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入睡梦的罗兰并没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休息。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进行了最多一天一夜的行动，但他就是格外的疲惫。

    他的精神力与体力甚至是魔力都没有多余的消耗。

    但那股疲惫的感觉好像从灵魂深处涌出来一般，让他难以抵御。

    其实在有了这种感觉之后，罗兰就知道等待自己的绝非一场能消解疲劳的睡眠。

    毕竟他真的不累。

    不过他真的厌恶这种动不动在他梦里做手脚的行为。

    其实当时在直面那尊疑似邪神本尊的伟岸存在时，罗兰在失去意识前的那瞬间，隐隐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苏醒了。

    只是很快就被另一股不属于邪神也不属于自己的力量给按了回去。

    就像是原本受到刺激所以提前苏醒的冬眠生物，在即将醒来的那一瞬间被用物理手段拍晕，然后重回“睡眠”状态一样。

    罗兰能感受到这种异样。

    虽然那股力量确实重新回到了“沉眠”的状态就是了。

    只是……

    为什么这次梦到的又是这个场景？

    八岁生日会的现场。

    实话说，他已经对这个场景有些ptsd了。

    每次梦到这个场景，后边准没有好事情发生。

    但这次……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了。

    虽然场景依旧是这么个场景。

    虽然场景里的人，甚至是角落里那个看不清面容的女人也没有变化任何的位置。

    但这次，他发现自己可以控制自己梦里的身体了。

    原本梦到这个场面的话，他只能如同一个提线木偶一般，按照预定好的轨迹行动，最多也只是能控制自己的视线。

    这还是第一次，他能自由控制自己的身体。

    并且……本该是八岁小孩子身体的罗兰，在涌现出“离开房间”的念头后，体型就恢复了正常。

    罗兰暂且忽略了这个异常，而是走出了这座梦境中的老宅，朝着陌生的梦境中的街道走去。

    意外的是……梦中的瑞斯坎，似乎和自己儿时记忆中的一般。

    那些因为种种原因关门、消失的店铺，产生变化的街道，都在梦里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就好像是从自己都记不清楚的记忆角落里，将自己儿时印象里的那座瑞斯坎给还原了出来。

    罗兰行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时不时回头看看会不会有奇怪的家伙冒出来。

    但可惜，这里似乎什么都没有。

    他不知道在街上走了多久。

    他去了总督府，去了港口，去了和卡莉娅定下那个现在看来有些草率的约定的海崖，去了和切利尼娜一块埋葬娜塔莉亚的角落。

    他也顺着记忆去了此时还不存在的商业街，但所幸，街边长椅的位置没有变。

    他想起了自己和伊露维娅被沾了一身油漆的事情。

    他去了于勒大叔的酒馆，去了瑞斯坎的大图书馆和冒险家协会。

    在认识伊露维娅之前，在遇到卡莉娅之前，这三个地方就是曾经罗兰去的最多的地方了。

    在梦境中的街道上站定，罗兰转过身看向身后那似乎始终跟着自己的银发少女问道：“你是什么存在？”

    “梦魇，心魔？还是被我遗忘在记忆角落的什么存在？”

    “另外，为什么现在才现身？虽然在梦里我无法估计时间流转，但根据我正常的步行速度以及我走过的距离来估算……至少现在也过了数个小时了。”

    少女歪了歪头，面无表情地解释起来：“您也说了，这是梦中的时间。”

    “您想用步行的方式记录梦中时间，确实很敏锐。但这毕竟是梦，您不能用现实中的常识和知识来判断梦境。”

    “所谓的梦境，只是灵魂与记忆共鸣，借由每个人的精神和意识呈现出来的投影。”

    “而其中最主要的组成部分就是记忆。”

    “铭记，将所见的印象化为信息输入大脑。”

    “保存，记住信息。”

    “播放，调出保存的信息，即回忆。”

    “再确认，确认播放的信息是否与之前相同。”

    “这就是构成记忆最主要的四个系统。”

    “在我说明来意之前，请耐心听我说。”

    “您的记忆系统……存在人为的缺陷。”

    “您的‘铭记’、‘保存’以及‘播放’系统都不存在问题。”

    “但您的记忆系统中的再确认系统存在刻意的改造，请见谅。”

    少女说着，略带歉意地朝着罗兰鞠了个躬。

    随后，在罗兰那审视的目光中，少女才缓缓开口：“当然，我是谁还是不能告诉你。”

    “不过来意……我只是想请您，暂且休息一段时间，不要去调查您自身的身世，如果您真的想知道，可以问您腰上挂着的那位魔王小姐，她会告诉你的。”

