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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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姐姐有些误解了!”卢萍道:“我方才只是说会追随魏君,便如祖上侍奉楚王一般,但却是以巫女或者臣下的身份,却没有说要结下白首之盟!”
“可你方才明明说喜欢我家郎君的?”阿芸插嘴道。
“是呀,可这不一定要结为夫妻呀!”卢萍笑道:“这样对我,对魏君都要方便得多!”
屋内的女人们惊疑不定,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这个女人和魏聪的亲密关系,那她说“不一定要结为夫妻”是什么意思?是以退为进吗?
“你们不要多想了!”魏聪咳嗽了一声:“卢祭酒就是这个意思,我已经和她商议过了,这次北上讨伐蛾贼,她将天师道首领的身份抚慰教众,与我结为夫妻的话,会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那此事完毕之后呢?”阿芸问道:“妾身是说平定蛾贼之后呢?”
“之后?”魏聪下意识的瞟了卢萍一眼:“那就到时候再说吧!世事动荡,谁又能想到那么远的事情呢?”
接下来的这场家宴的气氛有些怪异,虽然魏聪的每个妻妾都竭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魏聪还是能感觉到她们投向卢萍怀疑的目光。显然,她们对卢萍方才的拒绝并不相信,更觉得是一种以退为进的手段。说到底,从理论上讲,到现在为止魏聪身边正妻的位置还是空缺的,阿荆她们几个都不过是友人间赠送的歌姬,舞姬,充其量不过是个妾室。
这点阿荆她们都很清楚,班固《白虎通嫁娶》有云:“妻者,齐也。与夫齐体。自天子下至庶人,其义一也。”即,妻子本与丈夫平等,即便是天子,也只有一个妻子。换句话说,魏聪要娶的妻子,只能是与他的身份门第差不多的贵女,而非阿荆她们这样被人赠送的舞姬。而卢萍的身份、能力、已经有了成为魏聪正妻的资格,所以在她们看来,卢萍并非不想嫁给魏聪,而是想以正妻的身份嫁过来,凌驾于她们之上。
这就不难理解阿荆她们的怪异态度了,即戒备,疑虑,又有几分敬畏,毕竟如果卢萍真的成为魏聪的正妻,就成为这家的女主人,而她们的生死大权就系于卢萍之手,由不得她们不如此。在这种气氛下,再好吃的菜肴自然也是味如嚼蜡,魏聪好不容易熬到宴会结束,带着阿荆她们将卢萍送出门外,方才松了口气。
卧室里魏聪躺在榻上,他打了个哈欠,酒饱饭足的他饭气上涌,已经有些困了。突然他腰间吃痛,却是被阿荆掐了一下。
“郎君,卢道长方才说的是真心话吗?”
“我怎么知道?”魏聪苦笑道:“人心隔肚皮,我咋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你怎么不知道!”阿荆的声音里不难听出有几分怨气:“别告诉我,你和她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呀!”
“呵呵!”魏聪干笑了两声,和阿荆躺在一张床上,讨论自己和另一个女人的关系,他心里也有几分发虚:“时间不早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我偏不!”阿荆狠狠地掐了魏聪腋下一下:“明天鬼知道你又跑到哪里去了,我到哪里找你去?今晚你非说清楚不可!”
“痛,痛,你轻点!”魏聪惨叫道:“好好,我承认,我承认就是了!”
“哼,我就知道!”阿荆松开手,冷哼一声:“算了,天底下没有不偷腥的猫,更不要说这鱼还往你身边凑,我问你,你打算怎么安排这女道士?”
“安排?今晚她不是都说了吗?以巫女臣下的身份呆在我身边?”魏聪苦笑道。
“现在这样,那将来呢?”阿荆追问道。
“将来的事情谁知道?”魏聪感觉到自己腰间那只手有收紧的趋势,赶忙道:“等我平定了蛾贼,为天师道祭酒安抚教众呗!对了,我会在番禺城外划一块地给她,用来修道观用!”
