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神无死，无眠。

    贪婪者之梦，众生沉沦之渊。

    ——《子不语·梦噬篇》

    虚空在颤动。

    米兰达的灾域燃烧到极致。无数菌丝、寄生兽、毒蔓藤在她的指令下疯狂涌动，化作血色的风暴。

    她整个人仿佛化为一颗飞旋的红色彗星，带着凌厉的尾焰在饕餮庞大的身躯周围穿梭、撕扯、肢解。

    饕餮的血液在虚空中化作星雨，一滴滴坠落，如同坠入深渊的红色流星。

    血条在快速下降。

    十九格——

    十七格——

    十五格——

    它在崩塌，疯狂滑落。

    米兰达的笑声被风暴掩盖，却依旧清晰刺耳。

    她的披风化作千条菌丝长鞭，每一次挥动都在饕餮的皮肤上撕开新的伤口。

    那些伤口之深，足以让下方的空间震荡塌陷。

    “你看，”她转头，看向远处观战的司命几人，

    “旧日的神，也不过如此。”

    又是一击。

    饕餮的腋下双目被菌丝刺穿，轰然流出黑色的液体。

    血条，只剩十格。

    庄夜歌握着铜铃，注视着那场毁灭的交锋，眉头紧锁。

    “她……真打得动这种怪物吗？”

    鱼薇薇咬唇，低声：“好像真的快死了……”

    塞莉安甩了甩血翼上的灰尘，冷哼：“那女人疯了。”

    庄夜歌看向司命：“怎么办？照这样看，用不了多久，那怪物就会被她讨伐——”

    “不会。”

    司命的声音低冷，眼神却带着奇异的平静。

    他眼前，千面者在空气中展开虚拟面板。

    那面板的光线无声闪烁，浮现出来自系统深层的低语。

    【至高No.9：饕餮（虚弱状态）】

    【状态：临界】

    【警告：目标血量进入第二阶段阈值。】

    【提示：即将触发——“饕餮·再食之心”。】

    “第二阶段。”

    司命低语，面无表情。

    千面者的声音只在他心中回荡：

    “血量触发点临近。

    建议立即撤离。

    饕餮将进入‘自吞式重构’状态。”

    “快退！”

    司命猛地抬头，喝道。

    “塞莉安，鱼薇薇，庄夜歌——立刻退开！”

    鱼薇薇一愣，正要问发生什么，却听到自己耳膜深处传来一阵尖锐的鸣响。

    饕餮——动了。

    它不再咆哮。

    它开始蜷缩。

    那庞大的身躯缓缓收缩成一团，像一个巨大而诡异的肉球。

    其表皮鼓胀、起伏，层层叠叠的肌理蠕动着。

    接着，

    无数倒刺从它体表猛然生长，指向四面八方，

    如地狱的花开。

    米兰达冷笑。

    “现在才想防御？”

    她抬起右臂，指尖的菌丝汇聚成刀。

    “太晚了。”

    她俯冲而下。

    一阵刺目的白光自饕餮核心处炸裂。

    虚空被照亮。

    血条停在第八格。

    然后，反转。

    九格。

    十格。

    十二。

    十四。

    “……它在回血！”鱼薇薇尖叫。

    司命瞳孔骤缩：“不，不是回血——是阶段转换！”

    饕餮的血条一路跳跃，红光重新铺满整条条带。

    十五。

    十八。

    二十。

    一切重置。

    米兰达悬停在空中，双眼中流露出罕见的惊愕。

    “这不可能！”

    她怒吼，挥出全力一击。

    血色菌刃携带着整个灾域的能量，从她手中斩下——

    然而那刀锋只在饕餮的外壳上擦出火花。

    刺入，

    寸进不得。

    “它的皮肤……硬化了？！”庄夜歌倒吸一口气。

    司命沉声道：“不……那不是普通的硬化，那是自适应式吞噬进化。”

