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8章 三次“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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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跨数十年的记忆碎片,如同退潮般从意识表层剥离。
罗恩抬起手,凝视着自己的掌纹。
指尖的纹理依旧清晰,血管中流淌的魔力平稳而深邃。
可就在几分钟前,不,应该说“同时”,这双手曾在司炉星的矿井深处触摸滚烫的金属。
“真是……奇妙的体验。”
“我的‘现在’被分割成了三份。”
罗恩站起身活动了一下:
“在主世界,我是闭关二十年刚刚突破黯日级的新秀;
在司炉星,我是经营矿区四十年、掌握禁区秘密的总督;
在乱血世界,尤菲米娅以主世界为‘锚点’,同样度过了漫长的四十年……”
他无意识的盘了盘自己的银怀表:
“这种‘同时存在于多个时间线’的感觉,让我对‘时间’的理解,又深了一层。”
时间从来都只是一种相对的度量。
当他的意识能够同时锚定三个不同的时间流速时,“当下”这个概念就变得模糊而多义。
他既是此刻站在镜前的罗恩,也是四十年前踏入矿区禁地的凯伦,更是通过纳瑞的连接见证尤菲米娅每一次实验的“观察者”。
过去、现在、未来,在他的认知中不再是线性排列的珠串,反倒更像是一张立体交织的网。
每个节点都在同时发生,每条线都在相互影响。
罗恩收回手,转身走向实验台。
那里摆放着二十年来积累的各种研究笔记、魔药配方、还有从司炉星和乱血世界间接获取的珍贵样本。
每一件物品都承载着某个特定时间点的记忆,如今它们汇聚在这里,构成了他过去二十年,或者说八十年的完整缩影。
该检视收获了。
罗恩开始有条不紊地整理这段时光带来的蜕变。
首先是最直观的境界突破。
他抬起右手,心念一动,【暗之阈】的虚影在身后缓缓浮现。
与最初刚构筑时相比,虚骸雏形如今已经凝实了许多。
那由星光勾勒的人形轮廓不再像初生时那般飘渺,反倒有了某种接近实体的厚重感。
覆面的黑色轻纱流动得更加自然,每一根混沌丝线都在按照精确的频率震颤。
最关键的是胸口那扇【暗之阈】的核心,它的轮廓变得愈发清晰。
门框上的符文纹路从模糊的虚影逐渐显现出精致的细节。
“虚骸完成度……从7%提升到12%。”
罗恩凝视着那扇门:
“虽然看起来只增长了5个百分点,可这5%代表的是无数次在沙盘中的实战模拟,是将‘观测’、‘遮蔽’、‘裁决’三重核心从概念化为本能的艰难历程。”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虚骸的每一处变化:
星光构成的“身体”更加灵动,能够根据他的意志进行细微的形态调整;
黑色轻纱的“覆面”遮蔽效果更强,如今甚至能严重干扰同级巫师的感知;
至于胸口那扇“门”,虽然依旧紧闭,却已经能够感知到其内部涌动的恐怖力量。
“当完成度达到90%以上,虚骸就会从‘雏形’蜕变为‘完全体’,那时候我就能真正晋升大巫师。”
罗恩在心中盘算着距离那个目标还有多远:
“12%到90%……按照目前的速度,如果继续闭关修炼,可能需要……”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复杂的计算公式。
虚骸完成度的提升速度随着基础的夯实会逐渐放缓,前期的5%可能只需要二十年,可后期的每1%都可能耗费数年甚至十年。
这还要考虑到实战经验、感悟突破、资源消耗等诸多变量。
“乐观估计,五十到八十年,保守估计,一百年以上。”
这个答案让他微微皱眉。
对于巫师而言,百年时光算不上漫长。
许多黯日级巫师穷尽数百年都无法迈过大巫师的门槛,最终只能遗憾终老。
从这个角度看,他能在可预见时间内完成突破,已经算是极为幸运。
可问题在于……他等不了那么久。
外界的局势变化太快了。
星空战争愈演愈烈,各方势力的博弈日益复杂,留给他“安心修炼”的时间窗口正在不断缩小。
他隐约感觉到,某些更深层的暗流正在涌动。
那些关于“纪元更迭”、“大祭司的秘密”、“乐园的真相”的碎片信息,都在指向一个更加宏大而危险的图景。
“必须加快速度。”
罗恩收回虚骸,转而检视另一项关键数据。
魔力压缩度。
这是衡量一个巫师“质”的最直观指标。
同样是黯日级,魔力压缩度10倍和20倍的差距,堪比成年巨龙与幼龙的鸿沟。
罗恩闭上眼睛,将意识沉入体内的魔力海洋。
那片曾经波涛汹涌的银色海洋,如今已经变得深邃而凝重。
当他调动魔力时,那种厚重感如同搅动水银,需要更强的意志才能驱使。
“19.2倍。”
罗恩满意点点头:
“十年前刚突破黯日级时是10倍,这些年通过持续的‘恩惠’余晖滋养和高强度压缩训练,也算是于达到了不少老牌黯日级巫师终其一生才能企及的程度。”
这个数字意味着他的魔力总量虽然没有显著增长,可实际战斗续航能力却提升了数倍;
在虚骸对决中,也能够以更少的消耗维持【暗之阈】的展开。
“这也是为什么我刚出关,就能和妮蒂尔的虚骸投影打成平手的原因。”
