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珠的归属权告一段落，两人原路返回，重新站在百丈的门户面前。

    再走两步，便要离开这方洞天。

    「我们这一走，按照洞天崩毁的速度，可能没有下次了，你还有没有别的事情，比如说祭拜一下龙君。」

    姮月没有吱声，望著那如同整块白玉雕刻的千丈龙头，片刻，幽微的声音飘出：「我如果祭拜，敖爷爷会活过来吗？」

    「当然不会。」

    「走吧。」

    姮月低下脑袋，当先一步跨出门户，透露出来的决绝，令张怀丹颇为动容。

    不管姮月的表现再怎么孩子气，终究是天生神圣，一尊妖仙，此刻的决绝，叫他都有些佩服。

    设身处地一想，如果是自家师父，定然做不到她这种程度。

    一步跨出百丈门户，信手一捞，在姮月的尖叫声中，将她小小的身子抱起，放在肩头。

    姮月脸色有些不自然。

    以为张怀丹又要做弄她，可事实并非如此。

    偷偷瞄了眼他的侧脸，棱角分明，目不斜视，心弦儿莫名发颤。

    「我们是道友，只要你不胡乱惹事，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陪著你。」

    龙君遗留下来的记忆，有委托他照顾姮月。

    石珠作为龙君最后的遗物，定然是了不得的东西，他将之拿去，身上也多了一份责任。

    再者，姮月可不是什么拖后腿的小鬼，她是一只抵达妖仙境界的纯狐！

    就算没有龙君委托，石珠的责任。

    将姮月带在身边，本身就是极大的助力。

    而且，还那么好糊弄，打著灯笼都找不到哩！

    姮月心里暖暖的，嘴上却说：「突然之间说这种话，张怀丹，在末法时代证得真人的滋味不好受吧，普天之下，连一个能够和你论道的人都没有，老身大发慈悲，看你可怜，算了，勉强把你当成道友吧！」

    张怀丹口气揶揄：「那真是太谢谢姮月大神了！」

    姮月假装没听出那份揶揄：「谢谢不是用嘴巴子说的，你要拿出实际的行动来，比如……」

    声音顿止，笑闹的两人，面色齐齐一变，彼此之间轻松的氛围荡然无存。

    猛的回头。

    姮月声音尖锐：「张怀丹！」

    张怀丹若有所思，轻叹一声，拿出石珠看了一眼，姮月也明白过来，死死揪住他的耳朵：「你想想办法，敖爷爷最后的骸骨也留不住了吗？我不想，我不想看到……」

    耳朵生疼，张怀丹保持沉默。

    按照好理解的话来说，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产生作用，但毫无疑问，石珠相当于洞天的能量源，勉强支撑著洞天的存在，一旦将之取走，本来就走到末路的洞天将会加速崩毁，被主世界吞噬同化！

    姮月没有再开口，事已至此，无法挽回。

    张怀丹感受著耳朵上传来的痛楚，肩膀上小小身体的颤抖，还以为她很坚决呢，原来也没有那么坚决。

    在沉默之中，透过缓缓收紧的百丈门户，张怀丹看到，那纵横数千米的龙尸寸寸瓦解，化为碎屑，依附于龙骨的藤蔓枯树，同样变为飞灰。

    与骨屑相互融合。

    真君虽死，其骨何其之贵，草木之灰，又何其卑微。

    此时此刻，却已分不出高贵与卑微。

    胸口突然湿润。

    那是姮月的泪。

    张怀丹心中一叹，捂住她的眼睛，将她抱在怀里，姮月没有抗拒，柔顺贴著他的胸膛。

    这时，千丈龙首也崩碎了。

    洞天之中，只剩下一片空茫，谁人曾言，落得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不可思议如真君，也会有连形骸都无法保存的一天吗？

    望著这样一幕，张怀丹的心中升起许多思绪，添了偌多感悟。

    缓缓闭合的百丈门户同样凝固，如同在光阴中定格，上面繁复无比，镌刻著大道规则，让张怀丹不能深入去理解的云水神纹，眨眼功夫便失去了神华，成为普普通通的纹路。

    『咔嚓~~』

    一道裂缝悄然攀上，瞬间万千条裂缝蔓延，百丈门户摇摇欲坠，门外的秘境同样轻轻摇晃。

    于是张怀丹了然。

    龙君洞天。

    要破灭了。

    光芒一闪，两人来到了主世界的谷地。

    低头一看，姮月被他拖著小屁股，粉雕玉琢的脸上，眼睛紧紧闭著，犹自挂著泪痕，好似睡下了。

    张怀丹微微一笑，也没有叫醒她的意思，这次洞天之行落下帷幕，虽然添了更多困惑，但并不是一无所得。

    亲眼目睹一座真君洞天走向末路，正所谓观一叶落而知天下秋，凭添的感悟让他的心境修为提升不少。

    那颗石珠，更是能够维持洞天存在之物，神秘无比，其上可能隐藏著不得了的大秘密。

    当然，最重要的……

    张怀丹笑望姮月。

    还是这只好糊弄的小小纯狐，一名仅次于自身甚至不次于他的强大妖仙！

    思绪一转，不过一瞬，正要离开此方，一股灼热之感突如其来。  

    张怀丹吃了一惊：『石珠！』

    后知后觉，自从他们离开洞天，石珠就在发热，只是他早就不惧寒暑，些许灼热算不得什么。

    然而石珠的越来越烫，到了连他的明阳法体都无法承受的地步！

    石珠震颤，张怀丹惊疑不定，摊开手心，它缓缓飘了起来，飘在两人面前的半空中。

    细微的开裂之声响起，青灰色的外壳正在落下。

    张怀丹瞳孔猛缩，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他此刻看到的不是一颗平平无奇的石珠裂开，好似天上的太阳融化！

    不知过去多久，石珠的外壳尽皆褪去。

    一颗金黄色的珠子悬浮在半空。

    张怀丹越发惊动了，他修出来的金光，已经是比阳光还要纯澈，还要纯净的颜色。

    在这颗金黄色的珠子面前，却像是大染缸里挑染出来的杂色！

    金色珠子静静悬浮著，没有任何异象显露，没有一丝光芒发出。

    张怀丹迟疑片刻，伸手抓向金色珠子。

    接触的刹那，金珠震颤，一束清光陡然浮现，将他和姮月笼罩。

    朦朦胧胧。

    隐隐约约。

    混混沌沌。

    张怀丹福至心灵，一口道破石珠之名：「龙珠！」(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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