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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 宋煊给他们换了一副熊心豹子胆


钟五六倒地之后,登时让县衙的众人眼里流露出羡慕之色。

    这小子仗着身体瘦弱钻到了人群最前面,被他抢占了先机。

    齐乐成见有人围堵“财神爷”后,连忙跑进去汇报。

    宋煊闻言忍不住笑了笑:

    “你们这样薅羊毛,搞得以后财神爷不来县衙怎么办?”

    齐乐成嘿嘿笑了笑,又听道:

    “薅一次少一次,你告诉他们,别弄的太过分了。”

    “是。”

    齐乐成又退了出去。

    他从小就当差,自然明白宋煊话里的意思。

    上官跟你说别弄的太过分,就是允许这种事发生。

    外面的人闹哄哄的。

    刘从德目瞪口呆。

    这一出戏,怎么越看越熟悉?

    宋煊他要钱上瘾,怎么着!

    “你他娘的什么意思?”

    刘从德不明白堂堂状元郎,怎么跟个无赖似的。

    老子要钱都没有这么明目张胆过!

    钟五六却躺在地上开口道:

    “刘知州,我等出来行礼,你不能随意打人啊。”

    “我她娘的没打你!”

    这还是刘从德平生第一次解释自己没打人,且陷入了自证等陷阱。

    他平日里怎么可能受到这种委屈?

    此举让刘从德瞬间回忆起。

    前几日宋煊跟他说的什么林冲误入白虎,然后就发生了此生自己第一次被冤枉的事!

    就这。

    宋煊他还臭不要脸的颠倒黑白的上了奏疏!

    惹得姑母下令自己低头,要不然就不是挨巴掌那么简单了。

    他这个状元郎可真够不要脸的。

    而且事后刘从德还特意派人去打听林冲这个人来着,一点消息都没有。

    “直娘贼!”

    “平日里这些都是我干的事,怎么让宋煊学了去?”

    “谁教给他的?”

    要不是刘从德一想到姑母的交代,像这种衙役,他早就下令乱棍打死了。

    现在谁给他们这帮下等人胆子?

    “宋煊!”

    刘从德一想到宋煊,便暂且咽下这口气。

    他示意身旁的奴仆随便扔点铜钱打发了。

    几十文犹如下雨一般,砸在钟五六头上。

    “大官人,您可要为小的做主啊!”

    钟五六当即躺在地上嘶嚎起来,他已经不是昔日的小衙役了。

    当初晾本事的时候,大官人出手就是以贯为单位的赏赐。

    众人一瞧,这点钱,不是打发叫花子呢吗?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

    为了以后还能有这种机会,班峰靠着身形以及大官人头号马仔的形象,站在了人群最前头:

    “刘知州,扔这点钱,这不是打发叫花子呢吗?”

    “你是什么狗东西?”

    刘从德指着班峰道:“也敢与我这般说话!”

    “好叫刘知州知晓,小人乃是宋大官人的狗。”

    刘从德听着班峰如此不要面皮的话,一时间惊住了。

    虽说刘从德真没把这帮人当过人,但是亲耳听着一个朝廷小官说自己是上司的狗!

    他确实没听过啊。

    这种话,能在明面上说出来?

    班峰说的却是毫无心理负担。

    反正他以前也是当狗,但从来没有当过如此有尊严的狗!

    更何况如今“门下走狗”可不是一个贬义词。

    清代郑板桥因为仰慕明代老艺术家徐渭,自称徐青藤门下走狗郑燮以表敬意。

    “你?”

    刘从德眼里露出惊讶之色。

    因为就算刘从德嚣张跋扈,那些官员对他谄媚,也没有像班峰这样公然对外宣称过。

    这让刘从德心里有了一丝的挫败感!

    宋煊当上开封县知县也没多少时日了,怎么就能让一个小官如此言语。

    而且看样子还不像是被逼迫的,脸上满是骄傲之色。

    周遭人也大多数是羡慕。

    刘从德想不明白,宋煊到底使了什么手段!