罗恩回忆起那场在观测站接收平台的对峙。
检视完自身修为后,他的目光转向那些摆放在实验台角落的密封容器。
那里储存着他这些年在司炉星和乱血世界布局的“种子”结出的果实。
司炉星方面,秘密矿场已经建立,四名死而复生的矿工成为他最忠诚的暗线;
与混沌之肺建立的能量提取渠道稳定运行,纳瑞每月能产出约五十克高纯度深渊结晶;
大祭司的默许态度为他进出禁区提供了合法掩护;
“怨金”技术的推广初见成效,越来越多的底层矿工开始接受这种“以痛苦为力量”的新型合金……
乱血世界方面,尤菲米娅的血脉改造研究取得阶段性突破,化学污染物与血族特性的对冲效应得到初步验证;
地下网络已经渗透到黄昏城三分之一的区域,数十个小氏族秘密效忠;
她本人的实力也在四十年的磨砺中稳步提升,如今已是月曜级后期……
“两条我本人不在的暗线,也在按照计划发展。”
罗恩心中涌起些许成就感。
可当他翻开那本记录着“沉寂矿盐改良研究”的笔记时,眉头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这是他这些年投入精力最多、也最让人头疼的课题。
理论上,将高纯度深渊结晶与沉寂矿盐按照特定比例混合,应该能够创造出一种性能卓越的新型能源。
可实际操作中,无论他如何调整配比,最终产物总会在短时间内失稳崩解。
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改良矿盐维持了整整三天的稳定状态。
能量密度达到标准矿盐的14倍,污染副作用几乎为零。
可就在他准备庆祝时,那块拳头大小的改良矿盐突然开始“遗忘”。
没错,就是“遗忘”。
它仿佛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保持固态,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储存能量,忘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然后,它就这样在他眼前缓缓溶解成了一滩毫无特性的灰色液体。
“问题的核心,根本就不在配比层面。”
罗恩摊开笔记,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数百次实验的数据:
“真正的症结在于‘稳定性’。”
他开始在脑海中重新梳理整个逻辑链:
“沉寂矿盐的本质,是‘怨念的聚合’,怨念等于存在执念加上情感残留。”
“深渊结晶能够净化‘情感残留’,那些愤怒、绝望、痛苦等负面情绪会被混沌本源吸收转化。”
“听起来很完美,去掉污染,保留能量。”
“然而……”
他的手指在笔记上某一行数据处停住:
“当‘情感残留’被净化时,‘执念’也同步被削弱了。”
“执念是怨念的‘骨架’,情感是怨念的‘血肉’。
当血肉被剥离得太干净,骨架也会失去支撑的力量。”
“一旦执念弱到某个临界点……”
罗恩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那块溶解的矿盐:
“矿盐就会‘忘记’自己为什么要保持矿盐的形态。
它失去了存在的理由,于是……它选择不再存在。”
这个发现让他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的研究方向就存在根本性偏差。
“我需要的,绝非‘净化’。”
他睁开眼睛,眼神变得锐利:
“真正要做的,是‘转化’。
将‘负面执念’转化为‘中性执念’,保留‘存在’本身,只改变‘情感’属性。”
“就像……把一个人从‘我要复仇’转化为‘我要存在’。”
“复仇的理由可以消失,可存在的意志必须保留。”
这个思路一旦贯通,许多原本模糊的细节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罗恩快速在笔记上书写着新的推演:
“血族的‘血脉诅咒’本质上也是一种‘执念’,它让血族‘执着于’对鲜血的渴望,对力量的追求。”
他停笔:
“很可能恰好是我需要的突破口!”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乱血世界。
那个充满血腥、混乱、却也蕴藏着关于“诅咒本质”深刻秘密的异世界,如今成了他必须亲自前往的目标。
“必须找个时间去实地考察。”
罗恩合上笔记,语气中带着决然:
“这趟行程意义重大,既关乎矿盐研究的最终突破,也是检验尤菲米娅这些年布局成果的关键节点。”
念头至此,他取出通讯水晶,开始联络维纳德。
关于希拉斯的“借调”事宜,是时候正式敲定了。
水晶表面泛起涟漪,几秒钟后,那个熟悉的机械化投影在空中凝聚成形。
“拉尔夫。”
维纳德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看来你的闭关成果不错。
妮蒂尔那边已经向我‘抱怨’过了,说你是个‘不讲规矩的怪物’。”
罗恩失笑:“我会把这当作赞美。”
“她确实是在赞美,虽然她自己可能没意识到。”
维纳德的投影微微前倾:
“言归正传。你联系我,应该是为了当初我承诺的‘借调’一事?”
