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塔之城。

    北城。

    来自于各个势力的使团代表，聚集在了会议的大厅之中。

    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长桌两侧，来自世界各大势力的代表们目光交错，试探与猜忌几乎凝成实质。

    在来这里之前，他们之间的矛盾早已汇集千百年。

    所以光是安排他们合适的座位，都花费了守夜人的不少心思，否则让还在外面进行战争的两个势力待在一起，少不了磨磨蹭蹭。

    一些种族本就脾气暴躁，有的时候哪怕是再严肃的场合，怒火上头也会不管不顾。

    各种族的关系错综复杂，实在让人头疼。

    不过在此刻。

    哪怕是再没有头脑的人也知道安静，也知道保持该有的静默，保持该有的体面。

    因为在这会议之中。

    那位必须让他们保持尊重的存在，就静静的端坐于正中央。

    大厅之中。

    在那中央的最上方。

    神圣又华丽的神座上。

    卡纳的存在如同静谧的深渊，让所有喧嚣都自觉压低。

    其实在座的各位根本就没想过卡纳会亲自前来，毕竟卡纳可是一位“神”。

    和曾经只是单纯守夜人领袖的地位已经不同了。

    但现在这位神明亲自端坐于正中央。

    不管这场会议要谈论什么，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处于劣势。

    从进来看见卡纳的那一刻，他们就知道这一次怎么也得付出点什么了。

    只是希望，守夜人的要求，不要突破他们的底线，如果突破了的话。

    ……那就再谈谈。

    神威之下，有的时候连心里的思索都得尽量减少，实在压抑。

    就在他们觉得难受之时。

    卡纳的身影淡淡地消失在了神座之上。

    而在场的守夜人们都微微的低头，像是在恭送对方离开。

    在众人看来，卡纳并不需要这种方式来进行欺骗。

    所以他们都觉得应该是卡纳真的离开了，让他们安心。

    会议交谈的中间他不会插手。

    一下子会议室内就出现了喘息的声音。

    压迫力还是让他们有些受不了。

    待到众人安静下来，会议室的环境轻松了不少之后，守夜人才开口。

    “诸位亲眼所见，”守夜人军事统帅布莱克的声音打破了压抑的沉默，如同铁锤敲击砧板，直接而有力。

    “‘光之炬’与吾主的力量，赋予了英魂重归现世的可能。但这并非为了炫耀，更非为了奴役。”

    他环视众人，目光锐利，“守夜人的诉求从未改变：停止无谓的内耗。界外的虚空正在迫近，而我们，还在为几块贫瘠的土地、几句古老的谩骂流干最后一滴血！”

    虽然他没明说，但这种时候几乎是在指名道姓地去点精灵了。

    因为最近这些年守夜人的行为已经让很多地区的战争降温。

    唯一没什么动作的就只有精灵。

    精灵王子奥利安·晨星优雅地放下手中的水晶杯，杯底与静默石桌面接触的声音清脆得刺耳。

    “令人叹为观止的伟力，布莱克将军，波波特女士。”

    他的声音依旧悦耳，却带着冰刃般的锋芒，“然而，力量本身…便是秩序的重塑者。拥有起死回生之力，守夜人…或者说，救世主卡纳，将如何运用这份…‘慈悲’？

    “它是否会成为悬挂在所有不服从者头顶的利剑？

    “毕竟，谁能抗拒生命的诱惑？谁又能承受…被排除在‘复活’名单之外的恐惧？”

    特别是在末日来临之际，战争旺盛之时。

    他金色的眼眸直视着守夜人代表，将所有人心中最深的疑虑赤裸裸地抛了出来。

    这个时候，其他人多少都有些佩服这位精灵王子了。

    这家伙虽然看上去既傲慢又讨人厌，但能在这个时候在这种地方说出这种话，就足以证明他至少是有胆子的。

    现在有人开了头。

    其他人立马跟上。

    “王子殿下的担忧…正是我们的忧虑！”

