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3章  巴尔之战·十

    士官长赫尔曼和他的小队被临时加强到南部防线。他们接手的是一段刚刚被虫群血洗过的阵地，战壕里堆满了阵亡将士和虫族的尸体。

    “建立射击位！快！它们又上来了！”赫尔曼的声音在爆炸声中嘶哑地喊道。

    卡修斯和幸存的新兵们几乎是踩着粘稠的血浆和碎肉，在残破的工事后架起武器。

    虫群的进攻一波接着一波，几乎不给守军任何喘息之机。

    他们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在无数虫足践踏下的震动，能闻到那令人作呕的酸腐气味几乎浓郁到凝固。

    一次，一只破坏兽用蛮力撞塌了他们侧翼的一处掩体，导致火力网出现缺口。

    瞬间，数十只刀虫涌了进来。

    赫尔曼怒吼着迎了上去，动力拳套将最前面的一只砸成肉泥，但更多的虫子从侧面扑向卡修斯等人。

    近身搏杀瞬间爆发。

    卡修斯用爆弹枪砸碎了一只刀虫的头骨，随即拔出动力剑，格开了另一只的骨刃。

    他感到肾上腺素在血管里奔涌，恐惧被求生的本能和战斗的狂热暂时压制。

    一名新兵在他身边被几只刀虫扑倒，惨叫声戛然而止。

    最终，在付出又一名队员阵亡的代价后，这次危机被化解。

    但赫尔曼的肩甲上多了一道深深的爪痕，卡修斯的动力甲腿部也被酸液腐蚀，行动略显迟滞。

    类似的险情在整个南部防线多处上演。

    指挥中心的通讯频道里充满了该区域指挥官急切的求援和战况恶化的报告。

    陈曦不得不从其他压力稍小的区域，挤出最后一支预备队——由战斗修女和少量圣血天使组成的混编小队——投入南部，才勉强稳住了即将断裂的防线。

——

    “诱饵正在起作用。”陈曦在指挥中心向狮王和但丁汇报，他面前的传感器显示，越来越多的虫群生物信号正从巴尔轨道的其他区域和行星地表其他方向，向着天使堡周边汇聚，“虫巢意志显然认为总攻的时机已到，正在调集其主力。”

    但丁凝视着战术地图上那如同漩涡般汇聚在天使堡周围的红色信号，沉默了片刻。

    他能看到南部防线那岌岌可危的状态，能想象到圣吉列斯的子嗣和凡人士兵们正在承受的牺牲。

    “代价……很高。”但丁的声音低沉。

    “这是必要的代价，但丁战团长。”狮王莱昂的声音从通讯中传来，带着冰冷的理性，“‘铁砧’必须足够坚硬，也必须足够……诱人。

    我们正在将野兽引入陷阱，但在此之前，我们必须确保自己不会被野兽先撕碎。”

    风险极高的诱敌行动仍在继续。

    外围防线在巨大的压力下几近崩溃，却又在守军顽强的意志和精准的调整下，奇迹般地维持着最后的完整。

    每一步后撤，每一处“破绽”，都浸透了忠诚者的鲜血。

    而这一切，只为了换取那个稍纵即逝的、能够挥动“铁锤”的瞬间。

——

    信号来了。

    并非通过脆弱的通讯链路，而是通过“不屈真理号”和“巨石”要塞那高度灵敏的传感器阵列捕捉到的、来自巴尔地表的能量读数剧变——天使堡外层防御体系在承受了长达数小时的极限压力后，终于如同被拉至极致的弓弦般，于多个关键节点同时崩断。

    代表能量护盾和主要防御工事的信号如同风中残烛般大面积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瘟疫般急速蔓延、涌入堡垒内部的、代表虫群生物信号的污绿色光斑。

    “铁砧”已承受了极限的重击，虫群主力正如预期那样，疯狂地涌向这看似唾手可得的猎物，其轨道上的生物舰群注意力也高度集中于这场地面的最终猎杀，阵型在无形中向着巴尔主星方向收缩、凝聚。

    “所有单位，‘铁锤’行动，开始！”

    狮王莱昂的命令如同出鞘的利剑，划破了“不屈真理号”舰桥上最后的沉寂。

    隐藏在巴尔行星背光面阴影中的帝国舰队，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引擎喷口骤然喷射出过载的耀眼光芒，推动着庞大的舰体冲出隐蔽处，切入攻击轨道。

    为首的正是如同小型行星般的“巨石”要塞，其表层数以千计的火炮阵列和光矛发射器同时开始充能，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紧随其后的“不屈真理号”及其他暗黑天使主力舰只，也纷纷调整姿态，将最强的火力侧舷对准了远方那片因虫群舰只过度密集而显得异常“拥挤”的空域。

