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德之门是座历史悠久的城市。

    这句话说起来不太恰当，或者说在博德之门正式完成建设之前，冲萨河向西汇入宝剑海的河口，就已经是个存在了很久的定居点了。

    博德之门因为海盗船长博德安而久负盛名，不过在商旅文化成为城市的主流之后，人们更愿意尊称城市的奠基者为冒险家博德安。

    博德安将通过远航收集来的财富留在了灰色港口，大幅促进了这里的繁荣，当城市真正落成的时候，居民们为了纪念他做出的贡献，而将城中最雄伟的城门称之为博德之门，后来这个名字也就成了这座城市的代号。

    所以在获得博德之门这个名字前，这座城市还有许多其他用来指代的名称，灰色港口，老镇等等……

    而戈塔什加冕仪式举行的至高大厅，就是一座从老镇时期就存在的军事要塞了。

    “观赏价值大于防御能力。”邪念的眼睛扫过至高大厅前的各种守卫，不屑地轻哼了一声。

    “毕竟博德之门有好几座城墙呢，而且这里是四人议会最重要的执政场地，所以会被改造的更舒适一些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同样站在至高大厅门前的威尔低声说道。

    艾维和邪念就站在他们不远处，四人是来参加戈塔什的加冕仪式，正式向至上真神和班恩选民宣告自己的到来。

    就像公爵之子威尔说的那样，至高大厅是一座经过了数次修缮的军事要塞。只不过和它现在已经和上城区其他的漂亮房子没什么差别了，或许还要更气派一些。

    人靠衣装马靠鞍，房子也要靠卫兵来装饰。

    而门口站着哨卫，路上满是巡逻的焰拳和发出齿轮活塞碰撞声的钢铁卫士，漂亮的堡垒至高大厅自然也是上城区里最气派威武的建筑物。

    更别说戈塔什还把自己的画像挂在门口了。

    “骚包。我剩下的那点记忆都告诉我，戈塔什是个喜欢炫耀的家伙。”邪念撇了撇嘴，绕过身旁的影心，看向艾维，“虽然他请来了不错的画家，但我还是觉得你的画像挂上去比他强多了，艾维。”

    邪念的话让艾维想起了洛哈特，那个喜欢骚包衣服的骚包法师，不过单从破坏力上来说，可比班恩选民戈塔什差远了。

    “谢谢，不过还是免了。”艾维微笑着摇了摇头，“一想到自己的脸有可能会因为胶水干涸而被行人和牲畜在水坑里反复践踏，我就觉得怪膈应的。”

    影心轻笑了一声，艾维确信她想起了利文顿末日马戏团门口水坑里的戈塔什海报。

    向守卫出示了戈塔什的邀请函，四人踩着红毯通过了至高大厅的大门。

    内部的空间很广阔，除了耸立在中间的堡垒主楼之外，要塞内部还用修葺整齐的绿植分割出了一些区域，用来摆放歇脚的长椅和圆桌。

    威尔叹了一口气：“说实话，我真没来过这里几次……父亲总是更倾向于在飞龙岩要塞对焰拳士兵发号施令，但作为高公爵他确实需要来这里处理政务。我还记得那时至高大厅是对所有市民开放的……除了最顶层属于公爵们的会议室和休息室外，任何进行过提前申请和登记的市民都能使用至高大厅的房间——会议室、宴会厅什么的。”

    “还有那座博物馆。”威尔看向了一座与要塞城墙连接在一起的建筑物，两侧的尖顶方形塔楼，以及入口处的巨大玻璃窗，让它看起来更像是个神殿之类的建筑。

    “历代博德之门的公爵和英雄都葬在里面。父亲告诉我，那是博德之门的荣誉。”看看博物馆周围的士兵，就知道没有什么市民能来瞻仰博德之门的荣誉了，“里面甚至还有博德安的遗物呢。”

    “博德安的遗物？”邪念的兴致一下子就被提起来了，“有什么魔法物品吗？威力巨大，防御性能出色的那种？”

    “呃……那可能就要让你失望了。”威尔耸了耸肩，邪念的话让他勾起了一抹笑容，“其实我小的时候，也幻想能从里面找出一柄属于博德安的宝剑。但现实情况是，博德安的雕像前只有一些破烂……或者说，包含历史价值的破烂，因海水浸泡而看不清字迹的航海日志，老旧的头盔，斗篷的碎片，开裂的皮质剑鞘。哦，还有一柄生锈的黄油刀。”

