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伶牙俐齿的女子，皇甫松的一身合道境修为仿佛毫无用处。

    而朱雀一旦占了上风，更加嘴上不饶人，背着手说道：“休要乱讲，说不定封默有孪生兄弟呢，这位前辈怎会用假封默诓骗老天师？”

    此时扮做封默模样的云逸低声说道：“我是个孤儿，从来没有孪生兄弟。”

    朱雀：“这可就麻烦了，说明两个封默之中必定有一个是假的……而我与这位高人，也必定有一个在戏耍老天师~”

    南宫灼灼忽然做出恍然大悟状，说道：“我懂了，咱们葬剑谷的封默乃是做了弑师之事的封默，而他的封默则是杀了许多无辜之人的封默。”

    叶念依面露难色：“听着有点绕。”

    从囚笼中重获自由的“封默”始终一言不发，显得凄凄惨惨。与他相比，云逸假扮的封默虽然憔悴，起码身体完好无损。

    张果的目光在两个“封默”之间来回看了数遍，心里跟明镜一样。

    横竖都是假的，自己只要跟着演戏就行。

    可怜其他正气宗弟子被蒙在鼓里，一时间分不清楚。

    楚巧巧觉得葬剑谷的封默更像：“大师兄何等修为，怎么可能如此狼狈。至于那个老头子说的入魔，我觉得更是胡说八道。”

    袁多情却意见相反，不知为何他觉得那个极其狼狈的封默，更像是自家大师兄。

    两人没办法达成一致，于是趁乱救走大师兄的计划也暂且搁置下来。

    此时朱雀懒得再与对方阴阳怪气，咄咄逼人道：“世人都说封默加入了魔宗，你的那个封默是怎么回事，你心里再清楚不过！”

    皇甫松板着老脸，气呼呼道：“我倒要问问你，葬剑谷乃是魔宗，今日来了正气宗是想干什么？杀了姜红叶不算，还要来老天师面前耀武扬威吗！”

    朱雀嫣然一笑：“小女子不敢，只是事实真相与外界传言有所不同。封默并非拜入魔宗，而是被葬剑谷生擒。我等这才特意把这个欺师灭祖的家伙送回宗门，任凭老天师处置。”

    皇甫松：“好大的口气，区区一个葬剑谷，应付灭魔大会都捉襟见肘，凭什么活捉封默？！而且他毕竟帮你们杀了姜红叶，你们又为何要抓他？”

    朱雀：“你哪来那么多问题，反正我把人带回来了。”

    “你那个封默压根就是假的！”

    “哦？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那咱们不如验一验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皇甫松顿时心虚，“封默”虽然被天狼大人做了伪装，但毕竟假的就是假的，若是继续纠缠下去，极有可能露出马脚。

    于是他转而说道：“我哪有功夫与你胡搅蛮缠！封默入魔之后神志不清，连自己是谁都不太清楚。”

    朱雀紧咬不放：“那你造假岂不是更方便了？”

    皇甫松：“老天师，还请亲自看看封默吧，若是能够唤醒入魔的封默，自然真相大白。”

    张果闻言有些意动，表现得极为关心“封默”，打算过去亲自查看他的伤势。

    不过朱雀却突然说道：“老天师且慢！”

    皇甫松：“你又想干什么？！”

    “你的封默不能证明自己是真的，我这个封默却可以。只要他证明了自己就是封默，哪还用得着老天师费心为那个冒牌货疗伤。”

    皇甫松阵脚大乱，按照覆天阁的计划，假封默身受重伤，需要老天师耗费灵力为其治疗。

    如今全都被这个伶牙俐齿的红衣女子打乱了！

    葬剑谷果然一窝子祸害，从上到下没一个省油的灯！

    张果停下脚步，看向朱雀身后的云逸，问：“你打算如何证明真身？”

    却见云逸缓缓跪倒在地，冲着老天师重重磕了几个头，情真意切道：“弟子已经铸成大错，无意证明什么。此番归来只是为了领罚……以及向老天师认错。”

    他将额头抵着冰凉地面，泪水与血水纠缠，已是难分彼此，“弟子罪无可赦，愿受一切惩罚！”

