷一系求助于赵朔，要把波斯封国都全给了赵朔，请求赵朔庇护。赵朔竟然明目张胆地收了，那就是摆明了要和窝阔台分庭抗礼。”

    “如今，蒙古大汗窝阔台重病难治，由乃马真皇后主政，乃马真皇后一介女子能是赵朔的对手？简直是笑话！而且，牝鸡司晨，这不是亡国之兆吗？臣为陛下贺！为大宋贺！”

    这个牝鸡司晨的说法，其实是有些犯忌讳的。

    在北宋时期，曾有数个太后垂帘听政。比如高滔滔，在哲宗幼年垂帘，启用司马光废止新法，执政近十年，虽无皇帝之名，已有皇帝之实。

    但是，这不是南宋吗？

    南宋，宋光宗因精神失常被废，吴太后于嘉王赵扩即位时垂帘听政，全程仅三日，新帝登基后立即撤帘

    宁宗驾崩后，杨太后与权臣史弥远合谋，废皇子赵竑，改立理宗赵昀，以太后身份垂帘听政，次年也主动撤帘。

    这是老皇帝去世后的短暂过渡期所用，并不为常态。

    谁知道，窝阔台昏迷多久？

    难道，窝阔台一日不醒，或者一日不死，乃马真皇后就一日主持蒙古大政？

    这是蒙古要完的节奏啊！

    南宋朝廷这个五十步，还是可以狠狠讥笑蒙古这个一百步的。

    “臣为陛下贺！为大宋贺！”

    其余四位宰相也齐齐拜倒。

    “众卿平身。”

    赵昀既高兴又有些担忧，道：“蒙古内斗不休，对我大宋的确是喜事一桩。但是，朕听说，赵朔不断在河南之地编练兵马，大宋的压力依旧不小啊！”

    梁成大却不以为然的道：“哪里，陛下过虑了。赵朔编练兵马，是为了对付蒙古朝廷而已，和我大宋何干？”

    赵昀依旧有些担忧，道：“话虽如此，赵朔和蒙古朝廷，什么时候打起来，真不好说。事到如今，我大宋应该如何借机取利呢？”

    乔行简道：“当然是趁着蒙古和赵朔内斗，无暇他顾之机，利用女真人组成巴鲁营，攻略安南。”

    “攻略安南？那不是我们早就定下的计划吗？”赵昀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毕竟，赵朔和南宋有五年的和平之约。

    蒙古不内斗，南宋攻略安南。

    蒙古都内斗到母鸡司晨了，南宋还攻略安南。

    那蒙古不白内斗了吗？

    乔行简想了一下，道：“还有一条计策。我大宋送给赵朔的三名美人，令赵朔非常满意。听说，为了这三名美人，赵朔连安南公主都不屑一顾了。否则，我们大宋接下来攻打安南，还得考虑赵朔的想法，不知会增加多少麻烦。”

    “你的意思是，再多送一些美人，让那些美人劝赵朔造蒙古朝廷的反？“赵昀不悦地说道。

    本来送了谢道清和贾美人，就令赵昀痛入骨髓了。

    再献几个美人过去，赵昀怎么可能舍得？

    乔行简看出了赵昀的心思，只得无奈道：“虽然蒙古内斗不止，但赵朔的势力太过强大。我大宋如果不用美人之计，恐怕很难对赵朔施加影响啊！”

    “你们说呢？”赵昀向其他宰相看来。

    “……”

    梁成大和宣缯全靠拍史弥远的马屁登上了相位，就更没什么好办法了，尽皆闭口不言。

    不过，史弥远却微微一笑，道：“老臣有一计，就是对陛下颜面有碍，不知陛下肯不肯答应。”

    “什么妙计？魏国公尽管讲来！”

    “赵朔和蒙古朝廷之间的矛盾，已经尽人皆知。蒙古朝廷内部，窝阔台一系和拖雷一系，又势同水火。我们要做的，是再加一把火。”

    “如何加火？”

    “都传赵朔是我大宋宗室出身，北方很多军民百姓称其为赵官家，赵朔麾下的士卒甚至多次喊出了万岁之声。不如，我们派一使者，向赵朔劝进，请他称帝如何？”

    对于史弥远来说，对赵朔劝进，是百利无一害之事。他年近七十，近些年又身体多病，自知时日无多，是该为自己的身后名，以及后世子孙考虑了。

    如果赵朔因此和蒙古朝廷打起来了，两败俱伤，无暇顾及南宋。史弥远临去世之前，就有对南宋的定策之功。

    如果赵朔称帝后一统天下呢？

    那史弥远就是南宋向赵朔劝进的首倡之人，照样是大功一件，堪称稳赚不赔之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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