    而且班峰说这话丝毫没有一点的违心之言,他趾高气昂的瞧着刘从德:

    “你看什么看,当狗有什么不好?”

    班峰这个反问,直接给刘从德问住了。

    他就从来没遇见过这种不要脸的人!

    站在县衙台阶上没有凑热闹的齐乐成啧啧两声,果然自己的功力在班县尉面前,还是嫩的很。

    但是齐乐成更加庆幸,以前他们都拿我当狗。

    偏偏大官人他如今拿我当人!

    一想到这里,齐乐成就有些想笑。

    原来班县尉他们是在走我的来时路,只是不知道大官人吃不吃这套。

    众多衙役以及吏员也是盯着班峰,对他表达了敬仰之意。

    因为大家都羡慕班峰的进度。

    哪个瘪犊子不愿意当宋大官人的狗啊?

    甚至连躺在地上碰瓷的钟五六都忘记了哀嚎,他张着嘴,不知道要说什么。

    班峰却是不管不顾的道:

    “刘知州公然打了我开封县衙役,这么多人都看见了,人证苦主凶手俱在,这件事没完!”

    刘从德脸上再次露出惊愕之色。

    他甚至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失宠了。

    以至于谁他妈的,都敢在他面前放肆。

    班峰见刘从德这幅生气的模样,连忙下意识的低下头往前伸出自己的笑脸,生怕刘从德不顺手,打不到自己。

    就算是宋煊单独给了他一片金叶子。

    可是谁能拒绝一巴掌一百贯的赔偿啊?

    哪怕五十贯也行。

    反正大官人都定下标准了!

    尤其是大家闹了这么半天,大官人都没有叫人制止。

    这说明是被允许的。

    不偷不抢老百姓,还能从大宋第一外戚手里搞钱,将来往外吹牛逼,那也是有的吹。

    更不用说拿到了实惠的钱。

    至于在班峰看来,刘从德这细胳膊细腿的,打人都没力气!

    还说什么大宋第一外戚啊!

    刘从德瞧着把脸主动伸过来的班峰,以及另外躺在地上的衙役。

    他突然明悟了。

    宋煊就是在逼迫自己发怒,然后他就有借口不谈了。

    如此一来,自己主动缴纳那么多欠款,一整箱金子,全都打了水漂。

    他就可以继续上奏疏,为宰相王曾做助攻。

    刘从德到底是没学过沉没成本不参与重大决定。

    他瞧着班峰冷冷的道:

    “你到底想怎么样?”

    班峰脸上再次露出失望的神色:

    “回刘知州的话,钟兄弟乃是我的骨肉亲朋,若是刘知州想要彻底了结,得加钱!”

    “加钱?”

    刘从德都破音了。

    他瞧着躺在地上开始呻吟的狗衙役,以及散落在地上的铜钱没有人捡。

    刘从德这辈子都没有如此无语过!

    这不是“讹诈”又是什么?

    宋人没有碰瓷的概念。

    主要是清朝末期落魄的八旗子弟搞的讹诈手段,并且在市井当中流传开来,并且被帮会控制,成了黑色产业。

    “行,你给我等着,你都敢讹诈到我的头上。”

    “我等不敢,咱们去见大官人的话,可就不是一点钱就能把事情解决的了。”

    班峰咳嗽了一声:“刘知州,劳烦您的贵腿,咱们去找大官人说这事。”

    “行,你给我等着,”

    刘从德放完狠话之后,接过随从的钱袋,直接砸在钟五六都的身上,怒目道:“让开。”

    钟五六拿过布包仔细瞧了瞧,里面装的是银两。

    他立马站起身来:

    “多谢刘知州赏赐。”

    刘从德算是明白了。

    开封县衙敢如此对待自己,不是要钱就是讨打,全都是宋煊在背后算计。

    “哼。”

    刘从德气冲冲的走了进去,他把仇都记在了宋煊头上,进而对王曾越发的厌恶起来。

    钟五六掏出一枚五两的船型银铤感谢自己的头儿班峰。

    “把钱收起来,算你小子运气好。”