    话音一落，全场静默无声。

    那些凑热闹的人想看的就是这一幕，反而对皇甫松带回的封默全然没了兴趣。

    高高在上的正气宗大师兄，今日难逃一死，这难道不是一场好戏？

    不过随后就有许多正气宗弟子跟着跪倒，以袁多情与楚巧巧为首，众人高声说道：“老天师三思！”

    袁多情：“大师兄的为人您再清楚不过，就算犯下大错，也要问个明白啊！”

    张果脸上早就没了之前的淡然，如今满面愁容，对于这个自己最为器重的弟子，实在是不知如何处置。

    恰在此时，朱雀的声音再度响起：“一码事归一码事，正气宗如何惩罚封默是贵宗自己的家事。但我觉得，此刻应该先把那些灭门惨案处理一下，给各位苦主一个公道。”

    皇甫松没敢应声，不过之前那群吵着要公道的人却沸腾起来。

    有人苦大仇深道：“封默那厮杀了我刘家七十二口，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还有仙子凄惨道：“我师门上下全都死于封默手中，若不是师父师兄舍命相护，我哪有机会来正气宗讨个公道，呜呜呜……”

    更有人夸张道：“封默此人坏我清白，我必不能轻饶了他！”

    众人顿时一愣，只因此人乃是一名容貌奇丑的男子，却说封默坏了他的清白。

    皇甫松眉头一皱，心想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似乎不是自己安排的啊。

    当然不是覆天阁安排的。

    这个极其离谱的丑男乃是云逸找来的。

    朱雀轻笑道：“封默，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癖好？”

    云逸怒道：“我从未见过此人，又怎会坏他清白。”

    朱雀：“你只否认了这一件事，却只字不提其他几件，难不成是默认了？”

    云逸：“我一直被你们葬剑谷囚禁在谷中，怎么可能有机会出去行凶？！”

    皇甫松听后恨不得立刻拆穿封默的谎言，放屁，你若是一直遭到囚禁，那绝天崖设下剑阵诛杀慕容玄的人是谁？

    朱雀：“也对，你这段时日都在葬剑谷，哪来的机会到处杀人。”

    她妙目一转，看向另一个假封默，恍然大悟道：“我懂了，杀人凶手其实是这个封默。这位前辈可是亲口说过，他入魔之后滥杀无辜，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他制服。”

    有人不服气道：“可这世上怎会有两个封默？！”

    朱雀反问：“你问我，我又问谁？”

    场中众人窃窃私语，越来越怀疑皇甫松。

    此时张果问云逸道：“我要听你亲口告诉我。”

    云逸站起身体，虽然憔悴，却透着一股无形威严，“是我做的，我一定会承认，但如果不是我做的，任何人都休想让我承认。”

    一众正气宗弟子群情激奋道：“没错，我们相信大师兄，一定要还大师兄一个清白！”

    眼看场面越来越乱，云逸忽然抬手喝道：“都住口！”

    正气宗弟子立刻闭嘴。

    “还跪着干什么？都给我站好了，一个个目无尊长，成何体统！”

    众弟子立刻起身站直。

    他们心想这个一定就是自家大师兄了，这熟悉的感觉，不会有错。

    云逸假扮正气宗大师兄有模有样，朗声说道：“还有谁说我杀了你的亲朋好友，不如站出来好好分辨一下，是我杀了人，还是这个入魔的封默杀了人！”

    朱雀笑道：“这还用分辨吗？明眼人都知道凶手就是这个入魔的封默嘛，这位高人也是这么说的。”

    皇甫松有苦难言，挣扎道：“可此人不是封默，又能是谁？”

    南宫灼灼起哄道：“当然是爱谁谁喽！”

    葬剑谷众人带头哄笑。

    皇甫松仍不甘心：“老天师真不确认一下吗，万一这个才是真的封默，岂不是受人欺瞒？”

    张果却说：“先不着急，让我捋一捋嘛。”

    他自言自语道：“如今可以确定的是，违背师门规矩的封默是这位，而杀害许多无辜之人的封默则是那位，对吧？”

    众人附和道：“没错。”

    张果：“既然如此，也别管哪个是真封默了。那个封默就交给你们随意处置，也算给你们一个公道了。”

