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丽的教堂今日人数三三两两，到夜晚了，大人物前往晚宴，小人物也休息了。

    洛蒂娜行走在教堂的庭院中，她身着一件简约的白色丝质长裙，裙摆上用银线卷出风的图腾，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多余的装饰，微风浮动，衣角摇曳，恍惚若神明下凡。

    塔楼仿佛信徒伸向天空的祈祷之手，塔尖悬挂的银色风铃，在永不停歇的气流吹拂下，日夜不停地奏响着献给神明的乐章。

    洛蒂娜短暂驻留片刻，感觉到宁静自然，享受着风奏响风铃之声，仿佛这等乐章是为她奏响。

    进入教堂内部，魔法水晶灯嵌刻四周，映照出穹顶之上风暴女神平息怒涛的史诗壁画，流传的神话通过投影在四面墙体显现，风信子与翠鸟图案栩栩如生，宛如神迹。

    空气中弥漫着圣油与陈年焚香混合的独特气味，与外面的清冷不同，数百名身穿素白长袍的信徒早已聚集于此，他们或跪或立，脸上带着近乎狂热的虔诚。

    这个世界神是存在的，自然的，信仰也是虔诚的，并且是有力量的，信徒口中低声吟诵着的赞美诗，汇聚成的声浪如同持续不断的潮汐，拍打着教堂的石壁，产生一种奇妙的共振现象。

    进入教堂的人都会感到自己快速被同化，并且对这位女神的经历好奇，崇拜，形如低配版圣血。

    洛蒂娜走入其中，观察着周围人，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众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有人注意到了她，在这种氛围之下，也没有出声，洛蒂娜虽然是圣女，但是平时高冷，钻研神学大家都敬而远之。

    从祈祷的人身边经过，不做任何停留，少女目标明确，直入大厅的最深处，由一整块青色巨石构成的祭坛，表面雕刻有引导魔法和愿力复杂的魔法阵列。

    那些复杂精巧的纹路正随着信徒们的祈祷声，泛起柔和的青色微光，环绕着祭坛盘旋、流动，仿佛拥有生命的精灵。

    洛蒂娜她骗了母亲，其实她是来参加一个秘密的降神仪式。

    降神仪式是损害身体的，如果让伊芙夫人知道，是这么一个大型的仪式，少不了要进行拉扯。

    少女的信仰让其坚定相信神没有陨落，愿意参与到降神仪式中，甚至愿意放弃去找女仆长讨论神学的机会。

    “圣女！”

    一个长袍兜帽的老人发出呼喊，洛蒂娜向前，恭敬的问了一声好。

    “圣德拉蒙德主教晚好，愿女神庇佑。”

    少女做出祈祷的姿态，面对教会的半神给予自己的尊重。

    “愿女神庇佑，仪式还差一些步骤，请圣女稍作等待。”

    德拉蒙德圣主教微笑着，显得很是平和，慈祥的面容看不出做过什么恶事，他在微风教会也很是德高望重，否则也没办法组织起这起秘密的仪式。

    神明通常会留两三位半神驻守教会，物质界对神明来说属于既重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信仰稳定人力资源丰富，不重要的是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物质界的灵性资源太匮乏了，还需要灵境进行反哺。

    灵性的源头在灵境，神明主要斗争方向和争夺控制的地方也是灵境，物质界更像是一个放牧的牧场，提供一些人力资源，邪神是偷猎人，其实都没有怎么看得上物质界。

    半神们乐意在灵境探索，寻找自己适配的法则，补全法则点燃神火，而不是在物质界驻留，神明们现在之所以那么关注物质界，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戴安。

    准确来说是格丽塔女王，宛如听到自家牧场里出了一只猛虎，还咬死了一个牧场主。

    现在的戴安就是虎仔，大家都知道他长大会变成猛虎，一个个都想饲养这头幼年猛虎。

    “还差些什么？”

    感受到祭坛越发浓郁的信仰之力，这是正规降神的步骤，邪神如果想要得到更多的力量停留的更稳固，也是要走献祭信仰的途径。

    “在准备引神材料，应该快了，不用着急。”