    大失所望的邪念噘了噘嘴：“怎么搞得像夺心魔似的。”

    “什么？”

    “我是说君主。”邪念解释道，“他在盾牌骑士的秘密基地里收藏了很多自己还是人类时使用的东西，其中就包含了一个餐具套装，里面唯独少了黄油刀。”

    绕过红毯的拐角，历史博物馆已经被四人抛在了身后。

    手持邀请函的访客必须沿着红毯一路走进至高大厅的主楼内，一个相当大的空间。按照威尔的说法，这里是博德之门的审判法庭，也是四位公爵轮番担任审判官的地方。

    法庭的审判席已经被挪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木雕王座，刷着闪耀的金漆。

    面向法庭长椅也被挪向两侧，让开了中间铺着红毯的过道，加冕仪式开始之后，红毯两侧会坐满了前来观礼的贵族，见证戈塔什是如何走过这条通向博德之门最高权力之路的。

    不过现在，热闹的冷餐会正在进行。

    大厅的墙边摆满了装饰精美的盘子，上面堆满了各色水果，造型精美的点心，以及由低度香槟构成的香槟塔。

    负责为宗贵们提供服务的是焰拳士兵，原本他们的身上的盔甲在这样的场合会显得突兀，但当突兀的人数量占据大厅内总数的一半，也就会显得正常起来了。

    大厅里已经到处都站着举着酒杯谈笑的宗贵，用锦衣华服来形容只能算是勉强合适，差不多可以算是争奇斗艳了。

    无论是大贵族还是小贵族，都想给博德之门新任最高权力者留下印象。

    “到处都是吹嘘和寒暄，贵族的大厅也和闹市里的小酒馆没什么不同的。”影心端着一杯淡色的酒，脸上挂着的温和微笑与说出来的话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至少空间大了一点，味道闻起来也没有那么臭。”

    “你难道闻不到这些人灵魂里的恶臭吗？”威尔咬了咬牙，在雷文伽德公爵受苦的时候这些宗贵却忙着捧戈塔什的臭脚，他心里的愤懑无处发泄。

    “好吧，怪物猎手边境之刃，告诉我这些可恶的宗贵和魔鬼有什么不同？”影心的银发顺从地绕过额头，显示出一张明媚大方的面容，她抿了一口酒，继续问道，“比如，犄角和尾巴的数量？浑身上下的硫磺气味？或者是高声奸笑时的音色？”

    “你对魔鬼具有十分刻板的印象。”威尔看了艾维一眼，“邪魔不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它们很有可能就隐藏在我们中间。譬如——用俏皮话折磨同伴的意志。”

    “我当然也会说些鼓励的话。”影心冷淡地瞟了威尔一眼，“但不是对你。”

    “好了，亲爱的。”影心修长有力的手指沿着艾维胸前衣襟上的金色刺绣向上爬，“你今天没怎么说话，至少应该说说自己的感想。”

    影心在焕颜精品服装店选了一套月白色的丝绸晚礼服。凸显身体曲线的金属丝线从露出大片白皙后背的边缘延伸，绕过干脆利落的锁骨，在胸口下方汇聚。

    常年锻炼的结实小腹，让影心不需要束胸衣就能把自己塞进礼服的束腰设计中，艾维甚至能单凭目视确认礼服下方的肌肉线条，此前他扶在腰肢上的手指，也早就把美妙的触感忠实反馈给大脑了。

    宽阔裙摆把白嫩的大腿遮盖地很严实，但那是在影心保持优雅站姿时才会显示的保守。一旦她踩着脚下银丝高跟鞋迈动脚步，兼具肉感和力量感的一双长腿就会从裙摆两侧的开口显露令人遐想的风光。可这些遐想才刚一开头，就会被从她腰间垂落下来，折射着五彩光芒的水晶吊坠掩盖。那是艾维亲手打造的饰品，由于没有魔法的缘故，所以并没有花费他太多时间。