    自从宋大官人来了,班峰可不敢再收手底下这群人的钱了。

    况且小打小闹的,没什么意思。

    不如紧抱宋大官人的大腿。

    钟五六也是一惊,以为他想要的更多,于是再次掏兜,结果班峰只是大笑几声拍了拍他的肩膀:

    “地上的铜钱可有几十文,你怎么没捡,下次可别跟兄弟们挣了。”

    “就是,就是。”

    这钱都是钟五六的,算他运气好。

    毕竟下次“财神爷”再来,他就得退出竞争了。

    更何况今日他们手里也是拿到了宋大官人下发的“奖金”。

    就是各方分润的方式不一样,谁手上收的多寡不一。

    于高直接平分,他是觉得大官人定是用此事来考验他们的。

    毕竟于高可是经受不少案子的洗礼,对于一些人的“御人之道”是有过了结的。

    方才堂堂县尉公然说他要当大官人的狗,便是明证。

    周县丞以及郑主簿被叫来,宋煊让他们把文章拿回去。

    “他们的心思就没在科举上。”

    宋煊瞧着二人道:“若是你们想要他们坚持参加科举,就抽他们一顿,对他们严厉些,收收心,别总是花天酒地的。”

    “要是心疼下不去手,不如尽早的练练小号。”

    “大官人,何为小号?”

    周县丞壮着胆子问了一嘴。

    毕竟他知道自家儿子不成器,但是总是还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

    “老大不争气,那就培养小儿子,小孙子,小侄子。”

    听着宋煊的话,郑文焕松了口气。

    毕竟他拿来的是自己侄儿的文章,自己的儿子还小,尚且有拯救的机会。

    “大官人,他们当真没救了吗?”

    “事在人为,若是他们还如此不重视功课,那就没救了。”

    宋煊又想起来苏老泉二十七岁才知道奋发读书,站起来笑了笑:

    “除非你儿子以及你侄子能有大毅力,否则就这么吊儿郎当的没戏。”

    周县丞捏着自己儿子写的文章。

    若是再劝不动,那自己就真的如同大官人所言那样开小号了。

    他们二人刚转身,就见刘从德气势汹汹的进来。

    周县丞刚想行礼,弯下去的膝盖立马就挺起来了,挺胸道:

    “刘知州,你没有通报就闯进来,这不合规矩!”

    “我等正在与大官人商议开封县机密之事。”

    一旁的主簿郑文焕眼睛都要突出来了,兄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勇敢的?

    咱们商量个屁的机密之事,这不就是与权谋私,拿着自家子侄的文章请大官人来审阅一二吗?

    不仅是郑文焕愣住了,连刘从德也懵逼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一个小小的县丞也敢这般与自己说话。

    昨日他还是胆战心惊的伺候着自己呢。

    一夜不见,他就被宋煊喂了熊心豹子胆吗?

    “哎,你,我,他。”

    刘从德猛地闭上眼睛,攥紧拳头:“给老子滚,别逼老子动手!”

    郑文焕刚想拉走周德绒,却见周德绒眼睛一亮,还有这种好事。

    “刘知州,难不成你还要殴打朝廷命官不成?”

    周县丞义愤填膺指着刘从德道:

    “你打我啊,你有本事就打我!”

    刘从德的火蹭蹭蹭的往上冒,这帮狗东西敢如此挑衅,定然是受到了宋煊的指使。

    从外面到里面,一关关的,到了宋煊这里让小爷我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在作出什么掀桌子的事。

    到时候他好继续弹劾。

    一封不成就两封。

    刘从德深知自己绝不能失去姑母的宠爱,他愿意为这份宠爱做出妥协。

    更为重要的是,若是自己没有搞定宋煊,他再上奏疏,被姑母知晓了。

    那便是双重罪过,连解释都没法子解释。

    毕竟宋煊上奏这件事,若是不能被解决了,他就没法子见到刘娥的面。

    刘从德强忍着怒火睁开眼睛,咬着牙道:

    “那本官该如何做,出去敲门吗?”