“修道观?”阿荆松了口气:“郎君,我并非善妒之人,你要喜欢这卢道人,娶进门也无妨。但是正妻还是别的,总得清清白白的,不要搞得后宅不安宁!”
“是,是!”魏聪知道今晚这关算是过了,他翻过身来,抱住阿荆,笑道:“什么妻呀妾的,分那么多高下作甚?不过你是最先到的,凡事总要讲个先来后到嘛!”
“又在胡言乱语,把我当傻子哄!”阿荆嗔道,脸上却泛出一丝喜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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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江夏郡安陆县
他梦见自己又回到故乡,他拔刀杀掉那个放子钱的无赖,拿走他腰间的钱囊,纵火焚屋。路旁的行人让开道路,恐惧的看着满身是血的自己。
“杀人者!”
“贼人!”
“抓住他,快抓住他!”
他听到一声声低吼从背后转来,伴随而来的是急促的脚步和马蹄声,他快步疾行,走入更深的黑暗。
“父亲?”他喊:“母亲?阿皎?云儿?”无人回应,一阵冷风从后颈掠过,他突然想起他们都死了,自己出外从军时,亲人们都已经亡故,这世上只有自己一人,现在天下虽大,已无自己的容身之地。他握紧剑柄,这是自己唯一可以倚仗之物,四周变得更黑了。
角落里光亮互现,“谁来帮帮我!”他低语:“求求你,帮我一把!”那边现出一个人影,伸出手来,面带笑容,皮肤白皙,高冠华衣,宛若神人……
黑暗的房间里,身下的床板坚硬难耐。赵延年睁开双眼,按道理他应该睡个好觉,但尽管他披上了皮裘,仍旧觉得寒冷难耐。魏聪、第五登、王寿、温升、刘久……身边的朋友越来越少,而自己依旧留在这里,身处孤城,被重重包围。
当鼓声响起时,赵延年正努力从纷乱的回忆中挣扎出来。他意识到城外的敌人又要发起进攻了,敌人有充足的兵力,可以轮流上阵,而城内的守军……
赵延年不想再想下去了,他推开皮裘坐起身来,企图下床,却踩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却是自己的亲兵,正合衣睡的正香。
“将主!”被惊醒的亲兵立刻反应过来,他赶忙站起身来:“天亮了吗?我帮您披甲!”
在亲兵的帮助下,赵延年穿上衣袍,罩上甲胄和斗篷,戴上头盔,他将佩剑挂在腰间,打开房门。
外间还是一团黑,阴沉的天幕下充斥着寒意。赵延年的卫队正从营地用处,一边整理衣甲,一边排队。赵延年站在队伍前,稍等了片刻,便向城墙出发了。
城墙附近已经是一片焦黑的瓦砾,这是围攻的蛾贼发射的火箭和投石机的功劳。赵延年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坡道,登上城墙。迎面而来的冷风如重拳来袭,令他不由自主的牙齿打颤。
城墙上,守兵每隔一段距离便点着一个火堆,借助火光,赵延年能够看到远处正在缓慢移动的星星点点火光,那是正在进攻的蛾贼。他不由得吐出一口长气,从第一天算起,今天已经是第十四天了,每天都有数以千百计的敌人倒下,但敌军的数量却丝毫不减,好像还在不断增加。而冯绲许诺的援军却丝毫不减踪迹,赵延年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冯车骑是没有派援兵来,还是拍了援兵,却已经被被蛾贼消灭了呢?”
“将军,要放箭吗?”当值校尉低声问道。
“先别放!”赵延年低声道:“武库里箭矢已经不多了!”
天渐渐亮了,天空渐渐蜕变成灰色,某种形态隐隐约约在阴暗的天边浮现,赵延年眯起眼睛,凝视那片云朵,终于看到下方的光亮。天亮了!