    “你已经像夜空中的月亮一样闪耀了，何须我再用多少浮夸的词汇修饰呢？”艾维和她碰了下杯，将口感略淡的香槟送进喉咙。

    看来戈塔什不希望自己的加冕仪式上出现任何耍酒疯的家伙。

    就算是站在冷餐会的角落里，艾维四人也一直吸引着大量注视的目光。

    这不单是因为艾维和影心这一对俊男靓女，同样是因为就站在他们身侧的邪念。

    举着一块小蛋糕的邪念身姿挺拔，仿佛一株未经修剪的蔷薇，散发着摄人心魄的魅力。

    浓密的血色短发与白皙得几乎透明的皮肤形成了强烈对比，精致面容上的细红伤疤不但没有破坏整体的和谐，反而更增添了一丝野性危险的美丽。

    深沉的墨绿色天鹅绒晚礼服，将她雪白的肌肤和炽烈如鲜血的红发映衬得愈发明亮，在透过窗子照进来的光晕中，邪念变成了一团热烈绽放的火焰，或是流动的熔金，展露着蓬勃的生命力。

    这里早已没有什么刺客，没有什么巴尔造物，而是一个向新生活发出挑战的鲜活生命。

    造型可爱的小蛋糕被邪念慵懒地塞进嘴里，又被两排整齐的贝齿咀嚼吞咽，直到一整个蛋糕完全消失，她才意犹未尽地吮吸了一下手指，向下一个食物发起进攻。

    与此同时，佩戴在她纤细手指上的鸽血红宝石戒指，也映着晌午的日光，在她指尖投射出点点迷离的红斑。

    大厅里的所有宗贵都打量着角落里的四人，或隐蔽，或明目张胆。

    但没有一个人上前搭话，因为在彼此互相的交谈里，他们已经确认没人认识这一伙人，就连一个名字也搞不清楚。

    “威尔……？”一个不太确定的声音从大厅另一边响起，那是一个身材圆润的老年人，疲惫的脸颊上正淌着许多汗珠，他周围还站着一大批恭敬的宗贵，“威尔·雷文伽德？是你吗？”

    “迪拉德·波特尔公爵？”威尔盯着快步走来，同时抽出手绢在脑门上擦拭的肥胖老年人，不太确定地问道，“您看起来变化真大……”

    “还是你变化更大！小威尔！天哪！这些年你都去哪了？我问过你的父亲，他什么都不肯说！”迪拉德·波特尔公爵已经抓住了威尔的手臂，把他拉到身前打量，“上次我们见面还是许多年前了，对吧？是在我家的宴会上，你因为喝得太多而在花园里吐的一塌糊涂？”

    “这可算不上什么美妙的回忆……”威尔的黑脸上闪过了一丝尴尬。

    “我很抱歉没能给你留下什么美好回忆……”迪拉德·波特尔拍了拍威尔的胳膊，“但我必须要说，能看到小雷文伽德还安然无恙，我就已经感到很安慰了……”

    威尔听出了迪拉德话里的意思，他问道：“您……见过我父亲了？”

    迪拉德·波特尔的眼眶几乎立刻就湿润了，无论这是作为政客的素养，还是作为雷文伽德公爵同僚的感情，都挺令人钦佩的。

    “我已经太老了，威尔。博德之门的事情又太多……斯特梅公爵中风，本来就没有多少清醒的日子，而现在又遭到了刺杀……范萨姆普尔是个邪魔崇拜者，一个混进四人议会的败类；而你的父亲又——”迪拉德眯着眼睛向四下里看了看，努力降低了声调，“不太对劲。他现在应该在上面，和戈塔什大人待在一起……”

    “那您……”威尔的话才刚开了一个头，迪拉德·波特尔就尽可能用力捏了捏他的胳膊。

    “我已经太老了。”迪拉德·波特尔又重复了一遍，“老到眼睛昏花，牙齿松动。我力不从心啊……”

    “但戈塔什……”威尔提了一口气，却又被打断。

    “戈塔什大人。”迪拉德·波特尔隐蔽地摇了摇头，“他没什么不好的，至少能让博德之门得到庇护。”

    “钢铁卫士是——”威尔几乎已经打定主意要把那些话说出来。

    但他还是又一次被打断了。

    “威尔。”艾维在他背后出声，“为我们介绍一下吧。”

    威尔深吸了一口气，在迪拉德·波特尔期盼的眼光中点了点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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