    皇甫松真是看不懂老天师的这番操作，瞠目结舌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就算他入了魔，也不可滥杀无辜。好了，你们尽管报仇去吧。”

    方才还在闹事的人愣在原地，无人敢动。

    皇甫松仍不甘心，哈哈大笑道：“今日正气宗真是让人开了眼界，那个弑师逆徒又当如何处置？！”

    张果：“此乃正气宗的家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家事？只怕正气宗早就成了藏污纳垢之地，打算重拿轻放吧？”

    “你找茬是吧？”

    老天师脸色不悦，顿时天师府笼罩在一团阴云之下，隐隐让人透不过气。

    皇甫松顶着压力，“不如老天师当着众人的面处置了两个封默，如此一来岂不是两全其美。”

    此时云逸却反问道：“我为何要与他混为一谈？”

    皇甫松指着云逸，“你欺师灭祖，难道不该杀吗？！”

    “我何时做了欺师灭祖之事？”

    “神霄道姜红叶难道不是死于你手？！”

    “红叶师叔明明活得好好的，你怎么能咒她死呢？”

    “什么？！”

    “我可从未亲口说过……我杀了姜红叶。”

    一缕剑气从云逸指尖射出，破空而去，穿透云层，留下一道漫长云霭。

    “既然是非已经分明，我也就没必要与你演戏了。”说罢，云逸撤去“封默”的样貌，总算显露真身。

    他先是向着老天师行礼，然后依次与道乘、慧明、夫渠、丘浩然等人见礼，“云逸拜见诸位前辈。”

    说完他特意看向人群中的齐灵儿和荀子羽，冲着他们二人一笑，接着对两人身后的清微长老执弟子礼：“拜见清微师父。”

    虽说师徒缘分极短，但一日为师，终生为师。

    几位掌门满眼欣赏，清微不觉间热泪盈眶，连腰板都比往日挺直了些。

    云逸表现得堂堂正正，哪里有半点魔宗中人的阴诡之气。

    皇甫松灵机一动，忽然说到：“原来是你假扮成了封默，果然我这个封默就是真的……”

    话还没说完，真正的封默已经带着姜红叶、钟宛心从天而降。

    正气宗弟子顿时一片沸腾！

    红叶师叔还活着，说明外界传言全是放屁！

    而大师兄滥杀无辜的谣言，显然也是那个皇甫松认错了人！

    皇甫松暗自心惊，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明明慕容玄亲眼确认姜红叶死在了封默剑下，怎会死而复生？！

    明明封默改投魔宗，怎么突然浪子回头，而且钟宛心也未被囚禁在葬剑谷！

    张果笑着打量了一番三人，“不错不错，没事就好。”

    随后封默和钟宛心忽然齐齐下跪，说道：“我与宛心情投意合，还请老天师成全。”

    此言一出，本就混乱不堪的天师府更是火上浇油！

    无数宾客窃窃私语，并不压低声音，说着什么师徒不伦，天诛地灭……

    正气宗弟子虽然也不甚理解，可听到他们如此诅咒师兄与钟天师，还是气愤不过，与之骂了起来。

    不料本应该勃然大怒的张果却满脸笑意，说道：“成全，成全，当然要成全了。”

    “什么？！”

    老天师的话仿佛又一记雷霆响彻正气宗。

    他接着悠悠说道：“封默本就是我收的徒弟，只是当初我懒得亲自带他，才把他扔给了风露门的钟宛心。这两人从始至终都不是师徒关系，情投意合有何不可？”

    正气宗弟子顿时愣住，心想老天师是不是气糊涂了……

    关键时刻，楚巧巧作为早就看出那两人暗含情愫之人，却是心中忽的释然。

    她说：“本该如此，大师兄整日操劳风露门大小事务，钟天师哪里像是他的师父？我们私下里没少议论，都说封师兄更像钟天师的师父才对。”

    袁多情回过神来，立刻附和道：“原来两人是师姐师弟的关系啊，那可真是门当户对，再好不过了！”

    眼看正气宗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硬生生把宗门之耻说成了天作之合。

    皇甫松恨得牙根痒痒，忽然觉得一道目光始终盯着自己，便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

    云逸面带微笑，无声说道：“就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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