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七点五十分，高攀准时出现在南新银行大厦的顶层。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西装，来到行长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敲半掩的门，里面坐着临时秘书周雨。

    “高行长，早。”周雨站起来打了个招呼：“请稍等，我向方行通报一声。”

    周雨很快进了里间，不到一分钟后又出来。

    “高行，方行在等你，请进。”

    高攀推门而入，只见方青叶正站在落地窗前通电话，见他进来，用手势示意他在会客区的沙发坐下。

    周雨微笑着为他端来一杯刚泡好的龙井茶，轻声说：“高行长，请用茶。”

    “谢谢。”

    方青叶很快结束了通话，走了过来。他没有坐在主位，而是很随意地坐在了高攀侧面的单人沙发上，这个细微的举动让高攀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方行，早上好。”高攀连忙招呼。

    “早上好。”方青叶笑了笑，“从舞阳赶过来，一路辛苦了吧？”

    “不辛苦，应该的。”高攀忙道。

    “昨天去刘家营村的养鸡场了？”方青叶端起自己的茶杯，看似随意地问道，“情况怎么样？”

    高攀心里微微一惊，没想到方青叶连这种具体业务都清楚，立刻回答：“是，实地调查过了。确实是受禽流感影响，属于不可抗力。养殖户态度很积极也在努力自救。我认为可以给予半年的贷款展期，帮他们渡过难关。”

    方青叶点了点头，“这样做是对的，既坚持了原则，也体现了我们银行的社会责任和温度。”他话锋一转，切入正题。

    “我今天找你来，是想和你聊聊，咱们静海银行不是准备在鹏城筹建支行吗？鹏城是大城市，还是特区，无论环境和政策和内地都不太一样，你是芝加哥布斯商学院毕业的高材生，我想听听你对筹建鹏城支行的想法。放开讲，想到什么说什么。”

    高攀知道关键时刻到了。他坐直身体，假装沉思片刻才将自己深思熟虑的规划和盘托出：

    “方行，我认为鹏城支行不能走传统银行的老路。它的定位必须是差异化的，核心目标客群就是鹏城最具活力的科技创业公司和背后的私募股权基金。”

    他顿了顿，见方青叶认真倾听，便继续深入：“因此，我建议重点发展‘投贷联动’业务。比如，对于获得知名风投机构投资的企业，我们可以提供信用贷款，形成‘股权+债权’的组合拳。我们甚至可以与国风投、云峰基金建立更紧密的合作，进行项目推荐和联合尽调。目标是把鹏城支行打造成一个连接产业与资本的‘科创金融枢纽’，在业内树立起‘懂科技、通投资’的专业品牌形象。”

    方青叶听得很专注，手指轻轻在沙发扶手上点着，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思路很清晰，切入点也找得很准。这确实是我们相比当地银行甚至国有大行的优势所在。”他肯定了高攀的想法，但随即眼神变得严肃起来，抛出了那个核心问题，

    “但是高攀，这类业务创新性强，风险也更高。你打算如何把控风险？特别是，如果你当这个行长，如何避免重蹈在申城覆辙？”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重了几分。高攀没有回避方青叶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气，将昨晚与陈丹路商量的对策，也是他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方行，在申城的教训我时刻铭记。如果当了鹏城支行行长，为了从根本上加强风险控制，我恳请总行向鹏城支行派驻一名风险总监。这名风险总监在业务和人事上完全垂直隶属于总行风险管理部，只向总行汇报，与支行行长形成有效的制约与平衡。”

    说到这里，高攀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认为，这个制度如果行之有效，未来可以推广到其他重要的异地分行，从制度上保障业务在高速发展中的安全。”

    说完这番话，高攀的心提了起来，仔细地观察着方青叶的反应。

    方青叶沉默了片刻，手指停止了敲击。

    “请求总部给自己派一个‘监军’……”方青叶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高攀，你能主动提出这个建议，我很欣慰。这证明这一年多在舞阳你没有白待。你真正理解了什么是‘敬畏风险’，什么是‘制衡之道’。这比你做出多好的业绩，更让我高兴。”

    “至于是否派遣风险总监，我们还要评估.但不管怎么样，风险两个字你要始终牢记心头！”

    说完，方青叶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份文件，然后转身看向高攀：“好！鹏城支行筹备组组长的担子，就交给你了。筹备期三个月，你要在短时间内把班子搭起来，把业务思路理清楚，把刚才说的‘科创金融枢纽’的框架搭起来。”

    一股热流瞬间涌上高攀心头，他立刻站起来，声音因激动而略显沙哑：“谢谢方行的信任！我保证，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别急着保证。”方青叶摆摆手语气凝重，“鹏城是我们跨区域经营的重要一步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运营中心包括总部会全力支持你，包括你要求的垂直风控体系，我会亲自督促落实。

    但是，”他加重了语气，“舞台我给你了，戏怎么唱、唱得好不好，就看你的了。我要看到的，是一个既能开疆拓土，又能严守底线的将才，而不是一个只会冲锋的莽夫。”

    “我明白，方行！”高攀用力点头。

    “去吧，”方青叶的神情缓和下来，重新坐回椅子上，“去找赵行移交你在舞阳支行的工作，尽快进入角色，下周一我要看到一份详细的筹备计划书。”

    “是！”

    高攀离开办公室，步履轻快。

    方青叶看着正在收拾茶杯的周雨，突然问道：“周雨，刚才我和高行长的谈话你都听到了吧？”

    “嗯。”周雨边收拾边点点头。

    这并不是周雨有意要偷听，秘书房间和里面的办公室是一墙之隔，会客区又靠近墙壁这边。

    如果真有私密话语要谈，可以进里面的小会议室，那里面隔音效果极佳，就算在行长办公室也听不到。

    “那你说，高行长提出派驻风险总监是他想出来的，还是陈行的主意？”方青叶像是在给周雨说，又好像是自言自语。

    “啊？方行，这个这个我不清楚。”周雨赶忙回答。

    方青叶嗯了声也没追问，只是慢慢喝着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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