    周县丞暗道一声可惜,当真是机会一旦错过就没有了。

    “刘知州应该通报一声,好叫大官人知道是谁来了。”

    “哼。”

    “罢了,你们先出去。”宋煊坐在椅子上:

    “刘知州又不是外人,今后经常来的,咱们商议的事,都别往外传,我相信刘知州并没有听到多少。”

    “喏。”

    周德绒与郑文焕二人躬身退了出去,而且宋煊也没有拆台。

    郑主簿出了门就对周县丞表达了敬佩之情。

    “哎,谁让儿子不争气,只能想法子多搞点钱培养小号了。”

    “哈哈哈。”

    郑主簿笑出声来,但是又立即捂住嘴。

    他当真是得罪不起刘从德,也豁不出去。

    属于有点良知与底线,但不多的书呆子。

    刘从德坐在宋煊对面,尽量平复自己心中的怒气。

    “宋知县,我满心欢喜的来寻你,结果你手下接二连三的阻拦我,是不是你所为?”

    “是啊。”

    刘从德猛地站起身来,怒目而视。

    他没想到宋煊会直接认了。

    哪怕编个理由,把自己手下给推出来,这不是很容易办到的吗?

    结果宋煊如此光明磊落的承认了,让刘从德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

    “凭什么?”

    “既然刘知州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

    宋煊不紧不慢的倒了杯茶:

    “整个东京城的谁都知道你刘从德不好惹,你几次三番的来寻我,背后定然有着不小的阴谋,我让他们把你气走这件事,有问题吗?”

    刘从德坐在椅子上,盯着宋煊,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因为宋煊这话里的意思,好像是在夸他。

    而且还点明了有阴谋。

    刘从德知道宋煊不清楚,姑母强压着自己来低头认错搞好关系这件事。

    他也知道,一旦说出来,就会让自己陷入绝境。

    所以刘从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缓了好久,才平复心情。

    “宋知县,其实咱们两个没差几岁,我是对你心生佩服,特意想要与你交朋友的。”

    “交朋友,我喜欢交朋友。”

    宋煊点点头,随即又笑了笑:

    “但是我觉得咱们两个浅尝即止,就别整那一套了。”

    “为什么?”

    刘从德强忍着怒气:“莫不是宋知县也看不起我这个外戚?”

    “不是,我是觉得与你交朋友会被坑了。”

    “啊?”刘从德不知道宋煊从哪里得来的结论。

    宋煊又给自己茶杯里添点水:

    “据我所知,端午命案,被牵扯进来的丁彦,与你交朋友,就是被你坑了。”

    “还有闹的沸沸扬扬的黄河工程之事,吕相的长子吕公绰也被你坑了吧?”

    “我相信修筑黄河工程的案子一旦查清楚,牵连的可不止是吕公子一人。”

    刘从德端起茶杯喝水,掩饰一下自己的尴尬神色。

    通过宋煊这么一说,他觉得自己确实是有点坑人。

    “刘知州乃是大宋第一外戚,而我等不过是正常为官,就是与刘知州交了朋友,便都丢了前途,甚至可能被发配岭南丢了性命。”

    宋煊嘴角带笑:“故而本官不想与刘知州交朋友,说的过去吧?”

    “说的过去,说的过去。”

    刘从德下意识的回了一嘴,随即他抬起眉头:

    “宋知县,你都把我绕进去了!”

    “什么叫黄河工程都是我的问题?”

    宋煊啧啧两声:“难道还是其他人的问题?”

    “你。”

    刘从德站起身来,神情激动的道:

    “我当真是想要与你交朋友。”

    “刘知州,你是觉得我作为大宋立国以来最年轻的连中三元状元郎,是个任你说两句话,就相信的信球吗?”

    “哎,你。”

    刘从德当真是没有遇到什么“风浪”。

    他这个岁数还用不着出我的前半生呢,只能说从小浪到大。

    无论怎么浪,惹出什么麻烦都有人给兜底。

    这就是导致了他根本就没法与别人正常沟通。

    如今他引以为傲的“权力”被限制住了,想要劝说宋煊不要继续弹劾自己,一点头绪都没有。

    “你这么说有意思吗?”