    饕餮蜷缩的形体重新展开。

    这一次，它的外层包裹着厚重的真菌与寄生体。

    但那些菌丝的颜色不同于米兰达。

    那是深海蓝混合墨黑的菌体，粗壮如章鱼触手，蜿蜒扭曲；

    每一根触手末端，都开裂成张牙舞爪的怪口。

    而那些附着其上的寄生兽，

    每一只，都有着米兰达的脸。

    她们同时睁眼。

    同时微笑。

    然后，同时张口。

    无声的笑，成千上万。

    饕餮抬起那张人面羊身的头。

    腋下的双眼重新睁开，

    瞳孔深处，闪烁着菌丝的幽光。

    它的虎爪缓缓抬起。

    轰！！

    空气爆鸣。

    一瞬间，无数触手从虚空的裂隙中射出，

    像雨、像剑、像亿万根黑色的神经。

    那一刻，连空间都在战栗。

    米兰达的灾域全力运转。

    她周身的菌丝立刻回收，凝聚为护盾，真菌层层叠叠，包裹着她的身体。

    触手撞上护盾，发出撕裂般的尖啸。

    每一次撞击，光芒四射，如彗星坠地。

    但数量——太多了。

    “嘶——啊——！”

    米兰达怒吼，她的手臂被瞬间包裹，触手如蛇缠上她的腰身。

    她奋力挣脱，挥手斩断数条，可新的触手又从虚空深处生长出来。

    饕餮的巨口张开。

    那口，

    宛如吞噬一切的深渊，倒刺旋转，声波化为风暴。

    所有的光都被那一口吸了进去。

    米兰达的身影在那光与雾的交界处起伏。

    她周身的灾域像燃烧的星球，不断闪烁、爆发、重组。

    她的怒吼在空间中回荡：

    “臣服于我！”

    声音被风吞噬。

    寄生兽的海潮淹没了她。

    饕餮咆哮，音波化作肉眼可见的震纹，将米兰达的防御层一寸寸推碎。

    血条，稳稳停在满格。

    二十格。

    “它……完全复制了她的力量。”

    庄夜歌失神低语。

    塞莉安低声：“怪物学会了进化。”

    司命垂下手，命运棋盘在他眼中缓缓旋转。

    “第二阶段。”他喃喃道。

    “饕餮——开始吞噬。”

    米兰达怒吼着。

    她周身的菌丝疯狂翻涌，声音低沉到像是来自地底的轰鸣。

    她的脸在光影中渐渐变形，眼神中闪烁着一种癫狂的满足与恨意。

    “我所想要的东西。”她的声音撕裂空气，“我必须拿到！”

    她抬起手，五指缓缓张开，像是在对整个虚空宣告。

    “哪怕是，至高者！”

    “我，才是，贪婪的代名！”

    燃星，开启。

    米兰达的体内爆发出无数光线，那光不属于火，也不属于电，

    而是某种更深层的——“生长”。

    她的身体开始崩解，又在同一瞬间重组。

    皮肤裂开，

    一根根银灰色的真菌从裂缝中钻出，如蛇游动般缠绕。

    那些真菌在空气中瞬间生长，化作枝桠、花苞、果实。

    血肉与孢子共鸣，骨骼重新排列，

    她的身形在光中拔高，

    肌肤失去了人类的色泽，取而代之的是暗绿的苔藓质地。

    她的四肢细长、扭曲，如枯木生根。

    手指延伸为尖锐的黑色指骨，带着裂痕的爪刃在空气中划出荧光。

    她的发丝化为无数垂落的菌丝，

    从头颅垂下，在她身后展开，像一张撕裂的蛛网。

    随着她的胸腔起伏，一团团孢子在空气中爆裂，

    形成孢子云海，

    笼罩着整个战场。

    那一刻，她的上半身仍勉强保持人形，

    下半身却已经完全融入虚空，化为一株扭曲的真菌树。

    根须在空中交织，组成一张恐怖的菌丝之翼。

    在那披风之下，是一片蠕动的腐朽森林。

    她张开眼。

    双眸化为幽绿的荧光，

    瞳孔旋转着，呈现出类似孢子圈的形状。

    那一圈一圈的光，像梦境，也像生物在分裂。

    她微微笑了，嘴角撕裂出细长的裂缝。

    尖牙外露，唇边的笑容像裂开的伤口。

    燃星技·万物腐朽之菌林。

    空气停止，时间凝固。

    下一秒，爆炸的光芒将整个虚空吞噬。

    一座由菌丝、苔藓、枯木、孢子云组成的“森林”