“没错。”
罗恩开门见山:“维纳德教授,关于希拉斯·德莱文的调任,不知您这边……”
“我当然记得。”
维纳德打断了他:
“事实上,过去这四十年。
对,我知道你那边只过了二十年,可对司炉星和殖民地而言确实是四十年……希拉斯的表现非常出色。”
投影中开始浮现出一系列数据图表:
“他将‘怨金特性’与‘传统符文体系’的融合研究推进到了实用化阶段。
如今殖民地装备的第三代战斗傀儡,核心符文阵列就采用了他的设计方案。
能量转化效率提升37%,故障率下降52%。”
“还有一点……”
维纳德似乎在斟酌措辞:
“他本人对‘去新世界历练’这件事,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积极性。”
罗恩挑了挑眉:“积极性?”
“非常积极。”
维纳德的语气变得古怪起来:
“几年前,他在得知你这边的消息后就主动向我提交了调任申请。我问他原因,他说……”
投影中出现了希拉斯的影像记录。
那个曾经骄傲的符文专家,如今脸上写满了疲惫。
他站在维纳德的办公室中,用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说道:
“教授,我想去一个不用每天担心被星空战争波及的地方,专心研究。”
“殖民地这边……太压抑了。每天睁开眼睛,都要思考今天会不会遭遇熔火公的陨石雨突袭,明天会不会有铸炉者的阴影刺客潜入。”
“我只是个学者,我不擅长这些。”
影像结束。
罗恩沉默了片刻:“他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我起初也很意外。”
维纳德收回投影:
“毕竟希拉斯出身传统巫师氏族,按理说应该更适应这种斗争的环境。可仔细想想,倒也能理解。”
“他本质上终究还是个‘学者’,那些德莱文家族强加给他的野心和负担,对他而言太沉重了。”
“战争的压力,更是压垮他最后一根稻草。”
“他需要一个……更稳定的研究环境。一个能让他专注于‘创造’,却非‘毁灭’的地方。”
“我明白了。”
罗恩点头:
“那么,关于调任的具体条款……”
“我有三个要求。”
维纳德抬起三根金属手指:
“第一,希拉斯的‘借调期’为二十年。到期后他可以选择续约或回归,但必须给出明确答复。”
“第二,他在你的异世界中取得的任何研究成果,维纳德殖民地享有‘优先使用权’。这包含专利、技术、以及任何形式的知识产权。”
“第三……”
维纳德的语气变得严肃:
“如果殖民地遭遇重大危机——比如两大势力的联合进攻,又或者发生了影响殖民地存亡的灾难性事件,希拉斯必须无条件回归支援。这一条没有商量余地。”
罗恩仔细思考了片刻。
这三个条件看似苛刻,实则合情合理。
二十年借调期足够希拉斯帮助自己完成大量研究工作,优先使用权也只是“优先”却非“独占”,至于无条件回归支援……
考虑到维纳德对希拉斯和其所在家族的投入,这个要求完全可以接受。
“我同意。”
他干脆地回应:“另外,关于矿盐改良研究的进展,我想跟您汇报一下……”
罗恩简要说明了遇到的瓶颈:
从配比到稳定性,从净化思路到转化思路的转变,以及他对乱血世界可能蕴含关键技术的推断。
维纳德听完后沉默了很久。
他的投影中,无数数据流在闪烁,显然正在进行复杂的分析和推演。
“‘稳定性’问题……确实极为棘手。”
他最终开口,语气中带着认可:
“你提到的‘诅咒转化’思路很有启发性。
将‘负面执念’转化为‘中性执念’,保留存在意志同时剥离情感属性……
这种操作如果真能实现,影响的绝不仅仅是能源领域。”
“它触及的是‘怨念本质’的深层机制。”
“这种理解,可能会衍生出更多应用。
比如对怨金的进一步优化,比如对深渊污染的主动调控,甚至……”
维纳德的影像闪动了一下:“甚至可能为‘虚骸稳定性’研究提供全新视角。”
最后这句话让罗恩心中一动。
虚骸稳定性,这是所有黯日级巫师在晋升大巫师过程中必须面对的核心难题。
虚骸雏形从12%提升到90%的过程中,如何保持结构稳定、预防崩解,一直没有统一的理论支撑。
每个巫师都只能依靠自己的经验和感悟摸索前进。