    没有试探，没有保留。

    这是一次押上所有筹码的突击，追求的是在最短时间内爆发出最极致的毁灭。

    “目标锁定，虫群主力集结区域。所有光矛，齐射！”

    刹那间，虚空被撕裂了。

    无数道炽白、金黄、乃至幽蓝的高能粒子束，如同神罚之矛，从“巨石”要塞和帝国舰队的炮口中激射而出，跨越遥远的距离，精准地刺入那团由无数生物舰只构成的、蠕动着的巨大阴影之中。

    光矛所过之处，虫群生物舰那引以为傲的厚重几丁质装甲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消融、汽化。

    被直接命中的目标瞬间化作膨胀的火球，内部的生物质在极致的高温下剧烈爆燃，产生的冲击波又将周围的舰只掀翻、撕裂。

    一连串巨大的、无声的爆炸在虫群阵列中绽放，如同在墨绿色的画布上泼洒开灼热的白色与橙色颜料。

    光矛齐射的余晖尚未散尽，宏炮的怒吼已然接踵而至。

    成千上万发沉重的、装填着高爆炸药或穿甲弹头的宏炮炮弹，沿着计算好的弹道，如同致命的金属风暴，覆盖了光矛清扫过的区域以及其周边的虫群舰只。

    这些炮弹或许无法像光矛那样瞬间汽化目标，但其恐怖的动能和爆炸威力，足以将体型稍小的生物舰直接撕成碎片，或将大型舰只的表面结构炸得千疮百孔，绿色的脓液和破碎的组织如同暴雨般在真空中泼洒。

    第一轮猝不及防的打击，给予了集结中的虫群主力前所未有的重创。

    传感器屏幕上，代表虫群单位的密集信号瞬间出现了大片的空白和混乱，能量读数和生物信号强度急剧下滑。

    至少超过三位数的虫群生物舰在这轮突如其来的轨道轰炸中化为乌有，更多的则遭受重创，失去了战斗能力。

    “突击编队，保持航向！第二轮齐射准备！鸦翼部队，前出清除残余抵抗，保护主力舰侧翼！”阿兹瑞尔至高大导师的声音在舰队通讯频道中响起，冷静地指挥着后续行动。

    帝国舰队如同一个攥紧的钢铁拳头，沿着预设的突击路线，坚定地向着遭受重创的虫群核心区域挺进。

    沿途试图拦截的小股虫群舰只，在“巨石”要塞和主力舰的副炮火力以及鸦翼快速袭击舰的缠斗下，纷纷被击毁。

    光矛与宏炮的光芒，在这片被虫群阴影笼罩的星域中短暂地照亮了黑暗，带来了自战争开始以来，帝国一方最有力的一次反击。

    这不仅仅是物理层面的打击，更是对苦苦支撑的地面守军士气的巨大鼓舞——他们知道，“铁锤”已经挥下，他们的牺牲没有白费。

    然而，虫巢意志的反应同样迅速。

    残余的虫群舰只开始从最初的混乱中恢复，它们不再执着于对地攻击，而是如同被激怒的蜂群，从四面八方向着突击的帝国舰队包围过来。

    更多的、隐藏在主力后方的特化单位开始现身，其中包括那些体型庞大、专门用于对抗主力舰的重型生物舰。

    “铁锤”行动成功地砸入了虫群的身体，造成了巨大的伤口。

    但野兽并未死去，反而被彻底激怒。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帝国舰队能否在虫群反应过来并完成合围之前，给予其足够致命的打击，并成功脱离，将决定整个计划的成败，乃至巴尔之战的最终结局。

——

    “铁锤”的猛击确实重创了虫群，但也如同捅穿了巨大的马蜂窝。

    虫巢意志那冰冷、高效的集体意识几乎在遭受打击的瞬间就做出了反应。

    它立刻判断出轨道上的威胁优先级已暂时超过地面的残敌，原本汇聚在巴尔轨道、专注于支援地面进攻的庞大虫群舰群，如同被无形之手搅动，开始疯狂地转向、重组，向着胆敢发起突击的帝国舰队汹涌扑来。