    以米兰达为中心拔地而起。

    孢子如雪花般飘散，

    无数寄生兽在云雾间攀爬、嘶鸣。

    她仿佛成了宇宙中的一棵黑暗之树，

    根须深入虚无，枝叶伸向神。

    饕餮怒吼。

    它抬起那张丑陋的人面，

    腋下双眼喷出光浪，虎爪在空气中撕扯空间，

    撕裂的空间碎片如镜片旋转，折射出血与光的交织。

    米兰达迎面冲入风暴。

    她的手指化为数百根菌丝触手，

    每一根都如鞭般挥出，抽击在饕餮的身体上。

    肉与金属的撞击声不断回荡，

    每一次挥击都在空气中燃起光波，

    饕餮的血液喷溅在虚空中，

    一滴一滴，落成光雨。

    “她……疯了。”鱼薇薇低语。

    “她也燃星了……”庄夜歌看着米兰达的虚影闪烁，“但她还在推进。”

    司命静静地看着，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放心吧。”

    他转头，看着那只仍在挣扎的巨兽，

    声音低沉。

    “饕餮还没完。

    它会继续进化。

    它根据敌人施加的伤害——进行自适应成长。”

    “所以，”

    他目光转向饕餮的背部，

    “真正的攻略——不是硬碰硬。”

    庄夜歌一怔：“那你打算怎么做？”

    司命指向远处饕餮背后那一张巨大的口。

    那是一个如洞窟般的裂隙，布满倒齿与利刃。

    “进去。”

    “只要进到那里面，就能结束它。”

    鱼薇薇倒吸一口气。

    “你是认真的？！”

    塞莉安缓缓抬头，血色的瞳孔泛着微光。

    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暗夜玫瑰般的冷艳：

    “太危险了。

    进去就可能没有命回来了。”

    司命回望她，露出一丝笑。

    “我知道，但我必须去。

    我也知道，你不会让我一个人去。”

    塞莉安微微一愣，嘴角弯起。

    “当然。

    我们可是绑在一起的。”

    “若你赴死，怎能少了我？”

    司命摇头轻笑，

    “那就跟来吧。”

    命运棋盘浮现。

    无数银白色的方格从虚空中铺展，像浮动的桥。

    司命与塞莉安并肩踏上棋盘，

    棋盘沿着虚空之路疾驰，

    两人脚下闪烁的棋格如流星滑行，直指饕餮的核心。

    他们穿越孢子风暴，

    跃过翻滚的菌海，

    闪避如雨落下的触手与真菌之刃。

    每一次坠落的孢子，都会炸出一片幻光，

    像光在死亡中发芽。

    米兰达在远处察觉。

    她的双眼骤然锁定司命，

    怒吼着伸出手——

    无数菌丝自她身后爆射而出，

    化作尖矛，

    在空中螺旋着直刺司命与塞莉安！

    “司命！”塞莉安反手举起血翼防御。

    可就在菌丝贯穿他们身体的一瞬间，

    两人的轮廓崩散。

    不是血。

    是棋子。

    一枚黑色国王棋子，

    一枚白色皇后棋子。

    两枚棋子撞碎，化为粉末。

    米兰达的瞳孔猛然一缩。

    “……幻象？！”

    粉尘飘散。

    真正的司命与塞莉安从灰尘后方冲出，

    跃过菌丝的残影。

    棋盘最后一格在他们脚下闪光。

    二人同时跃起，

    冲向那张张满倒齿的巨口。

    那一刻，虚空的风停了。

    饕餮的眼缓缓转动，目光掠过他们，

    似乎在笑。

    司命与塞莉安，

    一同跃入那吞噬世界的巨口。

    黑暗闭合。

    虚空坍塌成一点光。

    若梦无声，梦中有路。

    梦归饕餮，万物终焉。

    ——《子不语·噬梦录·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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