    “别说废话,我就问你来我这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宋煊又主动给刘从德加水:“刘楼的人我关上七日就会给放出去的,让他们涨涨教训。”

    “刘知州若是还有其余事,就赶紧说,我还要外出考察沟渠之事,免得黄河水来了,就直接堵住了。”

    “你还是不肯放了我?”

    刘从德颇为激动的道:“现在朝廷都在拿黄河道事说道。”

    “可是黄河修了堤坝又管什么用?”

    “还不是一样被冲烂了,与其浪费钱财,不如。”

    宋煊听着后面的话,刘从德又咽了回去。

    “不如,不如争取搞一波大的,一劳永逸。”

    宋煊都不想搭理刘从德,他真是被惯坏了!

    “王保,把小齐兄弟给我喊来。”

    “是。”

    没等一会,齐乐成站在门口笑了笑:

    “大官人,唤我何事?”

    “我这有一封奏疏,你给我送到皇城门口去。”

    “是。”齐乐成连忙进来,就听到刘从德大叫一声:“等等。”

    “宋知县,你什么意思?”

    “我写了一封奏疏。”

    刘从德气急败坏的走到宋煊跟前:

    “整个大宋,官场里就我一个胡作非为的外戚吗?”

    “你为什么总是要抓着我不放?”

    宋煊同样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盯着刘从德:

    “刘知州,直到今日,你依旧觉得是我抓着你不放吗?”

    “咱们两个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若不挨着我,我针对你做什么?”

    “从咱俩接触的第一次起,你好像就对我充满了敌意。”

    “你说,谁的问题更加严重?”

    “是我?”刘从德下意识的指着自己。

    “对喽。”宋煊十分肯定的道:“是你。”

    刘从德被说的有些迷糊。

    他听着宋煊这番话,确实是自己的问题比较大!

    但他总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可你不能弹劾我。”

    刘从德被绕糊涂了,总算是暴露了自己的来意。

    “我弹劾你做什么?”

    宋煊把自己的奏疏递给刘从德:“你看看。”

    “我看看。”

    刘从德打开之后,发现宋煊再向三司使范雍要钱。

    因为黄河水经常倒灌东京城,开封县受影响最为严重。

    所以他打算要疏通沟渠等等,尤其是传闻黄河工程是豆腐渣工程,他更要防范。

    刘从德再三看了,确认宋煊没有弹劾自己。

    唯一的攻击点,就是黄河工程是豆腐渣工程。

    什么叫豆腐渣?

    刘从德没吃过这么便宜的东西。

    于是他只能理解为便宜货,但确实是偷工减料的便宜许多。

    刘从德把奏疏交给一旁的齐乐成,这才斟酌的道:

    “宋知县知道今日那群人回来了?”

    “他们昨天晚上不就回来了吗?”

    宋煊哼笑一声:“讲道理他们今天就该在朝廷上弹劾你,刘知州如何有心思跑到我这里了?”

    刘从德自然不肯告诉宋煊缘由。

    “宋知县,你开个价吧,只要你一个月内不弹劾我,我愿意再额外付给你一百两黄金,用于你岳父偿还债务。”

    宋煊确实没有去问老曹这件事。

    毕竟老曹也是要面的,难不成宋煊过去质问他?

    反正自己也享受到了,没必要去添堵。

    不过他昨天夜里与自己夫人侧面说了一通,让她回家瞧瞧,别咱们两口子在这里吃香喝辣的,岳父一家子穷的都揭不开锅了。

    “我岳父就欠了一百两黄金?”

    虽说一两黄金的兑换价格是十贯钱,但是在实际兑换当中,黄金能够兑换更多的铜钱。

    听着宋煊的询问,刘从德摇摇头:

    “我是在查账的时候瞧见了,你岳父当然不止欠这点钱。”

    “我的诚意够足了,也用不着你干这干那,只希望你三十天内不写奏疏弹劾我,多简单就能做到的事。”

    “何乐而不为呢?”