若是“执念转化”的技术能够应用到虚骸研究中……
“去吧,去乱血世界。”
维纳德做出了决定:
“如果需要资源支持,随时联系我。
殖民地的传送门可以为你开放专用通道,我会给你最高优先级的调度权限。”
“另外……”
他的机械眼眸闪烁了一下:
“关于乱血世界,我必须提醒你几件事。”
投影中浮现出一份标注着“绝密”的档案:
“那个世界在大巫师层次算不上秘密,甚至可以说是出了名的烂摊子。”
“第一,鲜血之王艾登。”
一个身影在投影中浮现,那是个看起来优雅而危险的中年男性,猩红双眸中透着疯狂:
“所有人都知道他当年的破事,这家伙在巫王进阶失败后陷入半疯状态,如今躲在乱血世界苟延残喘。”
“他很危险,因为他既保留了超越大巫师的力量,又失去了理智的约束。”
“第二,塞尔娜的遗产。”
“曾经被认为有希望晋升巫王的‘血之女士’,据说她留下的遗产被封印在乱血世界某处。”
“许多大巫师曾试图寻找,却都无功而返。
那些遗产中蕴含的知识太过危险,稍有不慎就会引发无法控制的变异。”
“第三……”
维纳德的语气变得更加凝重:
“血族十三氏族的内战。
艾登失控后,那些曾经俯首帖耳的氏族纷纷扯旗造反。
如今乱血世界表面上是血族内战,实际上背后站着好几位大巫师势力在博弈。”
“那里,是个真正的泥潭。”
档案消失,维纳德直视着罗恩:
“普通大巫师都不愿涉足,因为风险远大于收益。”
“只是……”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玩味:
“对于如今展现出古代炼金士潜质的你而言,说不定真的有把这一团混乱调和的机会。”
“塞尔娜的遗产,如果能被你找到并吸收……”
“你的‘古代炼金士’之路,会走得更加顺畅。”
这番话信息量极大。
罗恩沉默地消化着这些情报。
“多谢您的提醒,我会小心行事。”
“嗯。”
维纳德的投影开始变淡:
“还有,希拉斯那边我会通知他做好准备。
你确定好出发时间后告诉我,我会安排他直接传送到乱血世界与你汇合。”
“到时候……”
他在消失前留下最后一句话:
“你也该正式启动‘拓荒计划’了。”
投影散去。
罗恩站在原地,脑海中思绪如潮。
乱血世界……
那个充满危险与机遇的异世界,如今在他眼中变得愈发重要。
矿盐研究的突破口在那里;
尤菲米娅的血脉改造成果在那里;
塞尔娜的遗产可能也在那里……
“可在去乱血世界之前……”
罗恩突然想起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脑海中浮现出伊芙晋升仪式后,荒诞之王留下的那句承诺:
“等你的导师到了黯日级,让他来找我。”
“我会带他去真正的‘乐园’。”
“那里关押着这个文明最危险,也最有价值的‘囚犯’。”
“如果能治好其中一个……我允许他带走,当属下。”
真正的乐园……
那里关押的,都是黯日级和以上的古代天才。
有大巫师、有顶尖学者、还有更加恐怖的存在。
“一举两得。”
思路逐渐清晰。
先去“乐园”,尝试救出有价值的囚犯;
然后带着他/她(它?)前往乱血世界,和希拉斯一起帮助推进矿盐研究;
同时检验尤菲米娅的布局成果,寻找塞尔娜的遗产线索;
最后正式启动拓荒计划,让希拉斯和其他借调人员在那里安顿;
等到一切尘埃落地的时候,再看看能不能拖家带口过去那边……
“那现在就该联系荒诞之王了。”
罗恩轻轻关上房门,指尖在门框处划出隔音与反窥探的双重结界悄然展开,如同一层看不见的帷幕将整个房间与外界隔绝。
他走向书桌,从储物袋中取出那本《超凡全解》。
书籍出现的瞬间,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凝滞起来。
那种感觉很微妙,就像是有什么古老而庞大的意识,正透过这本书注视着这个房间。
深吸一口气,罗恩缓缓将右手按在封面上。
魔力的共鸣开始了。
“我已经到达黯日级。”
他在心中缓缓传达着意念:
“虚骸已经构筑,门槛已经跨过。我想.兑现当初的约定。”
话音落下,书籍猛地一震。
“哗啦——”
书页自动翻开,停在了某个全新出现的章节。
