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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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的局势的演变,刘羡确实认为,起事的时机正在走向成熟。
若将晋室比作一个病人,在司马炎死后,晋室的病症已经埋伏在头部,难以医治。这阶段病灶不显,病人会时不时地头晕目眩,继而导致行动迟缓,手忙脚乱,不过生活还能自理。
而到了司马遹遇害后,晋室就宣告病入膏肓,无可挽救了。不过这仅是病症初发,需要卧病在床,若是好好修养,什么都不做,也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结果到了司马伦篡位再被杀后,这就好比给头上狠狠来了一刀,结果不仅没有治愈头风,反而加重了病情。眼下病人意识犹存,但近乎偏瘫,有一半的手脚已经丧失意识。
可走到现在这一步,无论救还是不救,病大概是拖不下去了,病人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该如何续命,而是做一个抉择,到底是等病患发作致死好,还是直接安乐死好。死亡的结局已经无法挽回。
而对刘羡来说,只待病人一死,就是他起事的机会了,真正起事的机会。
因此,他此次前来河东,可谓是未雨绸缪,为这个迟来的机会做相应的准备。
由于此事过于重大,故而他一直将其深藏于心,哪怕是身边最亲近的几个人,他都闭口不谈,以免祸从口出。结果相见没多久,就被眼前这位仅见过三四面的老人戳破了。
可这种戳破并不让他意外,或者说,当老人将话说出口的时候,他就冥冥中生出一种预感,或许他出生的意义,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坐在这些老人面前,聆听他们说这些话。
但刘羡还是不想把这些老人卷进来,道:“薛叔公,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件事关系重大,我自有定夺,眼下还是不宜声张。”
自从确立理想以来,刘羡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复国。可问题在于,他最大的财富,安乐公世子这个身份,同时也是他最大的枷锁。
百日宴张华示威时,没有人愿意和刘羡扯上关系。说得好听,他是显示朝廷仁德的二王三恪,说得不好听,他就是朝廷最为提防的前朝余孽。刘羡的一言一行,都势必遭受到最苛刻的审视,他不能像常人般入仕,不能随意与士人交流,甚至不能随意地辞官归隐,到哪个无人的地方远游。
刘羡必须时时刻刻出现在朝廷的视线之中,一旦表现出任何对朝廷不满的倾向,立刻就会被严加针对。他成为眼下这样一个卫道士般的人物,不仅仅是因为母亲还有老师的道德教育,也是因为环境对他的必然塑造。
也正是因为同样的原因,许多和刘羡认识的人,一想到他的身份,就望而生畏,不愿与他深交。许多常人可以说的话,他们也隐瞒不谈。愿意进入刘羡幕僚府的士子,更是少之又少。
如今随着时局的发展,这种对刘羡的限制已经放松了很多,但行百里者半九十,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小心才是。
故而他再次强调道:“薛叔公,您都这个年纪了,还是好些安歇吧。”
薛懿明白他的苦衷,在最早得闻刘羡就任夏阳长的时候,他也产生过相同的担心,因此也长时间不敢与刘羡见面。但在现在,在得知朝廷具体的政局时,他又难免心动了。
老人又对刘羡道:“殿下,我了解您的想法,眼下还没到正式起事的时候。可您却决不能,将我们这些老臣排除在外……,当年我们背井离乡,被司马昭迁徙至此,距今已经快四十年了……”
“四十年,这是多长的岁月,我都快不记得了,可我依旧觉得短暂,俯仰之间,我就这么老了……”
“四十年……”听到薛懿的话语,刘羡有些茫然,四十年已经超过了他的人生长度。
感叹之后,老人沉痛道:“四十年,我们的上一辈人,那些参与北伐的人,已经尽数老死。到我们这一辈,见证过成都之乱,知道自己是亡国奴的人,也都年过六旬,已是知天命的年纪,活不了多久了。而下一辈人,他们生长在今朝,对故国没有思念,又如何不让人心痛呢?”