    人类贵族赫里安公爵立刻接口，肥胖的脸上堆着勉强的笑容，汗水浸湿了他华丽的领口。

    “如此神迹…守夜人打算如何分配？是仅限于守夜人内部？还是…惠及盟友？又或者，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当然，我们并非逼迫什么，只是寻求一些心理上的安慰。”他有些局促地搓着手指，贪婪与恐惧在他眼中交织。

    “代价？”狼人军阀格罗姆发出一声粗粝的嗤笑，猩红的眼睛扫过赫里安，满是鄙夷，“你们人类只关心这个？我们只问一句！”

    他猛地一拍桌子，巨大的力量让静默石都嗡嗡作响，“守夜人是不是想用这玩意儿当鞭子，抽着我们所有部落向你们俯首称臣？！让我们放弃争夺猎场，放弃血仇？做梦！”他呲着獠牙，毫不掩饰敌意。

    这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兽人脱离奴役也不过才几百年的时间，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极其讨厌精灵的原因。

    他们内部也有矛盾，之前也爆发了战争，只不过在守夜人的调停和压制下归于了平静。

    当然更多的还是来自于守夜人的廉价商品，极大地减少了各部落的“火气”。

    狐人代表薇拉轻轻用爪子敲了敲桌面，声音带着一种精明的圆滑：“格罗姆大人，稍安勿躁。布莱克将军提到了虚空末日。我们自然都感受到了那股…令人不安的压迫感。

    “但，空谈团结毫无意义。守夜人展示了力量，也提出了要求。那么，展示力量背后的…保障呢？

    “如何确保这种‘复活’不会被滥用？如何确保它不会成为守夜人…或者某位存在…操纵世界的工具？信任，是需要基础的。”她金色的眼瞳闪烁着精光，将问题引向了更深层的猜忌——对卡纳这位新生神明意图的猜忌。

    这个世界曾经没有神明，也从未有过神明。

    他们对于神明的了解和尊敬终究是有限的。

    绝大部分的生命，遵从信仰的基本上都是各种自然。

    对于所有势力来说，在守夜人之前，他们基本上只信任一个势力。

    那就是圣光教会。

    圣光教会的圣光已经被各个势力都研究过一遍了，这是一种与魔法差不多的力量。

    只不过和每个人的心灵状态有关。

    而圣光教会又一直是以中间人以联系者的方式出现，从不去插手其他势力的内部事务。

    一直做着他们自己应做的事情，这么多年来才获取了这么多势力的信任。

    还有便是圣光教会在民间的影响力不俗，能够很好的平衡民间的混乱。

    但守夜人。

    守夜人虽然喊着口号，有着世界的背书，但守夜人的所作所为，有的时候可是侵略性十足。

    特别是扫清统治阶层这一波，几乎是明摆着的。

    守夜人跟圣光教会是不一样的。

    守夜人会确确实实地夺取利益，增强话语权，拿下主导权。

    牛头人石蹄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俺们牛头人相信守夜人兄弟！他们用命抵抗了那些该死的老鼠！

    “卡纳大人把玛莎将军他们从死亡手里抢回来，不是为了当奴隶主的！是为了打更大的仗！打那个…虚空末日！”他巨大的拳头砸在胸口，发出沉闷的响声，力挺盟友，却也点明了复活的核心目的——对抗更恐怖的威胁。

    牛头人就是这样。

    毕竟他们在勒比亚大陆差一点灭族，如果不是守夜人的行为的话，他们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主要是他们和矮人一样，信仰的是自然和大地之类的东西，虽然是以图腾的形式表达。

    某种程度上，牛头人已经和矮人一样成为了守夜人的一部分。

    守夜人的大图书馆馆长——波波特终于开口。

    今天负责会议的两位守夜人都是经过挑选的。

    布莱克自不必多说。

    他的战功让他拥有足够的话语权，而且他也是最初跟随卡纳的骑士之一。

    也代表着属于守夜人的人类一方。

    波波特是老鼠，是圆耳鼠人。

    而圆耳鼠人，现在基本上都是守夜人的一员了。

    虽然这么说有些奇怪。

    但守夜人居然会让一位圆耳鼠人成为最高领导层之一，就已经说明守夜人是真的不在意种族之别。

    在内部波波特虽然有些不着调。

    但毕竟已经身处高位这么多年，对外的时候她早已不再是小小的老鼠形象。

    而是智慧与静谧的象征。

    纯白的毛发上点缀着荧光的符文，彰显着她的力量。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法则的穿透力，细长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空中划过，留下淡淡的、转瞬即逝的符文轨迹。