那一页原本应该是空白的——罗恩记得很清楚,上次翻阅时这里什么都没有。
可现在,墨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仿佛有一支看不见的羽毛笔正在疾书。
章节标题首先成型:
《论囚徒的价值与解放的代价》
标题下方的文字开始流动,如同活着的蛇般扭曲、重组,最终形成了完整的段落:
“观测者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期待着被理解。”
“‘门内’的世界,也该向你敞开了。”
文字在这里停顿了片刻,颜色逐渐加深。
从最初的淡墨色变为浓郁的深黑,就像是书籍在酝酿着什么更加重要的话语。
罗恩屏住呼吸,目光紧紧锁定在那些文字上。
他能感觉到,接下来的内容将至关重要。
这不是简单的祝贺或鼓励,是某种.提醒?警告?还是考验?
片刻后,新的文字如潮水般涌现:
“不过,聪明的孩子啊”
“在你推开那扇门之前,是否记得你口袋里那张‘空白的戏票’?”
罗恩心中一震。
戏票?
他愣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那张神秘的“戏票”!
那是之前强行占卜卡桑德拉去向的时候,对方通过某种渠道给予自己的。
当时那位巫王只是用一种玩世不恭的语气提示:
“当你需要它时,它自然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之后的岁月里,罗恩偶尔会取出那张戏票端详,却始终无法从中解读出任何信息。
无论用什么手段观察,票面上都是一片空白,仿佛只是一张普通的纸片。
可现在.
罗恩迅速取出那张戏票。
当他的指尖触及纸张的瞬间,整个房间的光线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戏票本身也在发生变化。
罗恩将戏票平放在桌面上,仔细观察着正在发生的变化。
首先浮现的,是三道纤细的刻度条。
他的目光落在第一道刻度条上。
那道刻度条已经完全黯淡无光,只剩下灰败的痕迹,就像是被消耗殆尽的蜡烛只留下冷却的蜡油。
第二道刻度条则截然不同。
它散发着稳定而明亮的紫光,每一个光点都在有节奏地跳动,如同健康的心脏在搏动。
第三道刻度条同样明亮,却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
凝视它的时间稍长,罗恩就会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就像这道刻度条蕴含着某种“终极”的力量。
刻度条下方,新的文字开始浮现:
“三幕悲喜剧,三次谢幕礼。”
“第一幕已落,第二幕待启,第三幕.将是终章。”
罗恩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他抬起头,看向依然摊开在旁边的《超凡全解》。
果然,书页上的文字正在继续展开,仿佛在回应他心中涌起的疑问:
“你看到的三道刻度,代表着‘小丑’仅有的三次‘出戏’机会。”
“何为‘出戏’?”
“当一个演员从舞台上走下来。脱掉戏服,摘下面具。”
“以‘真实身份’干涉‘现实世界’时。”
“这就叫‘出戏’。”
文字在这里停顿,仿佛在给罗恩时间消化这个概念。
片刻后,解释继续:
“‘小丑’本是‘执政巫王’,理应维持秩序,不偏不倚。”
“可当祂选择‘砸碎天平’,公开羞辱真理庭时,祂就‘出戏’了。”
“第一道刻度的熄灭,记录的正是那次‘天平之辩’。”
罗恩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个场景:
真理大殿中,艾尔文长老被逼到绝境,而就在那个关键时刻,象征“秩序”与“平衡”的天平雕像突然崩塌,托盘坠落砸碎了裁决台.
当时他只觉得这是荒诞之王一贯的恶作剧风格,却没有意识到这一举动背后的代价。
《超凡全解》的文字继续流淌:
“你或许会问:为什么只有三次?”