    “另外，可以的话最近一段时间都不要参加和涉及到任何有关于邪神的活动中。”

    “您已经被那四位存在盯上了。”

    “为了把您捞回来，我可是费了不少力气的，请您不要继续胡闹。”

    “最后……我知晓您有诸多的困惑，但请耐心。世界剩下的时间还有很多，您的时间也还有很多。”

    “过早地知晓真相，并不是件好事情。”

    “我叫伊蕾娜。如果您还有问题想问我的话，可以在每个月的新月时分，在入梦前默念我的名字。”

    “我会在梦中与您相见。”

    “再会，您的恋人似乎很担心您。抱歉，这是最后一次将您拉入这个梦境中了。”

    “以及如果您真的执意去追索什么真相的话……”

    自称伊蕾娜的银发少女说着沉默了起来，然后罗兰就发现眼前的梦境出现了猛烈的变化。

    他看到了一颗熟悉的巨树扎根在瑞斯坎的街道之上，枝叶繁茂，遮蔽天空，将整个城市都笼罩了起来，不……它还在生长。

    世界树。

    这个词汇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了罗兰的心头。

    接着，巨树开始莫名的燃烧，直至火焰映红天空。

    “这就是我能提供的最多的信息了。”

    “等您有朝一日能够抵达阿瓦隆直面世界树，或者前往龙岛见到那位万古不灭之龙时，您就有资格知晓一切了。”

    “那么，再见。”

    伴随着少女轻柔而不带感情的低语，罗兰猛地睁开了双眼，然后看到了已经朝着自己围过来的人群。

    站在最前面的不是其他人，正是那些罗兰在教堂里找到的幸存者。

    这群饿的皮包骨的难民是第一批发现罗兰昏倒的人，甚至比被天空坠落吸引了注意力的芙拉姆还要快。

    之后才是闻讯赶来的卡莉娅她们。

    不过她们来迟了，罗兰这会儿功夫已经醒了过来。

    虽然在梦里他感觉自己好像度过了一整天的时间，但其实他甚至才睡过去不到三分钟的时间。

    芙拉姆抱着法杖看着罗兰：“你小子没事吧？明明魔力和精神力都正常，为什么会突然昏过去？难不成是施展那个禁咒的代价？”

    “……算是吧，第一次用有些生疏。”

    罗兰从简易的木板床上起身，然后冲着正紧张的啃着手中零食的卡莉娅笑了笑。

    原本待在切利尼娜怀里的纳什也是一下子跳到了醒来的罗兰怀里，伊露维娅也是松了口气，开始埋怨起罗兰的动作来。

    而罗兰也捕捉到了众人话语里的异常。

    十天？！

    可自己明明在城里才过了一天！

    邪神的手笔吗？

    回味着梦里那自称伊蕾娜的神秘少女的话语，罗兰陷入了沉默。

    而这时，第一军团的军团长也是带着自己的副官匆匆忙忙地拉开帐篷走了进来。

    在看到对方之后，罗兰也是从床上起身，然后从衣兜里摸出来一个金属方砖。

    虽然看上去像是个用银色金属制成的积木拼凑起来的立方体。

    但实际上，这是兰卓斯交给他的，属于边境军团的最高权限钥匙。

    也正是因为有这个东西，罗兰才能顺利地使用遍布城内的所有军用传送阵。

    这枚秘钥自然也有着启动特殊传送阵前往天环枢纽的权限，以及启动天环枢纽上搭载的主炮单元的权限。

    其不仅是身份的象征，亦象征着指挥权。

    而第一军团的军团长在看到这个东西后，也是十分顺滑的单膝跪下，低下头等着罗兰发布命令。

    “兰卓斯阁下已经为国捐躯。”

    “我以帝皇特使的身份，暂代边境军团的最高指挥。”

    “直到陛下下达正式的任命为止。”

    “你可有异议？”

    军团长叹了口气后说道：“第一军团军团长埃尔森，并无异议。”

    “很好，将消息转达给其他军团的人吧。另外，将伊斯法尔学会分会成员提供的资料归档。”

    “那些都是兰卓斯老将军留下来的资料，有大用处。”

    “最后，妥善安置难民，尽快组织人手进入主城进行灾后的处理工作，除我在地图上标记的几处地点外，其余为止尽快安排清理废墟的工作。”

    “是。”

    埃尔森军团长很快带着自己的副官出去了。

    而罗兰也终于如释重负，看向了身边的伊露维娅：“伊露维娅，陛下那边就麻烦你联系了。”

    “既然刚刚都昏了一次了……或许我可能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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