    宋煊摆摆手:“那我岂不是落人口实,收受贿赂了?”

    “我今后可是要当宰相的人,如此因小失大的事,我不干。”

    刘从德听着宋煊要当宰相的话,也没有鄙视。

    他知道宋煊的前途是光明的,要不然姑母也不会逼着自己来低头。

    “钱也不要,你想要什么?”

    “你让我想想,等我想出来了,我告诉你。”

    刘从德一想还有这种喜事,他刚想转身就走。

    万一宋煊想一个月,自己分币不花就能把事给办妥当了。

    “当真?”

    宋煊走了两步:“刘知州,那我问你,你头顶怎么尖尖的?”

    “尖尖的,是吗?”

    刘从德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心想自己应该去找个摸骨的去看看,最近诸事不顺。

    “不管了,那咱们一言为定。”

    “哎,等我通知吧,半个月内给你个答复。”

    “行。”刘从德点点头。

    宋煊嘴角含笑,目送刘从德高高兴兴的走了。

    黄河工程的事情从今天开始,才会大规模吵闹。

    等先吵吵闹闹半个月,等热度降了,我再给你添添柴火。

    宋煊站在门口,瞧着外面忙碌的吏员。

    县尉班峰舔着脸过来:

    “大官人,咱们出去溜达溜达,正好带着工房的人巡视沟渠,也好商议地窖的细节以及选址?”

    白天班峰可是派了好几个人专门把守。

    就算是上厕所也要两个人一起去,避免往外泄漏什么消息。

    毕竟大官人可是额外给了补贴。

    你要是不想干,有的是兄弟想要挣这份钱呢。

    “也好。”

    宋煊明白班峰的意思,就是怕进进出出的有人来,他也想要说点别人不能听的话。

    于是就这么的往外走。

    “大官人来了咱们开封县衙后,兄弟们的面貌就大不相同了。”

    班峰依旧是忍不住回味道:“连大宋第一外戚咱们都敢惹,还有谁不敢惹的?”

    “话别说这么满,皇城内的人你敢惹我可不敢惹。”

    班峰嘿嘿笑了几声,他当然不敢做造反的事。

    只是想要说一下心中的激动之意。

    方才他可是在外面听见了,宋煊一人就直接把“罪责”扛过去了,丝毫没有往外推。

    如此上官,怎能不誓死追随?

    工曹押录吴博阳跟在后面,并没有搭茬。

    “大官人,我那儿子不成器,只会些拳脚功夫,怕是学不来科举啊。”

    班峰脸上带着尴尬之色:“其实我也想要让他写文章的。”

    “世上又不是只有科举一条路。”

    宋煊双手背后慢悠悠的走着:

    “你若是敢于放手,就让他在私塾当中识字以及会算数,将来进了禁军,也好懂得一些道理。”

    “当禁军?”

    班峰如今只是个县尉,若是在别的县,说句“呼风唤雨”那准是没错。

    但是在这开封县,人人都拿你当个屁看待。

    “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感觉没前途。”

    “你这么大岁数不也是个县尉,靠着收点黑钱,倒卖一些公家的玩意,黑吃黑来赚钱吗?”

    班峰登时愣住,这种事大官人怎么会知道?

    难不成是有人暗中卖了我?

    班峰可生怕宋煊会厌恶自己,连忙道:

    “大官人,这些都是诽谤,万不可轻信。”

    “你以前怎么赚钱,关我什么事?”

    宋煊此言一出,当即让班峰的情绪平稳下来。

    “更何况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将来总归能用上的。”

    工曹押录吴博阳便知道宋煊他绝不是个迂腐之人。

    今后开封县怕是会更热闹了。

    宋煊拐了个弯,瞧着街上侵占道路的商贩。

    本来挺宽敞的路,两边都被占住了,甚至还有人在中间叫卖。

    人来人往的,能不堵塞吗?