“殿下,我们这一生本已没有什么念想,无非是背负亡国奴的身份,就此去见列祖列宗。或许今年,或许明年,或许就在下个月,或许就在明天。即使您若下定决心,失志复国,我们这些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大概也看不到功成的那一天了。”
“可正是因为如此,殿下。”薛懿握紧了手中的拐杖,敲了敲地面,语重情深地说道:“我希望我们这些人,死的时候也有个念想,即使见到了先人的英灵,也能抬头挺胸地告诉他们说:‘社稷要复兴了!’”
社稷要复兴了!说起这句话时,薛懿忽而如触电般颤了一下,老迈的面孔上露出复杂纠葛的伤感神情。
面对如此感情至深的话语,刘羡知道他想起了什么,一定是大将军生前写下的那句话:愿陛下忍数日之辱,臣欲使社稷危而复安,日月幽而复明。
谁也没想到,转眼就已经四十年了。
听完薛懿的话,刘羡继而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感动。他终于明白过来,复国并不只是自己的理想,其实也是这些老人的执念。虽然在平时,他们将这种执念深埋在淡漠中,但只要稍有希望,执念就会从中破土发芽。而若是自己将他们隔离在外,即使是想保护他们,他们也不会安心吧。
面对这样的老人,自己应该去相信他们。刘羡心想,这是自己家族几百年中最知名的美德,即使遭遇过无数背叛,也要敢于去相信。更何况,这些蜀汉遗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自己家的错误,这是自己应该给与他们的补偿。
至此,刘羡终于改口道:“好吧,薛叔公,我答应您的要求。但您不要大肆宣扬,您要向我保证,只告诉那些您信得过的人,我们一起来准备这件事。”
“好!好啊!殿下!”薛懿眼中放射着兴奋的神采,他似乎终于找回了初心,立马就开始给老友们写信。
事实上,刘羡担心老人们会泄密的想法,确实有些多余了。薛懿联系的都是他信得过的老友,和薛懿差不多一个年纪,都是六七十的人了,正如薛懿所言,大家都已年老体衰,且多多少少都有些疾病,平日亦不能出行,仅能用书信往来。
不过四五日内,就有约六十余封信件予以回报,他们分别来自不同的蜀汉遗民,其中有诸葛氏、庞氏、马氏、蒋氏、陈氏、黄氏、吴氏……,而这些信件中话语都很短,表达的也是同一个意思:但请殿下下令,不管是什么要求,他们都愿意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虽然简短,但在刘羡看来,这就是最动人的表态,这甚至让他有了流泪的冲动。为了不留痕迹,记下名单后,他将这些信件付之一炬,燃烧的同时,心里也想:走到今天这一步,自己必须成功。
与此同时,刘羡也在暗中召集旧部。这几日,他同时去信平阳、夏阳、泥阳,通知李矩、郤安、吕渠阳等人,让他们秘密派人来与自己相见,并且特地嘱咐说,一定不要暴露给征西军司。
最先回来的,是在外经商的薛兴。按照事前和刘羡说的,这两年,他一直在经营贩马生意。十月的时候,他北上河套,去拓跋鲜卑中购买马匹。这时正是马儿膘最肥的时候,他想在里面挑一些好的种马,此时刚好南下回来,带回来了十余匹种马,两百来匹母马,还有两千来只河套羊羔。
他见到在家中的刘羡后,先是一个恍惚,好似自己在做梦般,但紧接着就激动地笑了起来,他对刘羡道:“县君,你是何时来的?”
说罢,连忙从商品中翻找出一罐带着腥味的土药,赠予刘羡道:“还记得您受过许多箭伤,这是鲜卑人专门用来治箭伤的土药,很灵,您没事擦一擦,说不定有奇效。”
第二个派人来的,自然是仅有一水之隔的夏阳令郤安,走小道,再坐龙门渡过来,大概只需要两个时辰。但他不能出县,便令信得过的熟人过来。
这人便是贺干临,他是夏阳县当地的胡人土著。刘羡在齐万年之乱时,对夏阳当地的两部胡人多有重用,平定乱事后,两部胡人不识字,不能到征西军司担任官职,但得了许多田产和赏金,回乡后,两部值班产业,都壮大了不少,生活自然也不同往昔,蒸蒸日上了。
贺干临对刘羡表态说:“县君啊!您何时再带我们打仗啊?我们都想过更好的日子哩!”