    “创始之石揭示的规则，绝非儿戏。在座的各位都不是蠢货，知道即便是有世界的帮助，即便是有创始之石的力量作用，即便是有着救世主卡纳。

    “复活，也并非没有代价，也绝非可以滥用的权柄。

    “我们能够行使这一力量，本身就是因为世界的意志所在，祂渴望我们用这样的力量保护祂，渴望用这样的力量保护我们自己。”

    她抬起眼，目光扫过奥利安、赫里安、格罗姆和薇拉，“每一次逆转生死，都在扰动生死的织线，消耗的是世界本源的力量，是吾主的神威，更是被复活者自身存在的‘锚点’。

    “它不是为了制造不死的军队，而是为了在最终决战中，保存那些不可或缺的火种，挽回那些不可替代的牺牲。”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硬，“至于控制？守夜人若真想统治，凭借光之炬的威能，凭借我们强大的守夜人军团，何须等到今日？何必邀请诸位坐在这里？”

    布莱克默默地看着，似乎不为所动。

    不管对内对外，波波特都是一副暴脾气，这可不是在开玩笑。

    她的话让场面一静。

    这就多少有些不给面子了，而且也太狂妄了。

    难道你守夜人还能与世界为敌不成？

    波波特指尖再次闪烁，一小团由纯粹法则符文构成的光球在她掌心浮现，缓缓旋转，内部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的缩影。

    “创始之石赋予我们洞察，也赋予我们责任。我们看到了末日的倒影，那并非某个势力的威胁，而是整个世界的终焉。

    “末日的预言早已在千百年之前就已经降生于这个世界，邪神的窥探才离开多久，你们就忘了吗？

    “内斗，只是在为那虚空破灭加速。”

    她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直视着每一个代表，“守夜人的要求很简单：停战。划定暂时的中立区。共享关于末日征兆的情报。

    “集中资源，为最终之战做准备。复活之力，将优先用于在末日之战中守护整个世界的英雄——无论他来自精灵、人类、兽人，还是其他任何种族。”

    到了这一刻，守夜人的目的就已经非常直白了。

    和很多人猜想的一样。

    最基础的要求就是要让他们停战，任何的矛盾，任何的对抗都必须停下来，不管现在撕裂到了什么程度都得停下来。

    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她收起光球，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选择权在你们手中。是继续在沉船上争夺甲板的位置，直至一同溺亡？还是放下成见，哪怕只是暂时的，为了活下去…为了你们的族人、你们的后代，还有一线生机而战？”

    虚空的先锋已然到来。

    据这样的时间推算，已经没有多少年了。

    这时光芒汇聚。

    卡纳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神座之上。

    看见这一幕，所有人都知道，已经没有继续商讨的必要了，守夜人现在要的是回答。

    显然答不答应已经不是能不能拿到复活资格这回事了。

    而是会不会被针对，会不会被消灭。

    高悬的神座上，沉默的卡纳终于有了动作。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下，并非威压，而是一种洞穿灵魂的悲悯与了然。

    一个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声音直接在所有人的心灵深处响起，如同最终的裁决：

    “虚空，是唯一的敌人。”

    “内耗，是献给末日最好的祭品。”

    “选择吧。”

    长久的死寂笼罩了议会厅。

    精灵王子紧抿着嘴唇，人类贵族们脸色惨白地交换着眼神。

    狼人格罗姆胸膛起伏，狮人穆拉目光深沉如渊，狐人薇拉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计算着无形的天平。

    更多的代表开始相互递交眼神，甚至忍不住细细交谈起来。

    守夜人并没有阻止，卡纳也将自己所有的威势收了起来。

    守夜人抛出的不是诱惑，而是一份沉重的、关于生存的选择题。

    而卡纳最后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钟声，敲打在每一个试图逃避的灵魂上。

    末日时钟的滴答声，仿佛在静默石大厅中清晰可闻。

    如何选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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