    轨道战的激烈程度在瞬间攀升至白热化。

    “侦测到大量生物信号从行星阴影区涌出！它们试图包围我们！”传感器官的声音在“不屈真理号”舰桥上急促响起。

    原本相对清晰的突击路线前方和侧翼，瞬间被无数扭曲蠕动的生物舰影填满。

    它们不再保持整齐的队形，而是以一种近乎疯狂的自杀式姿态，不顾自身伤亡，从各个角度发起了冲击。

    小型袭击舰如同飞蛾扑火般撞向帝国舰船的虚空盾，引发连绵不绝的爆炸；中型生物舰则用它们的光束武器和生物鱼雷进行中程骚扰。

    而那些体型庞大、专门用于对抗主力舰的重型单位，则如同移动的堡垒，用厚重的甲壳抵挡着炮火，缓慢而坚定地逼近，试图用它们强大的生物炮和撞击来终结目标。

    “保持阵型！所有舰船，自由开火！优先清除靠近的小型目标！”阿兹瑞尔的命令在纷乱的战场中试图维持秩序。

    光矛和宏炮的光芒依旧在闪烁，每一次齐射依然能清除掉大片敌人。

    鸦翼的快速舰艇在主力舰周围拼死搏杀，用速度和灵活性弥补火力的不足，竭力拦截着那些试图突破火力网的漏网之鱼。

    然而，虫群的数量优势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帝国舰队每摧毁一艘敌舰，就有两艘、三艘甚至更多从后方补充上来。

    虚空盾的能量读数在持续不断的冲击下飞速下降，刺耳的过载警报在各艘舰船上此起彼伏。

    “左舷虚空盾即将崩溃！”

    “‘坚定号’巡洋舰报告引擎舱被生物鱼雷击中，失去动力！”

    “鸦翼第三中队……信号消失！”

    坏消息不断传来。帝国舰队如同陷入泥潭的巨兽，虽然依旧凶猛，但每前进一步都变得异常艰难，周身被无数的“水蛭”叮咬、缠绕，行动愈发迟缓。

——

    狮王莱昂凝视着主战术屏幕，上面显示着“铁锤”部队的实时状态和预定作战区域的对比。

    代表帝国舰队的蓝色箭头虽然依旧在向前挺进，但速度已大为减缓，且深入虫群阵列的程度远未达到预定目标——那片被认为是虫群指挥节点和生物母舰最密集的核心区域。

    “我们无法按计划抵达预定打击位置。”陈曦的声音透过通讯传来，带着冷静的分析，“虫群的抵抗强度和反应速度超出了最坏的预估。

    ‘铁锤’部队自身伤亡正在急剧增加，继续强行突击，有被完全包围并歼灭的风险。”

    狮王的眉头紧锁。

    他可以看到，“巨石”要塞庞大的身躯正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集中火力，其强大的虚空盾也出现了不稳定的波动。

    “不屈真理号”和其他主力舰的状况同样不容乐观。

    他们确实给予了虫群重创，打乱了其部署，但未能实现最关键的目标——摧毁其核心指挥节点或足够数量的生物母舰，以从根本上瓦解其组织度和持续作战能力。

    “铁锤”行动，未能完全达成预定作战目标。它是一次成功的、壮烈的反击，但并非决定性的胜利。

    虫群的主力依然存在，其轨道力量虽然受损，但根基未动，并且正以更疯狂的姿态进行反扑。

    “命令舰队，调整航向，向‘巨石’要塞靠拢，准备交替掩护，脱离接触。”狮王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意味着承认突击受挫，意味着“铁锤”未能彻底砸碎目标。

——

    就在帝国舰队陷入苦战，准备艰难脱离之际，一道来源不明、使用古老数据协议的加密通讯，接入了“不屈真理号”的指挥链路。通讯被迅速解码，内容简洁而惊人。

    “这里是旅行者安拉基尔，代表墨菲利特王朝。观测到生物吞噬者轨道阵列出现短暂混乱与薄弱点。王朝舰队将于坐标区域发动一次有限突击，以履行之前约定。建议贵方利用此机会重整或撤离。”

    信息后面附带着一串精确的坐标和一个短暂的时间窗口。

    陈曦立刻将信息展示给狮王。“是太空死灵。他们选择在这个时机出手。”

    狮王莱昂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坐标和时间窗口，瞬间做出了决断：“通知阿兹瑞尔，调整脱离路线，利用死灵创造的窗口！这或许是‘铁锤’唯一能相对完整撤回的机会。”

    尽管与太空死灵的合作充满不确定性与风险，但此刻，这突如其来的“助攻”无疑成为了陷入重围的帝国舰队的一线生机。

    轨道战的结局已然注定，“铁锤”未能达成完美一击，但它的挥出，以及那来自远古异形的意外干预，至少为巴尔，为天使堡，争取到了并非最坏的结果。

    然而，所有人都明白，地面上的“铁砧”，此刻正承受着计划未能完全成功所带来的、更加沉重的压力。

    真正的考验，依然在那座岌岌可危的堡垒之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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