这真是让刘羡失笑了,他说:“总会有机会的。”
第三个赶到的使者,则是泥阳的吕渠阳。作为刘羡的师弟,在离开征西军司前,刘羡就推举他做了泥阳令。据说他在族中威望大增,许多略阳吕氏的族人都来投奔他。他也和郤安一般,不能随意离县,便派了自己的胞弟前来相见。
他的这个兄弟名叫吕松,在同辈之中排名第四,因此又叫四郎。这还是吕松第一次见到刘羡,但他甚是恭敬,对刘羡三拜之后,当即说道:“久闻刘大人大名,今日终于见到了!”
随后,他又说出了一句令刘羡愕然的话语:“您是汉室后裔,我们举族上下,都唯刘大人是从,您但有所求,我们无所不允。”
原来,略阳吕氏之所以姓吕,还有一桩渊源。在汉初时,诸吕作乱,周勃陈平率众平定,奠定了前汉的稳定。当时陇阪尚未被汉朝所掌控,有一汉人便上陇入羌氐之中,自称是吕后的族人吕文和,在当地繁衍生息,后代族人便以吕为姓。
虽说吕氏与汉室有族灭之仇,但吕文和也让羌氐对汉化产生了向往,到如今,他们正是羌氐中汉化程度最高的几族,如今听闻吕渠阳与刘羡搭上关系,族人们已是欣喜若狂,认定了这是天意,由吕氏辅佐刘氏,一定能够成就大业,甩脱身上的夷狄之名。
因此,平白无故,刘羡就多了一族助力。
最后姗姗来迟的,是李矩。作为刘羡的结义兄弟,他这些年在平阳隐居读书,熬打武力,居住的地点并不好找,因此耗费了些许时间。
再见到李矩时,刘羡特地前来相迎。两人都异常高兴激动,先是一个拥抱,而后相互打量。经过两年的沉淀,李矩褪去了身上最后一点的稚嫩气息,他不再是当年那个想要什么都表现在脸上的青年了。反而多了一种厚重感,而他不带功利的微笑,更生出一种引人亲近的魅力。
李矩玩笑说:“兄长,和你分别后的这些时日,真是令我担惊受怕。两年了,我可算是不负重托,将阿嫂交还给你了。”
说罢,他连忙到后面的马车上拉开车帘,可见一名女子牵着一名孩童出来。这女子虽然带着风帽,脸上缠着面纱,但其身材婀娜多姿,高髻如云,面纱上的一双眼眸脉脉含情,一望便知是绝色美人。
冬风呼啸,来人伸手撩过发丝,顺手将面纱摘下,露出令人过目难忘的容貌。刘羡虽然早已猜到,但四目相对时,仍然又惊又喜。来人自然是绿珠,而拉着她的手站在一旁的稚童,则是刘羡的长子刘朗。
刘朗今年已经八岁了,但因为很少和刘羡见面的缘故,虽然认出了刘羡,但还是有些畏缩。绿珠弯下腰,将他拉至身前,轻声道:“快,奉药,快喊阿父。”
但刘羡却有些等不及了,他把奉药当众抱起来,扛在肩上,引得儿子一阵高呼。刘羡一把拉过绿珠,唏嘘道:“奉药这孩子长得真快啊!大概再过两年,我就扛不起他了。”
在场的人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都不禁笑了起来。但重逢后的绿珠却生不出多少喜悦,反而有些伤感,她太清楚刘羡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这次再相见意味着什么。这次的重聚不过是短暂的,眼前的这个蛰伏了十数年的男人,终于要迈出摆脱枷锁的第一步,作为一名棋手,开始与命运的博弈了。
接下来的每一步棋,都将押上所有人的性命。(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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