    东京梦华录记载,御街两廊下奇术异能,歌舞百戏,鳞鳞相切。

    这群人为了赚钱,连御街都能被挤压。

    足以见北宋皇室对民间的宽容。

    “咱们县衙有清理街道的权力吧?”

    听着宋煊的询问,班峰连连点头:

    “有的,只是以前都是开封府衙管,轮不到咱们。”

    “他们从中收取好处费。”

    宋煊随即对着吴博阳道:“若是他们强制占道,是否会影响到排水通畅?”

    “回大官人的话,不仅会影响排水,还会造成火灾蔓延。”

    “大真宗大中祥符年间因火灾频发,曾强制拆除侵街建筑,要求“衢巷广袤,足以容车马“。”

    “如此一看,他们都违反了先帝的命令。”

    宋煊直接把大帽子给扣下来了:“此事也需要解决。”

    “把他们都强拆吗?”

    班峰让衙役上前给宋煊开路,不要总是有人来挤。

    若是眼皮子底下出了小偷,可就让大官人笑话了。

    “强拆多没意思了,得加钱才能占道经营呢吗特别是他们突出来的彩楼,花费如此巨大,定然不会甘心拆除,必须要收取特许经营费,绝不能这么算了。”

    班峰没敢接茬。

    毕竟这是要收钱,那就是得罪开封府的衙役们。

    他们可是要靠着这个赚钱呢。

    宋煊再一瞧次干道,更是如此,至于小巷子几乎被堵住了,过人都得侧身才行。

    这要是发生了火灾,消火队推着的水车根本就过不去,只能人力运水,于事无补了就。

    “大官人,开封府的人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班峰咳嗽了一声:“这里面有些人说不准就与无忧洞有关联,若是动了他们的钱袋子,唯恐会报复大官人以及家里人的。”

    “你倒是提醒我了。”

    宋煊轻微颔首:

    “回头事情发生了,你问问开封府的衙役愿不愿意跳槽来咱们开封县当差,福利好待遇高,还管子女的学业,这比他们在街上收黑钱要强上许多。”

    “啊?”

    班峰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哪有反向挖直属上司的人的?

    简直是倒反天罡。

    “好的,我回头试一试。”班峰应了下来。

    宋煊继续在街上巡逻,勘定沟渠的位置。

    此时朝堂当中仍旧在吵闹,民间的行会也是聚集起来了。

    这是官府的命令。

    开封城严禁商人游离于行会之外,否则将面临严厉惩罚。

    不向官府登记、不参加行会的商人,在街上提瓶卖水、挑担卖粥等日常经营活动都将被视为犯罪。

    这种制度导致的结果是,即便是街边的小贩也必须加入官府组织的行会。

    要入会,也得缴纳高额的会员费,这是开封城餐饮行会。

    因为宋煊要求他们在期限内缴纳欠款。

    刘从德都乖乖的去给宋煊送钱,甚至被宋煊手下敲诈医药费,屁都不敢放一个,反倒是乖乖送来。

    所以这群人要趁着夜间生意好之前,争取把这件事商讨出一个一二三来。

    是大家联合起来抵制税收,还是要认头给钱。

    就算认头给钱,是给五成还是给十成。

    谁也不知道如何从刘家哪里得到确切信息。

    众人瞧着坐在主位的樊楼掌柜的,他只顾着喝茶,实则什么也不清楚。

    樊楼掌柜的虽然八面玲珑,处理各种应急事情。

    但是没有渠道从刘家那里直接获取消息。

    八仙楼掌柜的坐在人群当中丝毫不起眼,但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赢下太多了。

    你们现在还在商议,甚至有人还想给三成。

    他只能说这帮人异想天开,人家宋大官人连刘家都能对付得了,更不用说你们这帮人了。

    宋煊坐在茶馆听着人做买卖。

    听班峰介绍,就是外地商人携带货物抵达开封时,必须先经过城内相应行会的盘剥,才有机会获取利润。

    因为行会商人在外地运货至开封时,城内的“坐贾铺户”会为他们提供担保,以助其按正常价格迅速交易。

    但是对于非行会商人来说,他们缺乏这种担保,往往只能滞留京城,最终导致货价下跌,不得不以亏本价格卖给城内行会商户。

    东京城的买卖虽然极为火爆,但是稍有不慎就容易赔钱。

    宋煊让吴博阳做个记录,这件事需要解决。

    外地行商来东京城赚到钱后,才会有更多的人蜂拥而至,带来更多的税收。

    这笔赚差价的钱,可没有落入官府的手中。

    第二天一早。

    宋煊还没进县衙门口,便听到齐乐成汇报:

