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棠终于找到了那个纪录片剧组所坐的位置，他狠狠盯了一眼那个刚才在台上哭得跟白痴一样的女导演。

    在正式发言之前，他又看了看坐在第一排的李鞍主席。

    正好迎上了李鞍同时看过来的目光，从李鞍的眼睛里，李秋棠看到了无可奈何的尴尬，而李鞍从李秋棠投过来的眼神里，也看出了对方要搞事的念头。

    李秋棠扶了扶话筒，道：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中国湾岛金马电影节，很高兴来到中国湾岛。”

    这句话说出口，台下第一个掌声来自《江湖儿女》剧组的焘姐，由焘姐领掌，大陆各剧组纷纷鼓掌，《暴雪将至》剧组的段奕鸿甚至吹了个又长又尖的口哨。

    但比起刚才那白痴女人说完引起的湾岛本地电影人的欢呼，大陆剧组这边的掌声显得淅沥而又冷落。

    李秋棠接着说：“我们站在这个舞台上当然会紧张，但我所受的教育告诉我，即使再紧张也应该保持风度、礼貌和对来宾基本的尊重，因为这是所有中国电影人的盛会，是中国电影的殿堂。”

    掌声又起。现场导播这时给了台下刘艺菲一个镜头，只见她双手拢在嘴边，为丈夫喝彩。

    接下来就是很正常的获奖感言：“感谢大会，感谢评委会把这个奖给我。感谢我的编剧李蔷，感谢我的摄影师王博学，他同时也是《药神》的摄影。感谢《婚姻故事》剧组的同仁们，没有他们的支持，我无法完成《婚姻故事》。当然，还要感谢我的演员们，秦浩、艺菲、奚美绢老师、万倩、晓东哥。要感谢的人实在太多，等我回去请大家喝酒。”

    掌声再起。

    但李秋棠还没说完，他又在现场扫视了一圈，然后说道：

    “最后我想说，我们之所以选择艺术，选择电影，是因为我觉得电影的沟通能超越语言、政治、历史和文化的隔阂。我参加过很多国外的电影节，很多外国人根本听不懂我们中国电影里在讲什么，但他们依然会被我们的电影所感动。就是因为，电影能够把观众的感情拉到同一个频道，能够达到——”

    李秋棠此时的表情极具挑衅意味，他停顿了几秒，眼睛扫过全场，然后慢慢说出了最后两个字：

    “统一。”

    “谢谢大家。”

    掌声雷动，《影》和《我不是药神》剧组来的人最多，此时他们的欢呼声也最响，郭焘和邓朝巴掌都快拍麻了。

    李秋棠和颁奖嘉宾刘得华一起离开舞台，刘得华跟他说：“还是你厉害。”

    “他们自找的，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刘得华没有话说，也只有摇头。

    李秋棠领完奖后，现场又进入了休息时间。李秋棠坐回去，走上阶梯，他要经过邓朝孙丽夫妇、周讯、胡戈、赵焘以及《药神》剧组。

    每个人都向他致意：“牛死你了。”

    “说的好。”

    “干得漂亮。”

    坐回刘艺菲身边，刘艺菲也夸得应变及时：“临场想这么多词，还说得这么好。”然后一把夺过李秋棠的最佳导演奖杯，摩挲个不停。

    不多时，颁奖典礼继续，莫雯蔚上台献唱，主持人又点了邓朝做影后提名者的互动。

    接着就是涂门和饿惠英鸿两位颁奖嘉宾上台开最佳女主。

    涂门第一句话就是：“大家晚上好，特别荣幸再一次来到中国湾岛金马作颁奖嘉宾。”

    不管湾岛电影人怎么样，大陆各剧组肯定要捧老先生的场，掌声和欢呼声不断。

    涂门继续说：“这次见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也结识了很多新朋友，我感到两岸一家亲。”

    大陆剧组掌声更热烈了。

    就要说！要反复地说！不爱听也给我听着！有本事你离场啊！

    两位嘉宾在台上没说多久，就准备开奖。

    今年提名最佳女主角的五位，四位来自大陆。

    惠英鸿开奖：“第55届金马奖最佳女主角，得奖的是——刘艺菲，《婚姻故事》。”

    刘艺菲表情开始有些木然，听到自己获奖后，笑了，一手抚着额头，一手捂着胸口。

    她感觉到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

    她站起来，和身边的丈夫拥抱，甚至十分大胆地在丈夫脸上亲了一口，引起全场观众的尖叫。

    刘艺菲提着裙子，缓步向下走去，和过道旁她的竞争对手们握手，周讯、赵焘、孙丽都向她送上祝贺。

    同时，现场解说播报评委为她写的评价：

    “《婚姻故事》是刘艺菲第一次尝试现实主义题材，她完美演绎了祝晓艳对丈夫对家庭生活逐渐绝望的心碎过程，刻画了一个深陷模糊生活泥淖令人同情的女性形象，她的表演真诚而充满创造性，令人感动。”