当太阳冲破地平线,照亮万物。赵延年看到这片城墙下的战场时,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经由这么多天的苦战,这就变成了一大片满是焦黑色残骸、散落着碎石、箭矢和无数尸体的废土,大群乌鸦盘旋其中,而在这些的另外一侧……
赵延年能听到身旁传来的呻吟声,有人喃喃低语道:“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在那片废土的另外一侧,站满了头戴黄色头巾的蛾贼,有山越,有种地的汉人农民,有衣不遮体的矿工、有终年劳作于炉火前的皮肤粗糙如鳞片的金属工匠,有终日打滚在泥土之中的陶工,有浑身鱼腥味道,生活于水上的水户……所有这些形形色色的人都被聚集起来,在同一面旗帜下,头裹着黄色头巾,围攻自己脚下的城堡。
“滚回去,这里没有你们的地方!”赵延年想要对他们大声吼叫。他似乎听到有人债嘲笑:“别装模作样,你不是什么关内候,中郎将。你和我们一样,都是什么都没有的家伙,不,你还不如我们,你是个杀人犯,一个杀人犯!”
他下意识的握住腰间的剑柄,五指开开合合,虽然此时的他根本用不上。他突然意识到已经发生的战斗根本无关紧要,赵延年突然明白过来,这里仅仅是一次前哨战,一次试探,而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呢!
“真多呀!原先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有人低声道。
“开始,开始过来了!”有人的声音嘶哑了。
蛾贼的最前方是数以百计的橹盾,这种巨大的盾牌下面往往还有轮子,这样士兵们可以轻松的推动。隐藏在盾牌后面的是成群的弓箭手,在后面则是上百具长梯,梯子的末端还有铁钩,这样一旦搭上去,铁钩就会扣住城碟,守兵很难将梯子推倒了。在这些后面则是成千上万拿着长矛、投石索,长柄镰刀,盾牌和斫刀的步兵。无数的人们伴随着鼓声,齐声高呼“炎汉将灭,新世将兴”,这可怕的呼喊声甚至在城墙上激起回音,仿佛有闷雷翻滚。
“让各队准备应战!”赵延年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
“喏!”
此时蛾贼的前队已经逼近城墙,原先是城壕的地方已经被柴捆、土包和尸体填平了许多段,橹盾越过那儿停了下来,弓箭手们开始向城头射击,飞箭的数量是如此得多,以至于许多相互撞击。早有防备的守兵们早就躲在盾牌和其他障碍物之下。射过两轮之后,扛着长梯的步兵呐喊着冲上前,他们竖起梯子,试图将最末段的铁钩勾住城墙的顶端。
“放箭!”赵延年吼道。
箭矢划破空气,如插着翅膀的毒蛇,飞了下去,紧接着是第二排,第三排,城墙下传来阵阵惨叫声,几秒钟后,成排的箭矢向城头上飞来,而守兵们此时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毫不停歇的向下射箭。
第一只长梯的搭钩,扣上城头,守兵疯狂的冲上去,用斧头猛劈,试图将长梯末端砍断,然后将长梯推倒,但第二、第三、第四,越来越多的长梯纷纷搭上城头。远远看去,戴着黄色头巾的蛾贼就好像蚂蚁,顺着一条条细线登上城头。守兵们竭力向登城的敌人投掷石块、滚水、滚油,射箭,不时有浑身是火的蛾贼惨叫着从半空中跌落,但剩下的人争先而上,就好像前面死掉的不是曾经的同伴,而不过是一群没有生命的泥像木偶一般。
“援兵,西门告急,请将军增派援兵!”
“你,你们立刻去西门!”赵延年厉声道。
“北门,蛾贼用巨木撞击城门,形势危急呀!”
“快,快,随我来!”
“将军,贼人登上南门边上,守门校尉战死了!”
面对一次又一次的告急,赵延年就好像一个上紧了发条的陀螺,转的飞快,他一次又一次将蛾贼击退,将城堡从陷落的危险中挽救过来。但随之而来的是,城内守军的数量和各种资源也在以惊人的速度下降。到了傍晚时分,他得到城南有一段城墙崩塌的消息时,准备前去救援时,才发现自己身后只剩下二三十个精疲力竭,甲破兵残的疲兵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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