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广都与新都并称“古蜀三都”。

广都为蜀王本治，后来徙居成都，新都则为蜀王开明氏新建都邑而得名。

广都以盐井、渔田之饶，汇聚大量豪商巨贾，而世家权贵多住成都。

后来刘焉入蜀，因绵竹失火，将州治迁徙成都，东州士大量涌入定居，没有官身的本土士族被迫迁居新都。

当初王累极力反对刘璋投降，除了忠心为主之外，也是因王氏好不容易从新都进入成都，如果刘备再带荆州人马进入益州，势必又要瓜分资源。

而张肃也因举报张松之事，与刘备产生嫌隙，无奈将成都家产售出，又于华阳县购置大量田产，加上侵吞张松的家产，隐然已成益州第一豪族。

正当张肃以为可执益州世家牛耳，暗中与刘备抗衡之时，却没想到今年推行新政，张家一半土地被收回，赋税也增加了两倍，当场气得吐血卧病两月有余。

还好年初与王家联手，蛊惑那些新分地的百姓大量种植无用的胡豆，狠狠报复了一番刘备，这才心气稍顺了一些，病情也有所好转。

张府后院之中，一座十余亩的花园，碧叶连天，荷花开得正盛，回廊拱桥中有一座凉亭，分外雅致。

张肃身穿紫色锦绣长袍，正斜靠在软榻之中，听着几名身穿素服，却体胖腰圆的商贾介绍成都的情况。

自汉以来，高祖便下令商人不得穿丝绸、乘车，商人子弟禁止担任官吏，更没有人推荐他们进入仕途。

如今眼前的这些人虽然腰缠万贯，家中之财远超府库，在外却不敢有丝毫张扬，对张肃这些士族更是只有嫉妒和羡慕。

“成都今年各项新政，以商业改革最多，似乎对尔等商民有益。然以我观之，恐怕是引蛇出洞之计。”

张肃听罢淡淡评价，看着几人神色各异，冷哼道：“那刘玄德看似仁厚，实则虚伪，他连宗族刘璋的基业都能抢夺，更何况尔等乎？”

“我等愚驽，还请张公解惑。”

他们或许背地里对这些人恨得咬牙切齿，但表面上却十分恭敬。

张家虽然现在失势，但他宗族亲眷中不知有多少人在朝中任职，势力错综复杂，而且以张家的底蕴，年轻子弟很快就能再次做官，谁敢轻易得罪？

虽说今年朝廷成立商部，大行商业之道，尤其成都新城开发，不限身份购地买房，便可送子弟入学考试，哪个商人不动心？

但近来又有消息传出，这只是因太子刘禅爱财，为了敛财设下的陷阱，陛下并未拍板，商部也只是挂在东宫而已，让大家犹豫不决。

张肃混迹官场多年，近年来又与商贾往来，这些人的心思，他看一眼便了然于胸，淡淡道：“陛下看似重商，但实则那些产业却只是由朝廷掌控，这是要与我等争利啊！”

见众人神色微变，张肃又道：“自新政推行以来，各项赋税都在变化，此次虽解除禁酒令，却又增加酒税。或许下一步便是要对商人征税，诸位若是去竞争那些项目，必定要倾尽家财争抢一席之地……”

说到这里，张肃缓缓道：“如今朝中传闻陛下有意北伐，诸位想必也不会忘了缗钱令之事吧？”

“原来如此！”有人倒吸一口冷气，“险些上了他们的当了。”

“这哪里是引蛇出洞，分明是钓鱼呢！”另一人咽了口唾沫：“我等还是回去老实酿酒吧！”

告缗令是武帝时期为了筹措征讨匈奴钱粮，颁布算缗令。对商人、工匠等财产征税，后来又颁布告缗令，由百姓检举，若有财产隐匿者，查实则全部没收并罚戍边一年，不知多少商贾直接破产。

这买地购房的政令一出，只要大家去抢购，不用有人告发，自己的家底全漏了，到时候朝廷再来查税，一个也别想跑。

商人们告辞而去，张肃也思索着是否要扩大酒坊，益州禁酒令足有五年之久，酿酒必能获利，但大家都在准备此事，半年后必定竞争激烈。

正在此时，家丁在门口禀报：“张宸求见。”

张肃双目微眯，吩咐道：“将他从后门带去书房。”

回到书房，便见一人鬼鬼祟祟从柱子后闪身而出，躬身道：“小人张宸拜见主人！”

张肃微微点头，带着那人来到偏室，这才问道：“可是张表有什么举动？”

这张宸是张松家的奴仆，当年张松被问罪，连同家丁因为隐匿之罪被杀十余人，他特意策反此人去向张表报信。

本想引张表回成都请刘璋将其一并治罪，没想到张表直接投奔刘备，只好让他继续潜伏张表家中监视，以防对自己不利。

“回主人，此事与张表关系不算太大……”

张宸还未说完，张肃便沉声打断了他：“既然与他无关，你来此作甚？”

平时双方都是密信或者派人捎口信，没有重要情况，张宸是不会贸然来见他的。

张宸忙道：“主人，此事与酿酒有关，还有……与那胡豆也有关系。”

“哦？”张肃倒有些意外，“前几日朝廷解除禁酒令，糜竺在蜀香楼宴请几位豪商，莫非与此有关？”

“正是，今日张表前往太子府商讨此事，不许带外人，小人正好空闲。”

张宸道：“而且此事过于复杂，一两句话难以说清，小人才冒险前来。”

“来人，上茶！”张肃命人给张宸倒茶，让他将酒楼之事详细禀报。

“五粮液中有胡豆，你可听真了？”

“小人一直站在张表身旁帮他倒酒，听得真真的，这是黄旦亲口所说，那简冰当时就变了脸色……”

张宸马上又将张表向孙瑞询问，其差点说漏嘴，最终被黄旦说破之事说了一遍。

“胡豆……酿酒秘诀竟是胡豆，难道是巧合不成？”

张肃听罢喃喃自语，片刻之后猛然一拍大腿：“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随后对愕然的张宸说道：“此事记你大功一件，本该赏金五十，不过你现在也不方便带回。不如待成都酒楼开张之时，全权交给你打理。”

“多谢主人！”张宸大喜，领了两千钱先回。

张肃也随后起程，派人往广都王家送信，请他们到成都会合，商议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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