    能很明显看到，刘艺菲拿奖杯的手在颤抖。

    拿戛纳国际奖跟拿国内奖是不一样的，她原以为自己连戛纳影后都拿过了，小小金马应该完全不在话下，但没想到她现在比在戛纳更紧张。

    她说道：“谢谢金马奖，谢谢评审团，谢谢巩莉老师，你是我的偶像。额……”

    她语塞了，《婚姻故事》剧组带头鼓掌给她加油。

    在一片掌声中，刘艺菲继续说自己的获奖感言：“谢谢《婚姻故事》全体同事，浩哥、晓东哥、万倩、奚美绢老师，编剧李蔷老师。当然，最要感谢的还是我的爱人，李秋棠。我并不觉得作为妻子，我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出演你镜头前的所有角色，但起码在《婚姻故事》上，我可以很自得地说我没有让你失望，我对得起你的付出和信任，也对得起我自己。”

    所谓跟什么人学什么艺，刘艺菲感谢完一圈，也要开炮了：

    “我14  15岁出道，现在31岁，也演了十五六年的戏。”刘艺菲腼腆一笑，引起观众的掌声。

    “今年真的是我的幸运年，演了不错的片子，也拿到了梦寐以求的表演奖。我在世界各地都拍过戏，美国、加拿大、法国，我也去过很多国家旅行，但不论在世界上哪一个国家，我的黑头发黄皮肤都会让我被认成是中国人，我会很热情地向他们介绍我的国家，以及我的演员工作。我在好莱坞拍戏，代表的是中国演员，我在戛纳，代表的也是中国演员。今天我站在金马奖的舞台上，领到了这个最佳女主角的奖杯，代表的也是入围的没入围的所有中国女演员。”

    就要说！

    “谢谢。”

    是你们先开始的，就别怪大陆剧组反复提及。

    掌声雷动！李秋棠后悔没带塑料巴掌来，手都拍疼了。

    接下来，刘佳玲和张振颁出了最佳男主角。

    再次被大陆剧组《我不是药神》拿下。

    男主角郭焘站在领奖台上，说：“大家晚上好。这是我第一次来中国湾岛，也是我第一次参加金马奖，很荣幸。”

    大陆剧组此时仿佛有无声的默契，在照常感谢完剧组、家人和公司后，各获奖人都会说些别的。

    郭焘在感谢完剧组后，也开始了：“我想，金马奖能走到今天，能被所有华语电影人追捧，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一定是它秉持最纯粹的电影艺术初心。这是中国电影的盛会，这是两岸三地电影人的派对，大家齐聚一堂，享受一年一度的快乐。中国电影一定会越来越好，谢谢。”

    再度鼓掌！热烈鼓掌！

    李秋棠看到很多湾岛电影人脸色麻木，竟觉得好笑，甚至希望最后的最佳影片继续加到力度。

    最佳影片按理应该由执委会主席李鞍和评审团主席巩莉一起颁，但现场播报的却是：“欢迎颁奖人，李鞍。”

    巩莉坐在评审团方阵里岿然不动。

    她拒绝上台。

    李鞍在台上感谢巩莉，以及她带领的评审团两周以来的辛苦工作。

    在入围影片介绍完毕后，李鞍还在争取巩莉：“巩莉你不上来跟我颁吗？我想你宁愿跟你的同志们坐在一起是不是？”

    巩莉只是笑笑，仍然不准备上台。

    李鞍也放弃了，拆开信封，念道：

    “第55届金马奖最佳剧情长片得奖的是，《大象席地而坐》！”

    全场响起今晚最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导演胡菠已经故去，他妈妈来到现场代替儿子领奖，只说了一句：“我很激动，我再次感谢评委感谢观众。”然后就摆摆手退到后面去了。

    接着，胡菠导演的老师王洪卫教授上前发言，在他之后，FIRST策展人高一添发言，他说话就没王老师那么客气了。

    在感谢了一通台前幕后的工作人员后，他又说：

    “我经常说，电影是美好的，拍电影的人是幼稚的。我们自以为什么都懂，但其实我们对世界的了解少的可怜。我经常说，除了电影，导演不应该对外部世界发表任何看法，因为这样只会暴露你的无知和可怜。谢谢。”

    今年的金马奖就在高一添说的“无知和可怜”中落下了帷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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