    “大官人,今日发生了命案,死的还是一位新科进士。”

    宋煊止住脚步,眉头一挑:“死在何处?”

    “马行街的浴室。”

    齐乐成给宋煊介绍了一下,此处顾客是以富商、官员为主。

    而且里面的服务诸如搓背、按摩、茶饮等等都与现在相差无几。

    规模也是最大的,可同时容纳百余人同时洗浴。

    “走,带我去瞧瞧。”

    “是。”

    齐乐成又说了一句:

    “大官人,那班楼掌柜的一早就来了,估摸是来还欠款的。”

    “不管,钱都进了咱们县衙跑不掉,先去瞧瞧死者。”

    宋煊骑在马上沉思。

    他先前就说说过浴室杀人案,没成想这么快就发生了。

    从真宗朝开始就偶有出现,那一直是同一个凶手,还是有人模仿作案。

    反正如今北宋这种情况,摄像头是没有的,目击证人也很难寻到。

    许多案子都是不了了之的。

    就算官府有心,可是你找不到犯人也也无济于事。

    更不用说现在才开始发现了潜逃十几二十几年的犯人。

    在大宋,这些证据都不好找。

    齐乐成一路带着宋煊前往马兴街。

    浴室是有专门挂着壶的地方作为浴室的招牌。

    这都是从唐朝传下来的。

    此时的浴室已经被班峰命人给控制起来了。

    前面是饮茶供人休息甚至能看热闹的地方,后面才是供人沐浴,属实是休闲娱乐两不误。

    “大官人。”

    班峰倒是没让宋煊先进去,如今仵作正在里面检查。

    “什么情况?”

    “死者名叫李源,裸身卧血泊中,咽喉被割,衣物首饰俱在,心被挖了。”

    “嗯?”

    宋煊眉头一挑:“可是查到凶手的痕迹了?”

    “还未曾,门窗皆是没有破坏的痕迹,死的很诡异。”

    “他们有人传是恶鬼夺命。”

    县尉班峰压低声音道:“说他是个负心汉,所以才会如此下场。”

    宋煊点点头:“可是知道谣言是谁传的?”

    “不知道。”

    班峰并不觉得世上没有鬼怪。

    只是看怨气有多重,不是谁都能搞定的。

    可以去请道士来驱邪,人家干的就是这个买卖。

    “但确实是紧闭的房间。”

    “世上怎么可能会有鬼怪呢,密室杀人永远都是伪装的密室,全都有破绽。”

    班峰听懂了宋煊话里的意思,他根本就不认为是鬼怪所做。

    宋煊推开房门,奔着里面望去:

    “这种情况,上天入地,要么就是从屋顶下来的,要么就是从水池子里冒出来的。”

    班峰一阵恍然大悟的模样:

    “不愧是大官人,一下子就想到了我等没有想到的内容。”

    宋煊没着急去看尸体,仵作经历的尸体要比自己要多,经验丰富的很。

    谁让这里是开封城的,每天都死人,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就看他这个仵作肯不肯下手亲自解剖学习了。

    “来人,搬个梯子来,我去房顶上看看。”

    随着班峰的吩咐,立马就有梯子送来。

    班峰在屋顶上小心翼翼的走着,四处摸索,直到摸到能揭开的瓦片。

    透过光亮,瞧见下面的动静。

    县尉班峰透过缝隙,大声喊道:

    “大官人,你说的对,我看见绳子磨损的痕迹了!”

    “凶手是在屋顶瓦片间隙垂下绳索,倒挂下去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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