    德拉蒙德圣主教看向祭坛，心平气和，动静不能小了，否则不能把戴安吸引过来，想到月神和生命之神的承诺，他也不经意露出了几分喜意。

    “伊芙侯爵没跟来吗？”

    德拉蒙德圣主教没打算瞒着都铎的超凡部门，教会和国家是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他的动静还搞得那么大，王室没可能不知道。

    说是秘密其实也算是半公开，真瞒着了，说不定被调查还会被发现，他仅仅是隐藏了自己和月神勾结这部分内容，而伊芙夫人是洛蒂娜的母亲，竟然没有跟来，就很奇怪。

    “她参加法芙亚女王的迎接晚宴去了，我只告诉她是降神仪式，说服她让我参加。”

    洛蒂娜面无表情的看着运转祭坛，心中各种情绪，脸上都不表达。

    “圣女对神的忠诚是经历考验的，教会里许多人，人心思动，有从神的维护，教会还是会存在，偏偏有人上了其他人的船。”

    德拉蒙德圣主教哀叹，叛徒怒骂其他人是叛徒，站在道德的高地对别人指手画脚。

    “可以理解，除非主神归来，不然几位从神可护不住主的基业，保不住都铎这个王国。”

    主神才能资格圈定自己的牧场，自己的统治范围，次级神的从神不行。

    微风教会几十年运转正常，没有出现信仰问题，全仰赖灵境中，神域的从神还在工作。

    但祂们也是仅仅能赐福了，没有了风暴女神，他们打不赢任何主神，这也是众神眼馋戴安的缘故。

    如果戴安能像他“母亲”一样越级单挑其他神，哪怕只是让对方付出不可接受的代价，戴安的价值也是无限大。

    就像现在这种情况，哪怕风暴女神失踪了，有从神的戴安存在，教会依旧能守住大部分信徒和资产。

    可惜风暴教会的从神没有戴安这样的人，大家都只是平平无奇的半神罢了，没有越级挑战的实力。

    “是呀，幸亏新来的这位神明怜悯，否则都铎恐怕是保不住了，毕竟对方目前已知的唯一信徒是都铎的亲王。”

    信仰之争就是那么残酷，这种情况可以逃走了，而且德拉蒙德并非一开始就是风暴教会的信徒，否则他不会如此苍老，他是后面寿元将尽才加入的教会，寻找突破半神机会，当然他也止步于半神。

    “安亲王……”

    少女口中轻声呼出戴安的尊名，想到了今天母亲的盛装打扮，心中有些酸涩的滋味。

    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教会需要母亲的肉身保全，还是因为母亲有了新欢可能给自己一个小爹，所以感到不适应。

    “这位安亲王应该是新神的圣子，不，神子，不然也做不了这种决定，他恐怕一开始就知道主消失了，才会选择都铎吧。”

    德拉蒙德圣主教言语中是有几分羡慕的，到了现在谁都知道戴安会成为主神的从神，而这可能是他永远也没办法达到的境界。

    “他应该不知道……”

    从女仆长和她谈论神学，有些问题让她去找女神印证，这里可以得出女仆长不知道。

    洛蒂娜不善察言观色，但戴安事事找女仆长的样子，一看就是女仆长的挂件，女仆长都不知道，他能知道？

    “是这样吗？是圣女和安殿下相处时知道的吗？”

    “不论知不知道，都铎都在变化，这位殿下也庇佑了我们微风教会，若是主回来了也会感激，这都多亏圣女斡旋。”

    德拉蒙德面露感激，仿佛真的在感谢戴安，同时降低洛蒂娜的防备心，虽然洛蒂娜本来就没防备。

    “不是我，是妈妈，我和他不熟悉。”

    洛蒂娜点点头又摇摇头，她和戴安聊不来，戴安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戴安，也不是不喜欢，准确来说是不讨厌。

    不过不论戴安是有什么阴谋，还是因为看上了母亲的美色，他确确实实庇护了微风教会，没有毁灭微风教会。

    “圣女不是经常去找安殿下吗？伊芙侯爵似乎没有殿下上门多，不过伊芙侯爵，似乎和安殿下有许多传闻。”