“答案很简单。”
“每一次‘出戏’,都会削弱‘角色’的合法性。”
“想象一个剧院:
观众们相信台上的‘国王’拥有权力。
不是因为他真的是国王,单纯是因为剧本这么写,他穿着国王的戏服,说着国王该说的台词。”
“可如果这个‘国王’突然跳下舞台,指着台下某个观众大骂:‘你是傻逼!’”
“然后又跳回去继续演国王”
“你觉得观众还会相信他吗?”
“不会了。”
“因为‘角色’的‘神圣性’被打破了。”
这个比喻十分生动。
确实,如果一个演员突然撕破角色的伪装,展现出真实面目,然后又试图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观众们的代入感会被破坏的一干二净。
文字继续:
“‘执政巫王’也是如此。”
“祂的权力,建立在‘仲裁者’这个角色之上。”
“当祂公开偏袒某一方,公开攻击另一方.”
“这个角色就开始崩塌。”
“三次,是极限。”
“三次之后.”
“要么‘剧院’重建。”
“要么‘演员’谢幕。”
罗恩感到喉咙发紧。
他想起了那张戏票上的三道刻度——第一道已经熄灭,还剩两道。
这意味着赫克托耳只剩下两次“出戏”的机会,两次可以打破角色限制、以真实身份干涉现实的机会。
用完之后要么引发纪元更迭那种级别的大动荡,要么祂必须退位。
无论哪种结果,都意味着这个角色将走向终结。
书页上的文字突然转变为血红色,那种颜色浓郁得仿佛要从纸面上滴落下来:
“不过,孩子”
“‘小丑’把这张票交给你,可不只是为了‘警告’。”
“这更是一份‘投资’。”
“祂在赌你能成长到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够改变某些‘不合理的现状’。”
“强大到让祂不需要再‘出戏’,就能维持这个摇摇欲坠的秩序。”
“或者.”
文字的颜色变得更加深沉,几乎接近黑色:
“祂在赌你能成为‘新的演员’,接替祂的位置”
“继续这场永无止境的‘戏剧’。”
“而剩下的两次‘出戏’机会.很可能会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使用。”
“可能是救你的命,可能是替你挡下某个致命的阴谋,也可能.”
“在你即将突破巫王时,为你扫清最后的障碍。”
“但请记住:每用一次,祂离‘谢幕’就近一步。”
“当第三道刻度熄灭时”
“‘国王’这个角色,就将走到尽头。”
罗恩缓缓放下手中的戏票,靠在椅背上。
他闭上眼睛,任由这些信息在脑海中沉淀、发酵。
所以.赫克托耳把这张票给自己,等于是把自己的‘政治生命’交到他手上。
如果自己滥用这三次机会,或者成长得不够快、不够强,祂就会因为‘维护’而失去执政巫王的位置。
这是一场豪赌。
祂赌自己值得这份投资,赌自己能在祂‘谢幕’之前,成长为能够支撑新秩序的‘柱石’。
可如果失败了
祂不但会失去权位,更会让那些同级“敌人们”找到把柄,对其进行清算。
这份信任重得可怕。
罗恩目光重新落在《超凡全解》上。
书页上的文字已经恢复了紫黑色,语气也变得轻松起来,就像是刚才那些沉重的话题只是一场玩笑:
“好了,说了这么多严肃的话,连我自己都觉得无聊了。”
“来点轻松的:
‘乐园’的门已为你敞开。
那里有最疯狂的囚犯,最扭曲的故事,最荒诞的真相。”
“但请做好准备!”
“那里的‘病人’,比你想象的更加.恶毒。”
“有人在等待救赎、有人在等待复仇、有人在等待遗忘。”
“还有人”
这一行文字突然变成了倒着写的,罗恩需要将书转过来才能阅读:
“在等待一个足够强大的‘工具’,来实现他们未竟的野心。”
文字重新恢复正常方向:
“选择谁,救赎谁,放弃谁.”
“这些决定,将定义你未来的道路。”
“而每一个被你‘救赎’的囚犯,“
“都会成为你的‘负担’或‘助力’。”
“选错了.”
“你可能会发现,自己招来的不是‘属下’,“
“只是‘祸害’。”
“选对了.”
“你将获得这个时代最宝贵的‘遗产’。”
“那些被时代遗忘的智慧,被历史掩埋的真相,被权力封印的力量。”
“所以.”
最后一行字以华丽的花体缓缓浮现,每一个字母都像在跳舞:
“祝你.好运。”
“啪。”
书页突然合拢,发出清脆的声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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