    对付敌人之前是了解敌人，德拉蒙德圣主教，不过戴安和母女之间的关系确实扑朔迷离，一会儿好像偏女儿，一会儿偏母亲。

    “不是传闻，妈妈喜欢安亲王，安亲王喜欢妈妈，我只是一个意外。”

    洛蒂娜面无表情，之前还不确定，现在可以官宣了，和妈妈的交谈清晰无误的表明了妈妈的态度，她上门是去找女仆长，不是找戴安。

    “咳，咳……”

    饶是半神见多了伦理崩坏的场景，听到洛蒂娜这么淡定的回答也感觉到惊讶。

    “嗯，他是个好人，做我爸爸我也没意见，他就是有点……”

    好色。

    洛蒂娜嗯了一声，心里说了一个不是缺点的缺点，好色对于戴安这种等级灵性来说，是好事。

    “安殿下是喜欢伊芙侯爵吗？”

    德拉蒙德有些失落，洛蒂娜和戴安关系不好，引诱不来戴安可怎么办，那可怎么向月神和生命之神交代。

    “没错，他说了他喜欢的大的，妈妈就是大的！”

    洛蒂娜也不隐瞒，把戴安的话更直白的说出来。

    “这位殿下还真敢说，喜欢伊芙侯爵的话，那新神的情况恐怕也只有伊芙侯爵知道了，这位神明是不需要信仰和信徒吗？到现在都没看到其动作。”

    意识到从洛蒂娜口中得不到新神的信息，德拉蒙德圣主教心中遗憾，还是旁敲侧击。

    “妈妈也不知道，安亲王几乎不聊这位尊神，要不是这次出手，我们甚至都不知道安亲王有了信仰，还想着把他拉入微风教会。”

    洛蒂娜平静的语气没什么情感波动，想到妈妈和戴安，现在两人见面了吗？

    两人在一起跳舞了吗？接吻了吗？法芙亚女王是否吸引走了戴安的目光。

    “藏得太深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隐藏，圣血可以理解，信仰没有必要吧，可能真不知道主消失了，害怕和主正面对抗。”

    德拉蒙德圣主教才猜测着，不过想到对方主神撕裂月神法则的传言，又觉得不太可能，对方的主神确确实实强大。

    “不用纠结，现在什么都知道了，丰饶，繁荣，胜利之神，圣血灵性也是路人皆知，他已经隐藏失败，没有什么意义。”

    不把戴安视为敌人，洛蒂娜不用想那么多，戴安喜欢妈妈是真喜欢就好，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东西，她又不是戴安的妻子，不需要了解那么多隐秘。

    “……”

    对洛蒂娜没有意义，但是对他很有意义，可洛蒂娜这种冷漠的态度也问不出什么。

    失算了，没想到戴安重视的人居然是伊芙侯爵，明明圣女洛蒂娜才是收服微风教会的关键，戴安竟然没对洛蒂娜用心。

    “仪式已经准备就绪，请圣女降神。”

    沉默片刻，牧师们抬上风神石固定的翠鸟羽毛，德拉蒙德圣主教请求洛蒂娜道。

    他的声音如微风扩散，清晰的传递给每一个牧师，同时所有祈祷的牧师们都清醒了过来，嘴中依旧在颂念经文，但是所有的目光都被祭坛吸引。

    洛蒂娜她走向那座青石祭坛，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她的身上，充满了敬畏、期待与狂热。

    洛蒂娜不是第一次接触这种目光，这种目光像是指定她人生的终极目标，作为祭品献给神。

    “伟大的风暴主宰，天空的女主人，万物呼吸之源头！”

    德拉蒙德圣主教高举着一柄由风属性结晶打造的权杖，他声音不似刚刚那般温和慈悲，洪亮而充满力量，每一个字都像是裹挟着风雷，在宏伟的教堂内激起阵阵回响。

    “您的迷途羔羊，在此献上最虔诚的祈告！”

    “您的卑微仆人，在此献上最纯洁的祭品！”

    “……”

    听着德拉蒙德的颂念，与积累的信仰之力结合，洛蒂娜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正从四面八方涌入她的体内，是她自幼便无比熟悉和亲近的风元素。

    她也要迎来她的宿命，成为神的容器，前提存在神明的话。

    “轰！”

    教堂的大门被人轰开，母亲来找女儿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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